第一百八十九章知音少琴断有谁听

郭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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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青晴没有期待第二天她们会来,果然过了四五天,一个人也没有来,她和小石把慈元殿的寝室打扫了一遍,劳动一下也过得很开心。吃饭是小石去御膳房取,有时就跟赵瑗他们一起吃。晚上她和小石挤在一起睡。赵瑗给了她们一个大毛毯子。

    望着窗外的星星,空荡荡的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小石说她害鬼,问青晴害怕不。青晴说:“你住过破庙吗?”

    小石说没有,问她:“你住过?”

    青晴点头。眼前让她忽然想起与刘錡在破庙里的情景。他们坐在供桌下的柴草上,公子刘錡也是平生第一次到那种地方。此刻她搂着小石。小石应该能感受到她的温暖,而在当时,刘錡的怀里是那么温暖。那一刻她觉得很安全,也很满足。

    感情这回事谁说得清楚。他与贺玉兰虽然恩爱,但那段经历是他们共有的,怎么一下子想到那里?青晴一下子拽回思想。

    现在幸好有小石。第二天和小石继续打扫殿内,然后营务庭院里的花草。有时到赵瑗那里借一本书,赵瑗十分刻苦,史浩管得也相当严格。一天休息的时候极少。大约总共有一个时辰是可以活动的吧。他虽然个子很高,但实际只有十三岁。但气场很强大。

    课间休息的时候,史浩有时会出去,赵瑗就找青晴和小石玩。他喜欢踢球,三个人就在院子里踢球玩。青晴又弄了许多瓶子,教他们玩保龄球。赵瑗一下子就爱上了。

    他说有时候写文章写到高兴的时候就会想到打保龄球的感觉。青晴说,你以后会不会把这个发扬光大。他笑说如果我有机会,一定发扬。

    他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却是岳飞。青晴知道岳飞对赵瑗很欣赏,曾经多次密奏他为太子。均被宋高宗否决了。快乐归快乐,赵瑗最伤心的时候,就是谈到岳飞之死。

    “大约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岳将军,我只记得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将军象他那般有气势。就象从想象里走出来的。我见到他既敬畏他,又崇拜他,如果我不是皇子,那我的理想就是也做一个将军,象他一样的将军,哪怕做得只有他一半好。我就满足。就会觉得很快乐。”

    “我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可是这也正说明什么是皇权。”

    “那你还想要皇权吗?”青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样问他。

    他看着青晴,有一种向往,干净的男孩眼睛里有着不简单的悠远的思想。不知道他们相视了多久,赵瑗仍然望着她肯定答道:“想!”

    “为什么?”

    “因为岳将军!”

    青晴不解,“岳将军已经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岳将军虽然死了,他一生忠烈功勋赫赫,却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被定为谋反之罪。这不仅对不起岳将军的英灵,也让天下志士寒心。岳将军的家人也不好过,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上。”

    他不过十三岁,就说出这样的话。能考虑到这些事。青晴真是既惊讶又佩服。

    “这些是史博士讲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这是我自己想的,史博士从来不讲这些,也不允许我讨论这些。”

    “我喜欢岳将军的词,每每读完都让我热血沸腾。收复中原是他的理想,我把它也当做我的理想。身为太祖的子孙,不能收回祖宗基业,有何脸面去见太祖,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子孙。”

    这一番话,他讲得热血沸腾。青晴忽然想到,如果他跟宋高宗赵构换一换就好了。让他成为宋高宗,让岳飞成为他的臣子,那么中原可复,大业可兴。那正是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人,做了正确的事。最重要的是时机正确。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像岳将军那样的人,如果有,我可以视他为父。”

    青晴道:“一定会有。”

    “我曾听说,岳将军有一个红颜知己,”

    青晴本来松驰的心,忽然黯然,神伤道:“你怎么知道?”

    赵瑗勾起男孩儿很好看的唇角,眼睛明亮布有柔光,道:“我读过他的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首词在北伐归来所做,我相信,他的知音定没在身边,而是在千里之外,他既为国忧伤,理想不顺,也是思念知音。一句阻归程,我能觉到他是想与知音携手回故里,白头到老。”

    青晴垂着头,眼泪已纷纷。

    “姐姐,你怎么哭了?”

    青晴抹一下眼睛,笑道:“我是觉得岳将军,太苦了。。。”

    赵瑗没想其他,递给她手帕,笑道:“姐姐是性情中人。我想岳将军的知音也一定如你这般。”

    “皇子玩笑了,岳将军那样的人,是谁也不配的。”

    小石可能是去御膳房取饭食的时候受了点气,再加上晚上毯子有铺的没盖的,但她不是报怨,而是跟青晴商量能不能去吴贵人那里要一床被子来,或是去她那里就餐。被青晴断然拒绝了。小石也就没有再提。

    果果,吴才人,从来没有探望过她。青晴忽然想起,她差一点没嫁给那个谢刺使做第七房小妾,结识岳云不用做小妾,又被自己拆散了。恨她也不无道理。现在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了吴才人。以后这才人又会变为皇后。谁能料到一个无父无母的绣女,能母仪天下。

    青晴虽然心寒。但又一想,至少不用为她担心了,她有了好的将来。但愿她是处子之身,否则被赵构识破。她这个才人恐怕也当不长。没听到她的坏消息,说明白牡丹和她都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处子之身。

    依着心里学,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从来都在她之下,这回终于在她之上了,应该来她面前炫耀一番的。她现在正是虎落平阳的时候。她至少该看看热来的。

    也许是这些日子学宫中礼仪来的,也许是拜见太后,拜访别的才人,妃子之类。没有时间看青晴的笑话。但青晴仍觉得果果现在春风得意。该把对她的恨意忘了。

    这日她终于来了。坐着华丽的轿辇,老远就有人来报,“吴才人到。”青晴出去迎接。果果坐在辇上看她,就象不认识青晴一样。青晴仍笑道:“果果,你来啦。”

    果果不瞅她,向她身旁的侍女歪了一头儿,那侍女厉声道:“大敢,见了吴才人为何不行礼。”

    果果的嘴角才有了一丝笑意,赞赏地看了那侍女一眼,整起面容,将下颏高高地扬起。青晴不知为何鼻中一酸。富贵地位这东西,不知是好是坏。见了她的小姐妹居然要行礼了。

    青晴不再象对赵构那样拒不行礼,她该为果果有今天而感到高兴,既然高兴就应该祝福,既然祝福行礼是必须的,行礼才证明了她地位的提升。青晴跪下,尽量声音平静:“给吴才人请安。”青晴跪下良久,果果透了一口气,道:“起来吧,”

    这才下了辇,走到青晴身边,以指尖搭着青晴的手,疑似亲热地笑道:“难为青姐姐了,这是宫中的规矩,我也是没有办法,还要让姐姐给我行礼,在这宫中不守礼法也不行啊。姐姐可不要怨我呀。”

    青晴无所谓地笑道:“没什么。你是才人,应该的。”

    看着青晴还是进宫时穿的那身衣服,就皱眉笑道:“她们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没给姐姐定做衣服么?”

    表晴不答。她走在前面,一心要看看她的殿内,就是个空屋子,简陋之极,而且许多地方尚未打扫,连个仆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小石。

    “怎么能如此对待姐姐,等我见了皇上一定不依。”她捂了下鼻子,仿佛怕灰尘进去一样,但事实哪有那么严重,青晴和小石都打扫过了的,只是没用的地方没打扫而已。青晴见她梳着高高的发髻,华服布身,长长的下摆,由侍女托着,这和多少年前,那个缩在墙角的如乞儿般的小姑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她其实只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就出去了,可能是怕弄脏她的衣服,对青晴道:“这种地方也能住人么?哎,我真是不该呀,竟不知道姐姐境况如此,我只知道,姐姐处处都比我强,不仅貌美有学问,还会武功,我想皇上都对我如此了,那对姐姐也应该在我之上啊,哪里知道。。。。啧啧,也许皇上的想法与众不同,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这连丫头们都还不如呢。”她声音又尖,眼中又有得意。青晴听了只是冷笑。

    见青晴不回应,不羞不恼,便对侍女道:“去把何才人送的大毯子拿来给姐姐。”

    “那毯子一看就是次等品,也好意思拿来送人,当我没见识呢,在绸缎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斜睨着笑了一下。

    “其实看到姐姐这样,我很难过。但是皇上的脾气,谁摸得准呢,喜欢谁不喜欢谁,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喜好自与凡人不同,当初,黎大哥,岳将军可都是爱煞了姐姐,那时我几夜天几夜不睡觉为黎大哥做了件衣服,黎大哥却拒不接受,我知道如果是姐姐做的,他一定就要了。为此我总以为我比不上姐姐,伤心了好长时间。”

    “谁成想,皇上却喜欢。天下的事真是解释不通。你说是不是姐姐?”

    青晴微微一笑道:“是。”

    在她眼里赵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自然比黎源,岳飞要高贵许多,甚至是不可比。但在青晴心中,赵构就是个下三滥,怎能跟黎源,岳飞相提并论。

    “就这样吧,姐姐,我殿里还有事,你没事也去我哪儿坐坐,咱们又不是外人。”

    青晴想到一事,便问道:“果果,如果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你也情愿吗?”

    果果眉心皱了一下,眼光一转,望着青晴笑道:“怎么没有,我现在不是有赵璩吗?他就是我的儿子,我是他娘。”

    她安坐在辇中,笑道:“青姐姐,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别让人看着于心不忍。”青晴看了旁边的小石,小石已经快沉不住气啦,一脸恨意,青晴笑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妹妹犯不上为我操心,倒是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我为你担心就可以了。”

    果果显得看不上的神气,道:“这就不用姐姐多虑啦,现在不是以前。”轿辇起,果果摆了一下衣袖,香风飘散。青晴垂手相送,看她出慈元殿去了。

    青晴望着远去的果果,心里一阵空洞,这个人她到底有没有认识过呢。这也应该不能怪她,情场她没有得意过。好不容易与岳云两情相悦,也是被她拆散。这么一想,心中的不快也就没有了。她应该还是她的小妹妹果果。

    果果差人送来的毯子很小,比坐垫略大一些,铺尚且不能更不用说盖了。小石极为不满:“不是看咱们的笑话,弄来这么一块脚都盖不住的东西干什么?”

    青晴笑道:“那你就当枕头好了。”

    晚上两人都躺下,外面疏星淡淡,月华透窗,还好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小石迷茫地问:“姐姐,她跟你有什么仇?”

    青晴翻了一下身,道:“没仇啊?”

    “没仇怎么会那么说话,显然是看你笑话。还有这毯子 ,就是成心。”

    青晴心道:“曾经也跟你一般是躺在我身边的人。无话不谈的小姐妹。”但她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