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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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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

    这山林中的小村庄犹如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只有百十口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往来得宜。

    重山作为小村庄里唯一的大夫,身份地位受人尊重,虽然不事农桑,而且每天都会有农妇给他送菜做饭。

    葛三姐背了竹编的小箩筐,装满新鲜的瓜果蔬菜,左手提了一条肥壮的青鱼,右手提着一块沉甸甸的腊肉,人未到声先到,声音饱满圆润:“重大夫,二虎子告诉我你这儿来了外面人,我给你们多带了些菜。”她正巧看到顾邈走出来,身材修长挺拔,相貌端正英俊,忍不住称赞,“哎呦,好俊的小伙子。”

    顾邈见这位妇人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衫,不施粉黛,行为大方,头发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旧色的红布扎着一个妇女常梳的弯髻,但容貌迤逦,身姿婀娜,竟然世上难见。

    王大虎连忙介绍:“这是葛三姐。三姐,这是顾邈兄弟。”

    “听说二虎说,顾家兄弟这是在林子里遇了险,天见怜的,外面世道是越来越不安全!”葛三娘先把鱼扔进木桶里,再把身上的箩筐和腊肉放到院子里的土灶头上。

    她一边把旁边的花兜系在腰上,一边撸起袖子,拔起砧板上的大菜刀,对着顾邈道:“还是我们这小地方好,山明水秀,柳暗花明,年年太平岁岁安康。”

    王大虎在一边帮着解释着:“我们先祖是三兄弟,三百多年前为了躲避战乱,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带着妻儿在这里造房开田,这几百年来陆陆续续的有流民找来我们这村子并定居下来,才有现在百多口人的规模。”

    顾邈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重山大夫一直在村里生活?”一个老郎中土大夫,常年生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的医术未免有些太好了。

    “重大夫出去过,我听老人说起,当年重大夫父亲被贪官误判流放三千里,他在途中逃到咱这里,后来在村里娶妻生子,但他身体不好很早就死了,死前希望自己的骨灰能葬在老家祖坟里,重大娘就带着重大夫出了村子,几十年没回来过,就是十多年前吧,重大夫回到村子里,我们才知道,当年重大娘在路上得了病没多久就走了,重大夫被一个很有名的大夫收做了徒弟。”

    那边在割鱼鳞的葛三娘听到他们说话,搭话道:“我还记得那大夫的名字,跟村尾扁家的一个姓,叫什么扁春恒。”

    “素问银针扁春恒?”顾邈忍不住惊讶道,“重大夫是扁春恒的徒弟?”

    扁春恒和霍珍是师兄弟,他虽然没有霍珍名气响亮,但两人同是杏林谷妙手回春孙千张的徒弟。如果重山一身医术师承扁春恒,那么他的医术如此精湛便能解释得通了。

    到这时,顾邈才堪堪打消了对重山的疑心。

    葛三娘做得一手好菜,一锅腊肉炒菜薹能香飘十里,她将肉菜盛到碗里,又倒扣了一个盘子防止凉的太快,就着炒过腊肉的大锅,把切好片的淮山药倒进锅里,一边挥动铲子,一边回头说:“这要放些辣子进去,香得更厉害呢!但你们身上不利索,我也就不敢放。”

    王大虎呵呵一笑:“顾兄弟,你可不知道,三娘做得菜可香了,村里头但凡谁家做席面都要请葛三娘帮忙的!”

    “少开你三娘的玩笑,这是哄着我多烧几个小菜呢。”葛三娘一手叉腰一手炒菜,似怒似俏,“也罢,我今天心里高兴,多做两个菜,你带回去跟你弟弟吃。”

    王大虎和葛三娘正说笑着,重山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揉着太阳穴,掩盖不住的疲惫,他一见院子里的场景,登时瞪起眼:“怎么烧这些嚼不烂的吃食?那小兄弟伤得那么重,哪能吃这些!”

    顾邈连忙问重山:“小楼……”这名字一被叫出来,自己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他怎么样了?”

    重山这才像是看到顾邈似的,不紧不慢的:“还要等他热度降下来还能真正算没事。不是我要说,你怎么让个孩子伤成这样,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三处伤口,你怎么当人兄长的!”他声音放得更慢,眼光带着怀疑的打量,“你们俩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亲兄弟啊!”

    顾邈半低着头,右手按着左手上被白古道咬出来的伤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去吧。”重山挥挥手,又多加了一句话,“他刚睡下,你不要吵醒他。”

    顾邈心思在白古道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葛三娘自从重山出来以后,神色就不再嬉笑。

    重山又对着王大虎开口:“大虎,我这儿得给病人煎药,柴火不够多了,你去村长家打些来!”

    “行,我这就去!”王大虎不疑有他,被重山轻松地支走。

    等王大虎一走,葛三娘神色恭敬,施施然行了个礼仪:“大人。”

    “你把山药剁碎加红枣和党参给他熬碗粥。”重山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交于葛三娘,“熬粥的时候把这个加进去。”

    葛三娘双手接过瓷瓶塞入怀里,面上仍旧疑惑不解:“大人为何要对他们如此尽心尽力,那顾邈就是天山门的少主,我们不应该趁此机会杀他两兄弟吗?”

    “放肆!”重山袖子一甩,脸色变得阴沉可怕,“什么时候我做的决定也要你们来质疑!”

    “属下不敢!”葛三娘被打了一巴掌,跪在地上。

    “站起来!”重山双手负于身后,神色高深莫测,他对着葛三娘下令道,“让村里的教徒行事都小心点,绝不能让这两人看出任何身份端倪。还有,我要你去外面查清楚小少年的身世,我一点也不信他是顾邈的弟弟!”

    “切记,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就是代教主那里也绝不能透露一二。对了,你再去查查他们是怎么受的伤。”

    “属下遵命,即刻就让狼烟部的人去探访少年的所有消息。”

    “你继续烧菜吧。不用管我。”重山又折回小药房,根据白古道现在的病情抓了一副中药,等王大虎背着一捆干柴来的时候,让他帮忙熬药。

    葛三娘做好了所有的菜,鱼头加大葱豆腐炖了大汤,鱼肉红烧,鱼尾简单用辣子麻籽糟了一下煎了碟鱼尾,又有菜薹炒腊肉,腊肉炒蛋两个荤菜和六七个素菜,满满地摆了一大张桌子。

    “大虎,叫你弟弟来一起吃!”重山在众人面前又恢复了他老大夫的脾气,虽然有些古怪急躁,却是个热心肠的小老头。

    葛三娘背起小箩筐,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山下:“天不早,重大夫我这就家去了,灶头上的粥再文火熬上小半刻时辰就能盛出来的。按您老说的,熬得酥烂软糯,小兄弟一定能吃得下。”

    农舍连绵,炊烟袅娜,犬吠鸡鸣。在旁晚,这平静的小村庄子似乎一下子热闹起来,生机勃然,男人们扛着锄头说笑着从田头回家,女人们在河边洗完菜,挎着篮子结伴回家。

    真是应了那句,桃源幽美胜仙境,宝地耕耘宜精勤。

    过了两天,白古道眼睛已经能看到微弱的光线,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稻田:“比昨天看得更清楚了,我能看见些人影了。”

    重山在旁边捡草药,按着品相分类,守门的黑狗绕着他脚边转圈,转累了,最后趴在白古道的椅子下面纳凉。

    重山头也没抬地跟白古道聊天:“我这医术不是自夸,大夏皇宫里的御医也不见得比我厉害多少!要不是遇到我,你能好这么快?”

    “您的医术的确高明,我哥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让我好好谢谢您老!”白古道笑起来就会露出小虎牙,眼睛也弯弯的,“您也帮他配服调养身体的药吧,他整天照顾我,多累啊。”

    重山心里嘀咕,顾邈那人心深沉猜忌多疑,怎么会跟你说我的好话。他乐呵呵地一笑,把手里那株品相好的龙葵草放在簸箕里:“他脉象和缓有力,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补啥补呢!倒是你,有些阴火,需要温补调养身体。”

    “我练的是纯阳武功,只会内火旺盛,怎么会体阴?”

    “人的体质天生有阴阳之分,你的体质偏属阴寒,不过我对武功之类的东西只懂个皮毛,你这身体好像不适合练纯阳武功啊!”

    白古道心想,怪不得我练起天阳真功来没有上辈子那么顺畅,运功时间长身体偶尔会有冷热交替之感。

    正想着心事,却听到重山在一边问道:“顾邈当真是你亲哥哥啊,我看你们两大兄弟长得不太像?”

    “我姓白,他姓顾,怎么会是亲兄弟?”白古道往椅子上一仰,看着天空,只能见灰蒙蒙的蓝色,像日出之前的晦暗的天色,“他是我干哥哥,小时候养过我一段时间。”

    “那他咋说你姓顾啊?”

    白古道稍微愣了一下,撇了一下头:“那是我小时候的姓,他虽然不是亲哥。”但冲着那份生死都没扔下他的劲儿,白古道又笑得露出他小小的虎牙尖,“却比亲哥还亲,是我最重要的人。”

    重山没想到他和顾邈感情如此深厚,心中有些不悦,若这小少年真是殷教主的儿子,日后他继承教主之位,这样的兄弟感情迟早会成为阻碍。只是这少年究竟是不是当年被素红雨带走孩子呢?重山继续旁敲侧击:“那你小时候咋和他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白古道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只能对着老大夫敷衍了一句:“我小时候生病,脑子不太清醒,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重山越发起疑,他看着少年人的眼睛,他的金瞳并不明显,特别是□□药性慢慢解掉以后,瞳色就恢复正常,呈淡琥珀色,只有在很强烈的光线下,才能隐约看出一些泛金的迹象。

    而当年殷教主的金瞳就是十分明显,顾盼流离,争日月之辉。

    这孩子到底什么身世?

    “白古道。”这三个字被叫得生硬无比,也是顾邈当着白古道的面,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他端着一碗温度适宜的粥走到白古道身边,把碗和勺子放到他手心里。

    重山伸着头瞄了一眼,咂着嘴巴:“你这哥哥对你也真是好,你喜欢吃鱼,他大早上就跟着王虎家两兄弟抓鱼,挑了鱼刺,用最嫩的鱼肚子给你熬粥。”

    白古道一惊,差点没拿稳:“这粥是你煮的?”

    “吃你的粥!”顾邈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站在白古道背后,把散开的头发一点一点给他拢起。

    重山还在一边插嘴,把一个唠唠叨叨多话的小老头演得活灵活现:“大早上的,谁家媳妇不是洗衣服喂牲口侍候果蔬,哪有人有空花个把时辰给你文火慢慢熬粥!这香得哩,也给我小老儿来一碗!”

    顾邈本来不愿意把自己煮的粥让给重山,但一想白古道的身体还是得由他来诊治,便做了让步:“锅里还有,我腿脚不便,麻烦重老自己去盛。”

    “咋腿脚不方便了,都能去抓鱼了。也不懂给我老人家拿过来!”重山捶了捶腿才站起来,边走边口里嘀咕着,“算了,我也活动活动筋骨,坐老半天了,腰都快竖不起来,真是年纪大老了……”

    白古道尝了一口粥,熬得糜烂,咸淡适宜,他现在身体好了几分,就恢复往日的脾气,喜欢逮着人调笑:“顾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顾邈握着他头发的手一顿,不紧不慢,好似不在意般说道:“那你就不要去昆仑,跟我回九嶷。”

    白古道一愣,嘴边的笑容有些收不住,他手指捏在汤勺上,过了好久才慢慢吞吞地开口:“等我把师傅送回九嶷,有空就去你那里玩。”

    “不想来就直接说。”顾邈松开手,白古道一头黑发就散了开来,落在肩头背后,他从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少年,看到他漂亮稚气的眉眼和那沾湿了的淡红色嘴唇,“我不是在求你去的。”

    完了,这话听着就是又生气了吧?

    这老朋友,上辈子先不说,就说这辈子,也是样样都好,重情重义,值得生死相依,就是太死心眼,还有这脾气吧……哎,怎么就变幻无常,那么喜欢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