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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说起来，夏瑜并不意外会在房中看到夏琰。皇父都说了在宫外有些规矩就不用拘泥着,何况夏琰本就不是个会被拘束的。
对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
如同……之前的无数个日夜。
夏瑜想,如果有一天夏琰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就是即将到来的夏琰生辰了。过了这个日子，才可以说夏琰真的到了五岁……
真的是转眼间的事情。
刚出生时那个小小的娃娃，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应该就和自己一样高了。
夏瑜揉了揉眉心。生辰礼这种东西，说是麻烦却也简单,但真的准备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光是想着五岁的孩子需要什么，他就觉得头疼。想了想，夏瑜打定主意回房之后给妹妹写信,同样在那个年纪的妹妹应该比较了解这方便的事情。
顺道，也要教教妹妹应该怎么给人送东西。
其实在这方面夏瑜自己也是半懂不懂，往年有娘亲教导着，基本上就是在最后礼单成了时让他看一遍再分说几句。
若是这次在猎场待的久了，夏琰直接在这里过了生辰都有可能。
“殿下，”守在房外的小宫女屈膝禀道：“六殿下原是和蓝衣一起来的，蓝衣来了以后就去了小厨房，说是给殿下带了些吃食。”
“唔。”夏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你去拿个热毛巾来。”
见小宫女领命走远了，他才将荷包扔给安得意，然后走上前捏了你夏琰的小耳朵，在对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问他：“小琰给皇兄带什么了？”
说话的时候夏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张一合的唇几乎是贴在夏琰颊上。
安得意望着太子殿下的背影，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夏瑜俯着身子和六皇子说着什么……但是，这两个是不是挨得太近了？
转念一想，安得意摇了摇头。兄友弟恭，这是好事儿才对。
荷包内微弱的光芒，与满室跳动的烛火比起来，不值一提。
夏琰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意识的偏了偏头，说：“是鹿肉……琰儿想着，皇兄还没有尝尝呢。”
他看着皇兄离自己原来越远，在还不是很清晰的视线中皇兄的动作好像被什么变得缓慢了些。
夏琰这才记起，刚才自己似乎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还是很茫然的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是错觉吧？
“殿下，毛巾。”小宫女一副乖顺的模样，站在夏瑜身后微微低下头去，露出一段雪白的颈。映着暖色的光，显得分外可人了些。
她不过是行宫里安排的宫人罢了。有谁，不想攀上天家显贵，从此一步登天呢？
“先擦下脸。”夏瑜对着小宫女笑了笑，接过毛巾递给夏琰，柔声道：“谢谢小琰了，小琰想要什么奖励呢？”
夏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于是没有多想什么就按照皇兄的话做了。将毛巾还回去时他眨了眨眼，觉得果然清醒了不少。或者说，因为不想浪费了和皇兄在一起的时光才对。
怎么会那么喜欢皇兄呢？好像在有记忆的第一天，就觉得皇兄是最最亲切，最最温暖的存在。
“奖励呀……”他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软糯，“等一会儿再说好了，皇兄先尝尝鹿肉吧？这儿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宫中，但亦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夏瑜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道分明是因为在宫中甚少吃烧烤才对。他吩咐那小宫女去小厨房寻蓝衣过来，望着对方走远才笑眯眯的对夏琰道：“一会儿？小琰觉得，皇兄把那个丫头送给你，怎么样？”
对方的心思……太明显了些。
夏瑜垂了眼，容颜温润至极。
实在是无法忍受，想要借主子得了势便翻身的宫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心中描摹了多少遍那一年的桃花酿，那一年被临幸自此成了一宫之主的……罪妃董氏。
“诶……才不要呢。”夏琰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家皇兄的那些复杂心思，只是皱了皱小鼻子道：“琰儿才五岁，五岁哦。倒是皇兄的年纪，才可以纳人吧？”
话一出口，他心中便一阵难受。想了想，夏琰又补充了句：“但是母妃说了，皇兄最好也还是等几年在往身边放人的，不然对身子不好。”
“你呀。”夏瑜伸出手指戳了戳夏琰的额头，哭笑不得。敏妃，都在给这孩子教些什么？十三岁……的确早了些没错，可当一个小孩子的父亲足够了。
他挑了挑唇，不再言语。
蓝衣端着盘子进门时正好看到六殿下捂着额头，好委屈的看着太子殿下。她不由的弯了唇，恭顺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六殿下。”
因着手中的东西，这礼行起来格外废力了些。
“起吧。”夏琰不太在意的摆摆手，“就是你最多礼啦。出门在外，不用每次都这么麻烦的。”
他没有注意到，跟在蓝衣身后的小宫女神情微妙的一僵。
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夏瑜毕竟是不忍夏琰的一番心意付之东流。他望着盘子中切好的鹿肉，心下着实不解……为什么会对着夏琰格外宽容些？
拿起筷子加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在夏琰期待的目光中夏瑜颔首道：“不错。”
他看着那孩子面上灿烂的笑容，一时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明明应该是敌人才对，为什么会因为夏琰的一个动作便乱了心神。
也是因为出去晃了一圈儿，夏瑜还真就饿了。他很快解决掉一盘子鹿肉，顺便将最后一块塞入夏琰口中。望着夏琰鼓着腮的样子，夏瑜拍了拍他的头说：“听话。”
夏琰困难的咽下口中的鹿肉，好想咬一口皇兄……
皇兄果然是坏人。
夏琰到底是在夏瑜这里留宿了。夏瑜教人将整间屋子的灯吹熄，将荷包挂在床头，幽幽的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分外好看。
“像不像天上的星星？”夏瑜问。
“星星啊……”夏琰揉了揉眼睛。他已经很困很困了，不然也不会再等皇兄回来的时候就睡着。但此刻皇兄还在说话，他只能强打精神应着，“星星是什么样子的？母妃说过，天上的星星没有咱们看到的那么小，天上的星星应该很大很大才对。”
“嗯。”夏瑜无所谓的点点头，心中疑惑更重。对于夏琰的这句话，他持保留态度。但比较在意的事情是……敏妃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时间越久，夏瑜越是觉得敏妃太过奇怪。起初他还能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自己看不惯对方的出身，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错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泛着光的荷包，随后阖上眼轻声道：“睡吧。”
睡吧。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夏瑜陷入睡眠的一瞬间，脑中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可惜，他并没有将这样的想法抓住。
夏琰听着皇兄的呼吸渐渐变慢，自己却变得清醒起来。他支起身子，望着皇兄的睡颜。
皇兄皇兄……
夏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两个字，低下头很小心的凑近了些。他忘了在什么时候自己曾想过好像咬一口皇兄的唇，那就像是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样好看柔软的地方……
夏琰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想要确定一下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在差点挨上的一瞬间，夏琰抬起头。
如果没有记错……母妃说了，不可以将萤火虫关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如果这样，萤火虫会闷死的。
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敏妃讲给他的故事。连带的，夏琰分不清楚母妃那时候的表情。
“一直呆在那样一个地方……连最后的生命，都被耗尽了。”
夏琰决定，将这句话放在心底。他不明白大人世界里的事情，却能隐约感觉到母妃的伤心。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说那句话时即墨皇后已经病重了。
会这么认定，是因为夏琰很清楚的记得在那之后的第二天自己去东宫皇兄的书房找皇兄，问皇兄会不会不要自己。当时皇兄的神色，现在想来……是很难过吧？
真的很不可思议。
母妃知道自己的记性很好的时候，是这么评价的。
夏琰想，真的很奇怪吗？可是自己会记住的，基本上都是和皇兄有关的事情。
而皇父听到这点的时候，表情就更奇怪了些。
他将挂在床头的荷包解下来，翻身下了床。行宫的地板上没有铺摊子，冰冷的让夏琰一个哆嗦。他瘪了瘪嘴，接着荷包里的光找到自己的小鞋子，然后尽量放轻脚步走向窗子。
窗子的外面，便是大片大片草原。
夏琰远远的看到，有许许多多发出光芒的小虫子在空中飞舞，连夜空都被照亮许多。
他打开荷包，让里面的萤火虫飞了出去。小小的虫子扇动着小小的羽翼，偶尔有几只在他的手上划过，那样的感觉好奇妙好奇妙。
是不是说，皇兄抓住这些小虫子时，也有这样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