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

若花辞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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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襄城被这样频繁而急促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转头看去,却见柏冉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坐榻上,手中慎重而小心的磨着一方印章。

    襄城笑了笑,掀开被子走了过去,赤、裸的双足踩在地面上,却并不觉得冷,她在柏冉的身边蹲下,轻声唤她的名字。

    柏冉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她,紧蹙的双眉满是不耐,冷漠的语气绞的人心口发疼:“你做什么?”

    襄城气息一滞,压下了那不适感,指了指她手中的东西道:“大早的为谁刻呢?”

    柏冉更是不耐:“反正不是你。”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襄城愣在当场,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她们还……她一急,喊住了正要出门的柏冉:“你去哪里?”

    柏冉侧过头来冷笑:“你管得可真多,欲以公主之尊胁迫于我?”

    襄城抿唇不语,这种情况下,即便有千言万语可解释,她也不愿开口,她只想知道柏冉怎么了,或许要去探一探她近日做了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若非绝途,襄城真不想做这样的事,但眼前这个满脸不耐的眯着眼看她的柏冉又是如此的陌生。

    “哼,你别四处乱走,安生在家待着。”柏冉最终甩下这样一句话。

    襄城眼睁睁看她离去,即便阿冉完全像变了一个样,她也没哭没闹,只是思忖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最差能差到什么地步,她该怎么做,才能使得柏冉对她一如往昔。只是每想一点,心口便如坠上一块石子,一块垒着一块,直到她觉得那种深潜心底的绝望再也无法抑制的弥漫开来。

    脸上忽然凉凉的,襄城睁眼,便见狐狸蹲在她榻前,刚才那种凉凉的感觉是它的在舔自己。耳边依旧有“沙沙沙”的声响,低头一看,原来是狐狸的爪子不断的拨着垫子。

    是个梦啊。襄城舒了口气,看了看身旁,那里已经空了,被子也完全凉透,显然那人走了有一会儿。这个时候也许都要快散朝了吧。

    襄城皱了皱眉,明知柏冉有公务要忙,她还是想她能等着她醒来再走,而不是让她醒来后面对冷冰冰的屋室。尤其是……做了那样一个不详的梦,她更想得到柏冉的安慰,得到她肯定的爱意。

    真讨厌,那么尽职尽责做什么。她有些任性的想着,撑起一点身子,锦被顺着她丝绸般顺滑的身子滑下,露出赤、裸的身躯来,那躯体上还有一个个暗红的痕迹,襄城大觉羞赧,连忙又将棉被扯了回来。

    狐狸好奇的看着主人的一系列动作,两只爪子抬起来,搭在榻上。襄城探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耳朵,狐狸眯起眼,舒服的蹭着她的掌心。襄城无力的笑了笑,手一直顺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直摸到它的下颔。受到主人这样贴心的爱抚,狐狸表示很欢乐,吐着舌头,嘴巴咧得像是在笑。

    “还是你好……”襄城自言自语,小嘴嘟起,因那个梦而不安的心情半点也没好转,反而更糟糕了 ,“不像那个人,没良心,心里必是没有我的。”

    说完,更无望了。

    也许,是她还是不能对柏冉放心。又兴许是昨夜之后,她对柏冉更在意了。

    接下去便是令人备水沐浴。

    襄城沐浴洗漱后,又恢复了她往常端庄的模样,见天色已近午,便找了阿蒙来问道:“给驸马准备的午饭送去了么?”

    阿蒙为难道:“不曾,驸马离府前说了,今日不定要走去哪里,令府里不必送饭。”

    襄城点了下头,昨晚一闹,她都忘了前一日发生了什么,阿冉今日一定很忙碌,还有母后和大郎,也一定受惊了。

    襄城便令人备车,等午饭后便入宫去看看。

    结果,一到中午,本该到处忙碌的柏冉却跑回来了。

    襄城一见她还惊讶道:“你回来了?”顿了顿,又不高兴,傲娇地想,在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不在,眼下我已不想见你了:“来回跑也不嫌累。”

    柏冉没发现她媳妇心情颇起伏,笑呵呵的净手擦脸说着:“不累不累。”仔细看了看襄城脸色,深感抱歉地垂下眼睑道:“你累么?今日就该躺榻上歇一日。也怪我,不能好好照顾你。等得了闲,我便陪你四处走动。”对吃了媳妇还不能好好陪一陪她觉得很内疚。

    她愧疚,说得襄城也愧疚了,深怪自己越发任性,不过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却迁怒到她身上,襄城有些不敢看她:“你忙你的,我,我不累,下午便入宫去探母后。”

    “不必,我去过了,你下午哪儿也不许去,只能在家歇着。”柏冉忙阻止她。

    襄城意外:“你去母后那里了?”

    “嗯,我去看过了,母后精神不错,没了赵王这生事的,虽则受了一下怕,但也颇觉值得。往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向母后禀了,你受了小惊吓,派我去请安。”

    梦啊预兆啊不安啊一下子都被抛到了脑后,襄城爱宠的摸摸她的耳朵:“你好乖。”

    柏冉眯起眼的样子和狐狸如出一辙,扒住襄城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我最乖了。”

    亲亲腻腻的吃了顿饭,柏冉又马不停蹄的跑走了,不止是清除造反的后续工作,还有自家党羽内部的事——执金吾大早便亲自来禀,昨日那校尉是大理寺卿刘璋之子,刘璋,资深柏党,自他爹起便跟着姓柏的混,到如今他都六十有余了,仍跟着柏氏。

    这样的一个人,忠心是有的,但也糊涂,仍是那句话,孩子都教不好,还会做什么?

    柏冉抽空将柏党众人叫来开会,开篇便直戳重点:“毋使子孙累家祖贤明!”

    这句话太有针对,刘璋听得老脸通红,连连请罪:“下官糊涂,犬子不肖。”

    柏冉摆了摆手:“这事怕是没完,你好生准备着。”过不了两日必有御史弹劾。众人默,也怪刘璋儿子没脑子。那是殉国的人,人刚死,尸骨未寒,便有人去抢夺他的家产,欺凌他的家人,在这正商议如何抚恤的时节,没有御史弹劾就怪了。不止弹劾,还能拉上刘璋本人,运气好点,证据足点,还能将他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拉下来,令他回家教孩子,理由都是现成的——“不可使良臣之子无父教”。

    绝对的猪队友!

    柏冉沉着脸:“这样的当口,人人都想再进一步,千万别大意了。”赵王一死,空出来的好职位不少,谁不想自己的人去顶?

    众人唯唯称是。

    柏冉再训:“家中儿孙必要教好了,不管男孩女孩,即便不出众也好生约束,别出来惹事,有本事的更要好好教导,别一时不察耽误了孩子前程。”那个校尉,他的前程是肯定没有了。

    众人也深觉这话有理,柏氏世家,族中教导孩子是有一套规矩的,不必害怕,如刘璋等刚显贵一两代,许多事都不足,仍在摸索着将家整顿,便更要上心。

    训诫过了,众人战战兢兢的退出去。

    柏冉想,这回各州刺史怕是能空出好几个,要不要让阿据去顶,再三考虑,还是不要,阿据历练不够,现在给他一个刺史,怕是会弄巧成拙。又考虑了一下族中的其他子弟,能升的就升一升,他们各自有父祖看顾,她只需统领大局,不需多细致,只是要看看哪些位置好的,有个数,说不定会有人走她的门路。

    据说柏相心情不好,周身绕着慢慢的黑雾,若没要紧事,还是避一避吧。相府长史听从自家君侯的书斋中出来的大人们好心提醒,也颇胆战心惊,正考虑手上那些事并不多急要不要缓一缓再说,就见君侯笑眯眯地从身前走过,脚步又快又急的朝内院走去。

    长史纳闷儿,低语道:“这不是挺好?”

    身后小厮踮了踮足:“君侯是去见殿下吧?”

    长史顿时了悟——难怪!

    这一日刚刚教训了自家党羽要教好孩子,第二日别人家的孩子出漏子了,还不是一件不小的事——赵王次子在忠仆协助逃匿了。

    满朝都觉晦气,一个被入了罪被废为庶人的宗室子能做什么?谁也不怕他,就是觉得竟被他逃脱了很是晦气。

    朝廷第一时间发了海捕文书,却还是没抓回来。一时间上自昭阳宫下至普通黎民都不大高兴。

    待这事稍稍淡了,陌伯庸紧接着被押解回京,这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朝廷在藩国丢了人,就算柏冉这样等着看陌伯庸笑话的都觉得很没面子,恨不得将这货塞回他阿娘的肚子里重新再造方好。陌伯庸最终被判削去官职,永不得录用。陌毅再是着急不满也没用,司马策不肯饶,他爹犯了事,但介于他早已投靠朝廷,手中又有兵,腰杆直,朝廷还真没想为一个如今还未显达的小官去惹了他,而且本就是陌伯庸无礼。

    都不是什么高兴的事,直到临近正旦,州郡官员回京述职,京中一热闹,方冲淡了些不快与阴云。

    柏据也会来了,正好趁此便将他与八娘的婚礼办了,同时也昭告柏谢两家再一次联姻。

    作者有话要说:就知道有推倒,你们一定会兴奋。

    好像再一章还写不完,也许还要两三章。不是匆匆忙忙的结尾,是真的就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