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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除了端阳府一脉，也不会有旁人。”黑衣人跪在南国太子面前,低着头看不出神色来,迟疑了下又补充道：“盖阳府与端阳府向来交好。”
“景宁帝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差？”夏瑜又问。
“是……如今主持宫中大局的,是端阳长公主。”
几番对话过后，夏瑜愈发不明白燕国内廷究竟是什么样子。以往只听说景宁帝没有皇后，可皇子间的争斗已经足够勾去夏瑜所有心思的，便对宫眷之事并不上心。
莫非是选错人了？
他一手支着头,视线很快被引到眼前宣纸上，清晰的纹路之外又透出说不出的甜美香气,比桃花略淡梅花略浓。
似乎……夏琰的一应事物已经许久都没有香薰？皇宫里娇贵惯了的孩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端阳长公主像是把皇后该做的事儿都做了。”夏瑜语气平静的说了声，“既然信被截下,郡主就没有多说什么？”
黑衣人这下子沉默了更长时间，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些困惑：“奴才们只查到截信的是端阳府的人罢了，但这么转了一圈子还没完，之后不过两三日功夫燕皇三子就着人找到咱们埋在燕国的钉子，言语间大有合作之意。奴才斗胆，猜是信被送到三皇子手上了。”
夏瑜瞳孔猛地缩了下，这显然是在给燕三子下套了……却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既然长公主一直在皇帝身边，怕是□乏术，这样一来便只有郡主？或者，干脆是那个被郡主救出冷宫的小姑娘？
片刻功夫，这些人的名字就在夏瑜脑中过了一遍，连同她们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若真是后者，他倒要佩服一下郡主在调教人这事儿上的手段。如果夏琰也和那小姑娘一样，夏瑜想，自己得省多少心。
再抬头时他还是风轻云淡的：“你……且退下吧，连带剩下的人好生休整。”
扪心自问，多少年朝夕相处下来夏瑜怎么可能不知道夏琰究竟在想什么，但无论是赌气还是真的讨厌自己都无所谓了，这样的形势下夏琰越孩子气越好。
最好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
把六皇弟与自己的交集细数一遍后，太子很容易就发现一切似乎都源于熏香。从夏琰出生开始，用的就是与自己一样的香料，这样一来连最初的亲近都有了解释。
而能一手造成这些的，只有敏妃。
既然可以不在意夏琰和以前发生的事情，就更能不在意夜里的清冷房屋。
午夜梦回时，他偶尔也会怀念下已经失去的小孩子，怀中没有那柔软的身体时连睡觉都不太踏实。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笼络人心的事情，无非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况且杨将军也在随行人中，与夏瑜配合之下一切便更是顺利。不过太子也清楚，想让兵将真的服从自己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何况他身体太差，连捷径都走不了。
一路向东，空气是愈发湿冷，驾马前行一天后夏瑜的腿从骨子里发冷。从前在行宫宴会上自己掐出来的伤口也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上被硬生生磨出来的血痕。
等到了第不知道多少个繁华小镇后，夏瑜才记起，自己许久没有看见夏琰了。
果真还是在避着自己。
嘉正帝是来了兴致，下令说是乔装成商户去郊外找户农家借宿，而夏瑜听完这话，直接就僵住了。
去农家借宿……？
“那车架要怎么办？”虽然不至于是脱口而出，夏瑜还是直当当把问题说了出来，“再有……”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坦白来讲，就是担心也只是怕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不好交代。再有，就是太子一点儿都不想去借宿，再一琢磨又觉得八成只有皇父一个人乐意，但真去了小音怎么岂不为难？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侍卫要怎么安排？
车架还好办，没人去整天琢磨里面到底有没有皇帝，要巴结的人对着空椅子都能点头哈腰的——妄图刺杀者除外。
想到刺杀二字，夏瑜几乎称得上头疼欲裂。不过劝谏的话到了口边还是被咽下去，太子斟酌了下：“既然如此……父亲便领着半数家丁去？六弟和少母还是留下为好。”只说小音当然不合适，夏琰便被他拖出来当挡箭牌。
夏泽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小六年幼，还要你多多照看。”
夏瑜应下：“那，儿子也留下就是。”
一旁等着说话的臣子见天家父子二人停下话，才急急道：“陛下请三思。”夏瑜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是好笑还是别的，到最后都没出口再说一句。
结果就是嘉正帝带着大半侍卫及大臣一起去借宿，夏瑜夏琰即墨音三个留在一小半侍卫里。揉了揉眉心，夏瑜叫了杨将军重新布置过守卫情况，这才与剩下的士卒一同用了晚膳。
在宫外，尤其是在隆冬世界，太子实在觉不出什么好的，何况饭都是淡而无味。
之后回了车里，撩开帘子一边看着外头一边听明兰说方才发生的事，闻道六皇子是与宜妃一起用晚膳，那之后就一个人离开说是要休息。
“宜妃呢？”他淡淡道。
“宜妃……”明兰踌躇了下，才道：“宜妃都瘦了一大圈儿了。”
“都没有仔细看她。”
出门在外，很多时候夏瑜连本宫都不再讲。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能听见的只有明兰一个，而明兰对主子的心思也能明白几分，此时别无他言，站在一边一遍遍在眼里描摹着太子的模样。从前的少女情怀，淡着淡着再也不见。
太平静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倦意涌了上来，可就在夏瑜半睡半醒的时候，夏琰那里出了事儿。蓝衣跳下车跑过来时眼圈都是红的，声音里是太明显的哭腔：“奴婢已经着人去传太医了……”像是知道夏瑜会说什么，蓝衣开口便是这么一句，接着又道：“六殿下像是魇着，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等夏瑜过去，才听到夏琰一声声喊的都是自己。
“夏琰。”他有点艰难的说出六皇子的名字，犹豫下还是过去坐在夏琰身边，唤了声：“小琰。”
大概是错觉，六皇子在那一瞬间平静下来了。
“小琰……小琰。”夏瑜一声声唤着，接着是太医赶来的声音。他别过头“嘘”了声，这空挡里夏琰小小的眉尖又拧了起来。
太医倒颇有些称奇，自己被晾在一边也不觉得委屈，开始对蓝衣说起待会儿要做的事情。总归还是得给六殿下压压惊的，照现在的样子看来最好让太子殿下陪着。蓝衣先是点头，听到后一句时不自觉的咬唇，太子殿下能答应么？
这样一直叫着叫着，夏瑜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停下来时也没见夏琰有什么反应。他松了口气，这才看到七岁的孩子额角上已经是细密的汗珠，更显出先前的挣扎。
太医上来给夏琰把脉，接着就是开方子。一旁的蓝衣对小宫女低声吩咐了句，对方点点头出了车子，接着很快端回热水。蓝衣想了想，还是带些为难的对太子道：“殿下，六殿下怕是出了一身汗的，怎么也得擦擦。”
夏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奴婢怕六殿下再魇着……能烦太子殿下陪六殿下一宿么？”说到最后，蓝衣是很没底气的。她也知道这话不合礼数，但比起刚才的事儿再来一次，六皇子的贴身宫女还是选择这样。
夏瑜又看看夏琰，还是没说话。
明兰是在这时候上了车，就听她道：“宜妃娘娘已经歇下了。”
夏瑜“唔”了声，这才从小宫女手里接过拧好的毛巾，道：“蓝衣，你和太医去拿方子，药是这会儿就进么？先煎上。明兰，还有你，”他对小宫女抬了抬下巴，“把小六的衣服解开。”
蓝衣眨巴了下眼睛，不太情愿的下车。等她回来后，看到的是六皇子正死死扒在太子殿□上，而太子……神色温柔的难以置信。
果真……是这样么。
上一次给夏琰擦身子，是多久前的事儿？
夏瑜看着明兰和那小宫女给小六擦去一身汗，在要擦背上时他把夏琰抱起来，让他面对自己就趴在自己身上。许是白天里太累的缘故，都这样的夏琰都没有醒来。
夏瑜微微偏了下头，便能嗅到夏琰身上的淡淡香气。
用了那么久熏香，味道早已经深入骨髓了……想来，自己也是这般。
“皇兄……嗯。”夏琰终于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夏瑜分辨了许久才想明白这是在叫自己。小孩子已经开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位子，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原想着可以放下，但真的再次接触了，夏瑜才发现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小琰，我在这儿。”夏瑜轻轻拍着夏琰的背，自己半躺着就靠在软垫上慢慢哄着，等小孩子再次平静，才看向蓝衣。
他悠悠道：“说吧，敏妃临走前是给了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催更tvt,铃君好想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