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相会青梅园

郭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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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穿过繁闹的街市,渐入野村,冬天正是万物凋零,四野里一片萧瑟。前面已经是荒村小路,但车子一转,朝西路而去,这条路不但平坦,而且十分宽阔,能容下三辆马车并排同行,路两旁树木繁杂,树枝间重叠交错,如果是夏季,定是一片葱笼了。路虽宽,但是弯弯曲曲,一时看不到尽头,但往头望,已经接近山边。

    再往前走已见苍松翠柏掩映,路面变窄,只容一辆马车通行,已经是青砖路。走得一段,豁然开朗,松柏掩映着高高的青砖墙,里面的修竹树木探出墙来。崭新的朱红大门,半开着,高高的台阶。

    青晴一脸疑惑问白牡丹:“这是哪里?”

    白牡丹执她手道:“别问啦,进去再说。”

    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但里面人已经听到了,跑了出来,四个丫环,二个男丁,在台阶上执手行礼,有点象宾馆的招待。青晴冲他们点头,跟白牡丹进去。

    一进门,一幅山水大影壁墙,绕过影壁,是满目如血的红梅,红梅夹径,芳香四溢,往里走,里面亭台楼阁,雕栏玉砌,苍松古柏,假山,怪石,映入眼帘,目不暇接。如果是夏天这里不知道要多美。

    五脊顶的主楼临山而建,青瓦红柱,白墙,红窗格,雕梁画栋,装饰一新。大大小小的亭子,阁子,廓子,一列列红柱甚为壮观。这里是一处私人园林。

    “人呢?”青晴问。

    一个大丫头道:“姑娘们先自在消遣着,他一会就到。这边有做好的吃食。姑娘如果饿了,可以先吃些东西。另备有上好的葡萄酒。”

    小屋里炉火盎然,茶香四溢,软榻上放着小桌儿。小桌上插一枝梅花。墙边摆着博古架,各色珍玩,画卷,根雕,泥塑,很是庞杂。地板雅洁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儿味。另一边是书架,旁边是琴案,摆着一架古琴,墙上挂着琵琶。

    这到底是谁的家?这么大一片园林。应该是非官即商。小丫环端上食物美酒来。白牡丹不客气地吃喝。想必是她饿了。青晴也吃了一点,总是心中有事。

    窗子,柱子的红漆鲜艳应该是新粉刷的。吃完饭。在屋里兜了几圈儿,仍是不见韩聪来。到底搞什么鬼?

    白牡丹携她出了房间,走过穿廊,过月亮门,就到了后院。绕过假山,上了虹桥,虹桥连着松山,虽然是寒冬天气,桥下面仍是水流淙淙,蒸气氤氲。

    “上面有一个大泉眼。”白牡丹道。过了桥,山边有一个山洞,也有水流从里面流出。这种小情雅趣儿若是没事,玩上一玩,乐上一乐,该有多好啊。山中有窄窄石阶,隐隐听着钟声。

    桥上只有白牡丹她们两个,青晴道:“这园子是谁的?”

    白牡丹笑而不语。

    “他再不来,我就要走了。没时间耽误工夫。”

    忽听一人道:“急性子!”两人转过头,韩聪从桥头走过来,脸上仍戴着面具,但可以看出眼中是有笑意的。他背着手儿,走至跟前,给了白牡丹一大朵红牡丹,然后递给青晴一枝玫瑰,这枝玫瑰娇艳至极,大冬天哪来的鲜花?青晴刚要凑到鼻子下闻。

    “是假的。”韩聪笑道。“真傻。”

    不是青晴傻,是这花足以乱真, 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白牡丹立即把头上的那朵摘了下来,让韩聪帮她戴上。韩聪细心地帮她簪花。红艳的牡丹映着她的水眸更添了一分丽色。

    青晴捏花在手,总觉得这花无处安置,这属于爱情的象征,虽然他很随意,没有含情脉脉,但她总觉得不舒服,连那假刺都觉得扎手。

    韩聪站在她身边,轻声问:“身体好了?”青晴点点头。

    青晴望着他:“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青晴随便答着。

    “那你搬过来吧。”韩聪简短道。

    连白牡丹都觉意外,青晴更不用说。

    “这园子是你的?”青晴问。

    “我买的,前些日子一个富商折了本钱,要卖这园子,一千两让我买下来了。你和果果不能总住客栈,还是有个家好。这里风景好,又僻静,适于居住。”

    白牡丹一直以为他是跟朋友借的。没想到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房子十四五间,住多少人住不下?况且人少了,倒空荡。如果远离梨香宛,能住在这里安度此生,那可真是一件渴望而不可求的美事。他装修园子的时候她也来过,他居然都没有提起这园子是他的,令她以为他是借的。可见亲疏有别。

    青晴高兴不起来,问道:“这些日子不见就为这个?”

    她不知道怎么了,那朵玫瑰虽然是血的颜色,但一点也点燃不起热情,就象草一样,拿在手中索然无味,又不能扔。

    一下子陷入孤独中,黑暗中,本以会拉自己一把的人,能拉自己一把,可是那个人根本就没看见自己,他的目光停留在别的地方。

    救岳飞是她的心病,她想不出办法,就把希望寄托在韩聪身上,希望找到韩聪,跟他一起能商量出办法,而他却把她度日如年,无比煎熬的半个月,用来闲情逸致营造爱巢。

    这园子本来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比如白牡丹,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心一直在炼狱里徘徊着,这看似阳光明媚,一团美好的东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能够解决她心中所想吗?人与人都是那么站在一起,但内心世界,内心经历该有多么不同啊。

    比如白牡丹她所希望的是能够住进这园子。死而无憾,对于青晴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这轻而易举对于她却于事无补。她能住进这园子,和她想要岳飞活着。这两者都是同样的困难吗?

    她忽然心神俱碎,她知道此刻她不该这样,找到了韩聪就应该积极地配合他,然后慢慢相商她要做的事。可是此刻她却忍不住,你明明知道我心中所想,心中所系,为何要带着我一起逃避?

    我的心都快烧焦了,你依然在云淡风轻,诗情画意?这是什么不同的心路,不同的境界?

    你是可以不理我。但你若想理我。就不该忽视我心中所想。你忽视了,那我们就完了。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也没有资格对你咆哮。

    再也忍受不了的绝望。她从未想过,她是如此脆弱的,如此无能的。如此的不敢面对一切。我不会求你,我也不会妥协,我自有我的一条路。想不到办法,我心甘情愿,承受恶果我无怨无悔。

    但是她是可以毫发无损,那么她所要救的人呢?岳飞呢?就因为她的一时情绪,可以被抛之脑后了吗?亏你说你爱他,亏你说要跟他一生一世。也亏他对你山盟海誓,柔情百转。这一点你如果做不到,你还谈什么?一切都是空谈吧?

    你说你会对爱情负责,你说你会心疼他,当他那雄伟的身躯搂向你的时候,那凝固的甜蜜,那一刻温柔的永恒,那印记是不能磨灭的。那把火是存在的,让你的心炽烈,狂跳,你的血液热得快要燃烧。那一刻至死都忘不掉。死都不怕,又怕对韩聪求助么?毕竟他对我是有情意的。看在这情意的份儿上。

    这是否是利用,她不管了,至少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心转了一个圈儿,本想发火的她,现在却发不出火来。但她揉进哀伤,渗透苦涩的美眸,是一览无余的。

    白牡丹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这么悲伤,而韩聪见了,差一点被她的美目粉碎,他听到心里最坚硬的部分,咔嚓一声的断裂。他的云山雾罩,他的打太极,甚至于他的移花接木,都没了效果,都被粉碎,都成了无用之功。

    他的心现在是除去蜗牛壳的蜗牛,是去壳的海蚌。柔软的没有边际,柔软的让自己皎洁的身躯沾满了能硌人的沙子,肮脏的泥土,而浑然不觉,即使知道了,也在所不惜。

    他已经忘了近乎于责问的事实,她的那句:“这些日子不见就是为了这个?”被她的排山倒海的眼波催毁着,已经近乎于忘记。

    很想执起她的手,很想给她一个拥抱,甚至很想深深吻她到不能呼吸。他的血液是方程式里的赛车,加足了马力,迅速奔跑,象要摆脱地心引力。又有些不能自控。

    他柔声道:“要不要住下来?等到春暖花开,看春色满园?”

    她凄美的眼眸里跌进一丝温柔,象深潭的水晕,并掺着一点跳动的阳光,是艺术的那种分裂的美感。

    “好啊,求之不得。”

    白牡丹只觉得一阵狂风暴雨过后的拨云见日。这令她的心能平静下来,也缓了一口气。能成为梨香宛的头牌不是只有美貌就行的,她必须是很高的情商和智商。不然她怎么应对才子们高妙的才思?

    “白姐姐也一起吧。”青晴第一次呼她为姐姐。

    “我,我就不了,”白牡丹谦虚道。其实她心中十分地想。她想住在这里并不仅仅是因为园子,更因为这园子的主人。在梨香菀见到他,她得靠忍耐,靠等待。而她最怕的是,见到他之后,她还是老样子,而他的心境已有所变化。换言之,她怕自己老,对着镜子,一日比一日心虚,特别是等他的时候。

    青晴亲热地执起她的手,道:“一起吧,蒙你照顾,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如果你走了,我会舍不得。”

    白牡丹虽然心中想,但她不太敢看韩聪,她怕看到能刺伤她的部分。所以推辞道:“不了,恐怕妈妈不会放我。”这也是托词。因为以她的身价来说,她有足够的能力把自己赎出去了。其实她等的是韩聪的一句话。

    青晴当然明白,便瞪了韩聪一眼,柳眉一皱,意思是:“你怎么就不说一句话。”

    双宿双飞的那一点幻想飘到空中,立即如水泡一般幻灭。在青晴眼神的高压下,他怎么能不答应。何况在原本的计划里也不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果果呢。而果果此时又跟青晴冰火不同炉。

    他柔声道:“牡丹,如果喜欢这里就留下来吧,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太寂寞。只是这里太安静,没有梨香菀热闹,怕你会不习惯。”

    “怎么会?我一生祈求的就是安静。”她的迫不及待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一生’都出来啦,说完连觉得失语,粉面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