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多情小姐空遗金

郭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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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六子与娘子在门首叩门。青晴穿回自己的白纱衫子,足登软底布鞋,头束方巾儿。一身女扮男装。何耕细观之颇是英姿飒爽。青晴向他一伸手,笑道:“我与你同行。”何耕退后几步笑道:“青姑娘虽扮男装,但实是男女有别,怎可作携手之举。”青晴妙目回旋,吐了吐舌头。一前一后向外走来。六子娘子红对襟儿,蓝裙子,骑着个灰毛驴儿。六子笑嘻嘻地手里又牵着一头黑背白肚毛色乌亮的青驴儿。六子本想炫一把自己借的牲口,打眼一见青姑娘变作青公子了。青晴上前一揖笑道:“六子真是麻烦你了,昨天我都不让你借这牲口,不然你来骑它,我与何公子同行。她一出来,六子就注意到她的一双天足了,青晴见六子娘子高梳大盘髻插银钗,鬓簪一朵红纱花,一双秀足细细纤纤,应该是缠过足了。微带点紫膛面皮,颧骨略高,却是细眉细眼,不带善相儿。

    “嫂子有礼了。”青晴学何耕模样一揖见礼。她也不知这是男子家的礼数,也不管了,反正是男人装束,怕什么。六子娘子不看青晴的脱俗面貌,倒是往她的脚上盯了好几眼,虽然青晴的脚很美,但是在六子娘子眼中还是显得宽了,口里不说,心里骇异。

    何耕拉过缰绳,再三让青晴骑驴,青晴哪管那个,大模大样地往前走。她是觉得在这古代里做个男人,又大行其市,甚是痛快。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客旅吆喝叫卖,男男女女往来如织。招牌晃子,挤挤挨挨,商铺货品琳琅满目。牛马车辆络绎不绝,但闻人声噪噪,銮铃叮当。青晴身行其间直觉得古朴,繁华热闹又活泼!

    青晴左顾右看,真是见什么都稀奇,观何物都有趣儿。渐出街市,行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足下松软不起烟尘。行得十五六里,青晴香汗津津,到得一处山脚下,观之法华寺建于山腰,仰观之巍峨高耸,气宇不凡。山脚下石基处停放着几剩官轿,十几个灰衣短打轿夫聚在一处。何耕四个人由台阶而上,将驴拴于山脚树下吃草。六子扶住娘子,缓缓而行。

    寺院堂宇众多,香火鼎盛,僧侣众多。何耕几人在正殿跪地烧香还愿,默诵一段经文。复出得殿来。只见院中树下生一棵百年参天古榆,枝繁叶茂,软枝垂地,地上一群鸽子嬉闹而食,树丫中不知谁人夹半个馒头,青晴真想拿过来一口吞了它,她饿呀,但人怎能与禽类争食。遂搓碎了喂鸽子。那鸽子也不怕人,扑棱低旋,竞相争夺来食。

    何耕因惦念老母,还完愿就要走了,刚出得寺门,见地上落一荷包,何耕拿在手里,打开看时见里面有两根手指粗细小金条,一根珠钗,二两散碎银子。青晴见前面急匆匆地走着一个身披黄缎披风小姐由一个小丫环扶着。偶回过头来,见何耕拾起,却有安心之意。青晴便知她是故意为之,以救何耕之困。

    何耕不加细想,顺着台阶急追下去,追上时那小姐已经一脚步入轿中了。何耕略一施礼:“小姐留步。”那小姐回过身来,端得粉妆玉砌,妙目含情,却又香腮晕红,略一施礼,眼帘低垂,薄唇轻起,颇具斯文地道:“公子有何见教?”何耕气喘吁吁地送上那只荷包,道:“姑娘行色匆忙,遗落了这个。”谁知那小姐面不改色地道:“公子认错了,此物并不是小女子所有。”

    “可是,我明明见姑娘遗落此物,在小生之前并无旁人啊!请姑娘细鉴,这确是姑娘之物。”“

    公子说笑了,这里香客众多并非你我,若是我身上之物,自己的东西有个不识的?若是我的,我打远一观就认得了,就连我这丫头你也须瞒她不过。定是公子错认了。”

    “这个,这个。。。”何耕仍是迟疑不动。这时由山路上又走下三个女的来。“公子,这确不是小姐之物,公子还是快快收起来吧,我看也不必等别人来认,想必是公子心诚,菩萨赐之也未可知,似公子这等诚实,莫让别人冒领才好。”这小丫头声音甚是圆润急急说道。急以目色警示快走,这何耕颇犯踌躇。

    正疑惑间,那三个人也到跟前了。“玉儿,你走得怎么这般快?就不等一等娘。”

    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由两个丫环搀扶到了跟前,刚立住脚,喘着气,一眼便看到那个荷包,便道:“这不是玉儿的东西怎么到了你了手里。还不快快归还。”这小姐一张俏脸儿涨得绯红,望向何耕目光中颇露嗔怪之色,母亲跟前再也否认不得,这西洋镜马上拆穿了,装不得,仍令丫环道:“紫绫收过吧,帮我谢谢公子。”望一眼何耕,朝其母一施礼进入轿子里面去了。这紫绫收过荷包,站回轿侧,专等夫人上轿,夫人轿子在前,小姐轿子在后,等夫人轿子走了,紫绫朝何耕剜了一眼,尖声利气地骂道:“真是个傻秀才!”

    轿子走远了,何耕仍是痴立不动.“你呀,真是个呆傻,此位小姐故遗财物以接济于你,此是对你有情了。”

    “她是不是早认识你的?”

    ”你怎么知道?““这还用说,傻子都看得出来了,明明是她们之物却极力否认,一力撺掇你卷银快走。被她娘撞破又不得不认,你没见那小姐瞧你幽怨的眼神?她丫环临走又骂了你。可知你不识情致了。”青晴显很兴奋大加评判。

    “我与这位小姐也只是一面之缘。大约一月之前,因她轿夫撞伤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那妇人起不得身来,他们只顾前行,被我拦住与他们理论,轿夫蛮横,放下轿子要与我动手,那小姐在轿中问知情由,就由轿中走出,喝住手下,又去掺那妇女起来,与她银两,又向我道谢,责怪她手下人行无礼之事。”

    “过后她就走了,仅此而已啊。”

    “看来这位小姐真是性情中人啊,她见你此等穿戴猜你家中贫寒。以计帮之。没想到你过于正直却之不受。”

    “青姑娘不要再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是小姐雅爱,何耕贫虽贫矣,怎能见财起意,此等事青姑娘休要再提。”

    “贤乎!何耕!”青晴一片娇笑。

    但心里不禁又多了一分敬意。临走前何耕又问六子借了三十个铜钱儿,给他母亲买了几贴膏药。青晴看出六子娘子甚是不乐意,喝骂六子:“没本事的东西,出门不知多带几个钱,我呆会还要去买一匹布哩,钱不够,你叫我问谁借去,整日的充好汉逞英雄,原来也是个没本事的尿包货。”这些话全被何耕听在耳里,心里想着给母亲买药也不去理她。青晴在他耳边道:“你听,她这不是指桑骂槐。”“

    她整日如此,理她作甚,”

    “况且也不全怪她,我已经在六子手里借一百二十个铜子没还哩。六子待我不差,等日后我有了加倍还他就是了。”

    “何大哥,”

    “嗯,怎么了?”

    “我,”

    “你怎么,说,”

    “我其实,我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了,咱们走吧。”

    “你是不是饿了?”青晴咬着嘴唇点点头儿,哎,从奶奶那里听说过特殊时期挨饿,但自己从小长大还真是没结结实实地被饿过。这回算是懒驴上磨头一遭儿。说完吧,想他已如难到如此了,又有些惭愧。

    “你不好意思什么,其实我也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了!”

    “真个啊!”青晴差点崩起来,终于找到知己的感觉了。“我以为你是不会饿的呢,”

    “我为什么就不能饿了,我又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你又不是人!!!!哈哈哈哈,你是神!!!!”

    “这鬼丫头挑我字眼”

    “谁挑你字眼了,你自己说的你不是人,怎么懒我呢。”

    “何大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呀,我表示担心。”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安排。”

    “安排什么,吃桌子还是椅子?”

    “禽兽都不吃的东西,你却吃,那你岂不是禽兽不如。”

    “何耕!你骂人,你欺负人!”青晴真的生气了,噔噔噔跑下山来,跟六子说:“我先走了。”骑上青驴打马就跑,一路烟跑出老远,也难为她从没练过却没掉下来。

    跑到一个十字路口,勒住缰绳,不知往哪条路走。咯得屁股生疼,青晴坐在大树下生气。也不知哪来的气,连肚饿也不觉得了。前面远远过来两骑马骑得飞快,有势不可挡之势,穿着青色公服,背后背包,一闪而过,那是急脚递。用于官中的紧急邮递。青晴在树林里转了转发现几粒野草莓,入口酸涩难咽。就靠在树上低低地哭了起来。原来这委屈不为何耕的那句笑话,却是因为饥饿所起。

    不一时,何耕他们赶来。“青姑娘,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怪我不加思索口无遮拦,冒犯姑娘,姑娘雅量海涵了吧。小生在这里赔不是了。”真个朝青晴深深一揖。青晴依旧佯嗔薄怒:“谁理你呢。”

    何耕看着前面的岔路,戏谑地问:“不敢,请问姑娘如何不走了?我一路想着道歉,还以为要到家中才能见到姑娘呢,”何耕明知她不知道路,打趣地道。

    “我累了,歇歇脚儿不行啊。”青晴撅嘴说道。“我们回家可走哪条路呢,小生糊涂却一时忘了,麻烦姑娘指引。”他一伸手,等她指示状。“条条大路通罗马,哪条路都行!”

    “罗马?“

    ”罗马是哪里,”他开始琢磨起来。

    “罗马嘛,就是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没有愁苦的天之国度了!”青晴一顿胡诌。

    “正所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乃境由心生,我却不信有那样的天俯之国。”

    “快饿死了,还有这些大道理,顶什么用?”

    “此言差矣,人即使死了,道理也是在的,道理藏于世间。”“得了,我可讲不过你,大娘已经说过啦,你过目不忘,诸子百家,出口成章。道理可是能压死人的。”

    “道理压不死人,不吃饭能饿死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对不对?青姑娘。”何耕嘻笑道。“半日来,你也就此一句言之成理也。”青晴哈哈一笑扫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