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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过年的准备工作虽说繁琐,却因为大家伙在一起热热闹闹忙活而减轻了枯燥。池曲和昆早早贴完了福字和对联儿，还是坐不住,在一边儿看苏诚他们忙。苏诚自然是不会让他们闲着，既然送上门来,免费的劳动力就要善加利用。
年夜饭不比往常,鱼肉当然不必说，还多了好多山珍,像是野蘑菇野木耳之类的。百善沟并不临海，却依山，所以家家户户都会有一些山货存在家里。
苏诚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深秋，山里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好捡了,除了下河打打鱼,进山还是有一定危险系数的。这个时候就要村子里的好猎手进山下夹子,挖陷阱，捕到什么野味也就便宜了村子里的人们。
姥姥在村子里年纪是比较大的了，平时苏诚不在家的时候都靠着村子里的人多多帮衬着，这一遭回来苏诚自然是一家一家拜访过去，顺便送了好多东西以答谢。
但是村子里的人都是实心眼，老人大家一起孝敬，小孩子也是一起管着，苏诚送些城里的新鲜玩意，大家都不好意思收得那么顺手，于是家里就多出了一些晒干晾好的山货出来。平时苏诚就拿出一些来做菜，自然是城市里品尝不到的新鲜滋味。
鱼家里留了两条，一条鲶鱼一条鲤鱼。姥姥吃不得辣，苏诚打算把鲤鱼炸一下做成糖醋的，鲶鱼自然是炖汤，加上之前发好的黄豆芽炖成稠白色，里面可以放些蘑菇，池曲和昆都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肉菜苏诚的打算的是一道粉蒸肉，一道扣肉，再加上一道锅包肉。也算是平常的家常菜了。锅包肉好吃还不难，更有趣的是一个人做一个样儿，苏诚喜欢咸口的，炸得外焦里嫩的肉片儿表面沾满调料汁，再放上些香菜点缀，简直是苏诚从小吃到大的经典菜肴。
考虑到鱼已经是糖醋的了，小排骨自然不能再做成糖醋口。于是就拿了两个土豆一起焗了，还加了一些鲜香的调料，透着微微的辛味，即使是姥姥也可以吃。
另外的鸡肉和鸭子倒没什么讲究的了，事前已经卤好，肉都酥软了，就连骨头都酥了。苏诚一边手下迅速地拆着，一边悄悄地问云叶帆：“你说小狐狸会喜欢吃这些吗？”
云叶帆也悄悄回答：“你要拿给他吃的话，我猜他八成会炸毛的。”
苏诚点点头，深以为然。
虾只要煮一下就可以上桌，带着本身的海水的咸味，连调味的工序都可以省略。苏诚其实更喜欢这么吃，味道好。仔细想想的话，这个味道大概是自然调合出来的，天然无人工的味道。
此外，苏诚还用蒸豆包剩下的豆沙和干桂花炸了很多春卷儿，姥姥更是做了一道拿手的小甜点，用紫薯和出面来，刷上了蜂蜜，蒸出来一个个像婴儿拳头大小的小花卷儿，长得像是玫瑰花那么漂亮，名字就叫玫瑰花卷。
姥姥的手艺精湛，不知道练过多少次，一朵朵玫瑰都惟妙惟肖，苏诚试着做了两个，却总没有那种神韵。气馁之际，也更加佩服姥姥。
要说他跟着姥姥学习做菜，那就是还没有学到九牛一毛，姥姥的大脑里总是装着很多让他想也没想到过的菜式，姥姥把握火候的能力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平时姥姥不刻意教他，总是用潜移默化的办法，苏诚也不把它当成主业来学，还是以领会为主。
不过如果可能的话，苏诚当然希望姥姥教他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重要的菜式糖醋鱼是由姥姥来掌勺的，此时已经时近午后，各种调料都准备妥当了，光是蒜就剥了好几头，都切好放在碗碟里，只差下锅。
池曲和昆又是帮忙洗菜又是帮忙烧水的，此时也算是解脱了，他们和云叶帆一起被赶到客厅摆桌子，接下来就只等着菜肴出锅，然后热热闹闹地享受一顿美食。
因为各种调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将菜炒出来用时并不太长，提前炖在砂锅里的肘子已经软烂，带着淡淡的药香。姥姥结束之后苏诚又做了一个拔丝鸡蛋，鸡蛋摊成的小饼切成小三角块，又裹上芡炸了一次，然后才化糖开始拔丝，刚刚上桌就被池曲抢走一个，长长的细丝亮晶晶地挂在嘴边。
“喂！”苏诚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这家伙还真不拘一格，又挑起一块塞进了昆的嘴里。
“至少也等菜上齐了再抢吧！”苏诚跳脚，姥姥刚好从厨房出来，双手端着一个大盘子，笑道：“吃吧，吃吧，不拘那些的。”
苏诚又去了厨房，把菜都一样样端出来摆好。云叶帆突然想起还有酒，于是又去了一趟后屋抱出一坛米酒。
这米酒也是自己酿的，前后花了不到三天的时间，除了惯常的酒曲，还放了一些干桂花，所以坛子一打开首先飘出来的就是诱人的桂花香。
池曲和昆帮着布置杯盘碗碟，给大家都倒上了酒。这个酒纯度不高，带着甜味，姥姥也能喝上一些。
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就坐，端起杯子一起大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各自喝了一口酒。
姥姥笑着说：“祝你们这些孩子在新的一年里越长越壮实！”
云叶帆笑道：“我们也祝姥姥来年更加精神更健康！”
云叶帆这句话说到苏诚的心里去了，人越长大，就会在某一天突然开窍，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对苏诚来说，什么豪情壮志都比不上家人的平平安安，只要家人还在，他就觉得自己活着还有努力的方向。云叶帆这一句话只是平平常常，苏诚却差点红了眼圈。
大家哈哈一笑各自动筷。苏诚吸了吸鼻子左右看了看，菜色太多不知道吃哪个！正想着，一个小碗伸过来，里边是冒着热气的鲶鱼汤，诱人的鲜香味道萦绕着。
“先喝碗汤暖暖胃。”云叶帆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
“好。”苏诚接过来，笑了笑喝掉了。
另一边传来池曲的叫声：“不要抢我的鸡腿！！”
……
池曲和昆自然是吃货一枚，云叶帆也有很多爱吃的东西，开玩笑，苏诚那些甜食都是做给他吃的。大家忙活了一上午，几杯酒下肚各自又都放开了，越发地不正经坐着吃饭了，一个个像是有人抢似的，好在这次做得多，还不至于喂不饱这几个饿死鬼托生的。
这么热闹的环境，要是道士也在就好了，苏诚想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他忘了给道士送饭了。
饭菜是之前装好的，每种都多做了一些分出来，原本想着饭前送去，没想到就这么忘记了。苏诚找了个借口去厨房看了看，还好还是热的，于是拎上一大一小两个食盒悄悄出了一趟门。
好在发现的及时，道士还不至于被饿死。只是笑笑的倚在床边看他进来。
苏诚赶忙把饭菜布上，小狐狸就头一个跳上了桌。苏诚知道小狐狸虽说是个狐狸样子，但是平时吃食上和人还是很相近的，没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但是相比较起来还是比较喜欢鸡肉的，于是食盒里放了一整只鸡。
苏诚带了一些桂花酒，却不确定道士能不能喝。在他眼里吧，道士有点像是修真小说里修道的人，而事实上他猜得也是八丨九不离十。
不过道士倒是喝得很开心。
苏诚看了看周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惊讶地发现伤口几乎已经愈合完毕，不用再用大绷带一圈圈缠绕着了，而上面的小纱布，明显是不久前刚包好的。
没想到大过年的医生也来了这里一趟，看来虽然人不靠谱，但是对待病人还是十分负责的。不知道他这个年过得如何，据他所知，医生家里其实也没有旁的人了。
要不要请他来家里吃饺子呢？苏诚一边想着一边收拾了一下空空的食盒，对正大快朵颐的道士说：“晚上来给你送饺子……要不你还是来我家吃吧？”大过年的孤孤单单在这里，看着实在是有点凄凉。
道士抿一口酒笑道：“不用替我觉得可怜，你忘了你之前的打算了？扯上我们的话，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了。”
好吧……苏诚点点头，再没说什么，他也不是圣母来的。
刚要踏出门的时候，道士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今夜我们就打算动身。”
“啊？”苏诚转身：“这么突然？”也太早了，这是第一念头，虽然当初道士说的就是“直到过年”，但是苏诚自动理解为“直到正月十五”。
“趁着鞭炮声大的时候动身，不是最好不过的？”道士摸摸一边吃得开心的小狐狸的毛，一边笑道：“叨扰了你这么长一段时间。”
……这是道别的话。苏诚心里突然冒出一点不舍，这一段时间也算是与道士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了，没想到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竟要经历一桩离别。不过大家原本也是萍水相逢，相聚总有相离。
“那么，好歹等到吃完今年的饺子再动身吧。”苏诚顿了顿，扬起了笑容。
……
回到家里，热闹的饭局还没结束，云叶帆看到他回来上前几步，悄悄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手里，问道：“怎么了？去这么久。”
“道士说他今晚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云叶帆也吃了一惊，看来也没有心理准备。
“是啊。”苏诚看向屋里疯闹的池曲和昆，还有脸蛋红红乐着的姥姥，突然生出些感慨，他，其实还是很幸福的。
“我跟他说，最后做顿饺子给他吃。”苏诚道。
“好。”云叶帆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快来吃东西吧，你都没怎么吃。”
这一顿饭吃完天色都有点暗下来，不过冬天原本就天黑得早，苏诚看看窗外，发现好像有点阴天。
“不会下雪吧？”道士要是冒着风雪走，那还真是够呛。不过以往他似乎说过“不惧风寒”这样的话……
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之后，姥姥点上了灯笼叫上大家一起出去挂，然后又叫上池曲和昆一起去看她买的鞭炮和烟花。电视一直开着播放着中央台的节目，苏诚和云叶帆洗了洗手在屋里开始包饺子。
馅都是之前做好的，饺子皮也都提前准备好了。只剩下包的活儿，云叶帆帮他的忙，两人先包的这些，都是给道士的。
池曲和昆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搬着一箱烟花爆竹玩。这也是姥姥当他们是小孩给买的，对于这样的东西，他们从来都是没出息地玩得开心得不得了。
饺子包好了，苏诚下锅煮出来，云叶帆带了一些酱油醋，香油辣椒面之类的东西，和他一起去了那个院子。
道士倒是准备的快。以往给他送去的被子之类的东西都被他整理好了放在一边。见两人来了面色如常地打了声招呼道：“你们来啦，这些东西，明天来收走就好。”
苏诚道：“别说那些了，先吃几个饺子吧。”
道士笑道：“下午那顿吃得有些饱，我还是带着路上吃好了。”
“嗯，行。这个食盒你们就拿去吧。”云叶帆道，又拿出了一个信封说：“料想你们这一路要辛苦了，这点钱拿着救急。”
道士没客气，收下了。他穿着的还是一开始的那件道袍，一抹脸又变成了长长胡子的样子。
小狐狸出来，蹭了蹭苏诚的裤腿。“保重啊。”苏诚蹲□抱起他，想来想去，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关系，我们应当还会见面吧。”道士笑了笑。
“再见。”小狐狸说。
这就是分离了。苏诚和云叶帆离开那个小院子。明天再回来的时候，应当就人去楼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