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夺舍

晴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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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启元在病房同阿克尼交流得还好,虽然陈良才紧张得手心出汗。

    小朋友全身绷带象木乃伊一样,本身就挺吓人,刚刚季来的吩咐又惊到他了。他眼睛盯着阿克尼和周启元不住地来回扫,直扫得周启元想揍他。

    但是,阿克尼的感觉就不同了,他刚才要把周启元拉入他的痛苦中,并非完全没有恶意。他生活在地狱里啊!唯一的愿望不过是早点解脱,通过别人的眼睛,他看到的周启元,风流倜傥从容淡定,地位超然,饱食终日,简单点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样子,温柔地鼓励一个瞎了哑了,没有脸,没有舌头牙掉光肺烧坏食道在化脓的人好好活下去,未来是美好的,那么你就来体会下我现在的痛苦你能不能挺上两小时。只是交流沟通吗?不,并非没有恨意。

    但是周启元瞬间就挣脱了,他发现周启元跟他杀掉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当周启元不想感受痛苦时,他就能够离开,而周启元不想感受痛苦时,他连普通的交流都做不到。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无比漫长地走近他。不管他希望的是立刻解脱,还是,次一等的,勉强舒服一点地活下去,能帮到他的只有这个天真纯白的青年。

    所以,好好交流吧,莽撞动手只会让这个人逃开。如果他陷入了更加漫长的痛苦中,即不能好好活下去,又不能死掉,那才是一件更可怕的事。也许,他应该象那小子刚刚告诉他的一样,相信神明自有安排。

    周启元说:“如果你相信神明存在,为什么不相信他,对你的未来自有安排。”

    阿克尼想:是的,为什么奥罗伦会这样对我?他需要做什么?他把我的人生变成恶鬼一样的存在,为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他真的象牧师说的那样,是恶魔。对我,他只是利用,他不过是附在我身上召集信徒,一旦我失去利用价格,就成了一条被抛弃的野狗。也许,还是我的信心不够坚定吧?我应该坚信他的存在,不管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什么,坚信他不会抛弃我,就象那些忠贞的基督徒,相信现世的折磨,在未来都是为神奉献的荣光。

    阿克尼问:“你相信神吗?”

    周启元尴尬了,半晌:“嗯……不信。所以,我觉得人只能活这么几十年,一定得好好珍惜,将来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阿克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应该怒骂,我擦,让我相信神明自有安排的人其实不相信神是存在的!阿克尼问:“那么,你觉得我们是怎么来的?”

    周启元想了想:“这个,本来是机密,但是我相信你将来会加入我们,所以,我就实说了……”周启元开放自己的回忆空间,阿克尼知道自己只是一场实验成果意外泄露的小副品,内心深处顿时产生无限恨意。没有神意,没有什么安排,只是一场意外!毫无原因,我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电话再响,周启元说声“抱歉”到外面接电话:“启元,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在那边,正好查下阿克尼的来历,如果有意外收获,也许是条线索。”

    周启元道:“我查一下吧,但是估计很难,你知道阿克尼的亲友几乎死光了。”

    仲元犹豫一下:“天择是意外事件,所以,只发现他一个很正常。如果阿克尼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那么,那地方应该还有其他超能人士存在。当地宗教情况复杂,也许有些人会尽量掩饰自己的超能力。你想想办法,但是,小心从事。我是说,你不要在阿克尼身边做这个,以免象上次那样,有什么奇怪的叠加作用。”

    周启元犹豫:“我抽空吧。”

    仲元问:“阿克尼情绪如何?”

    启元道:“他比较消沉,求生意志不太强。”

    仲元道:“从之有段时间做自杀热线志愿者……”

    启元问:“你觉得她能帮忙吗?”

    仲元道:“一个月后,她就得了抑郁症。虽然,她是一个很成功的心理治疗师,依旧因此失去执业资格。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去做心理治疗师,你也不能。如果你不以旁观者的眼光看待,而是感同身受,你不会治好病人,你会变成病人。明白了吗?我们的超能力让我们不能去做心理治疗师。”

    启元呆了一会儿:“啊!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仲元笑笑:“所以,我们都不同你交流,你会把懒病传染给我们所有人。”

    启元怒道:“放屁!”

    仲元无奈地:“我不是开玩笑,咱们有条纪律,就是不得与周启元进行情绪交流。”

    周启元呆掉:“嘎!你,你是说真的?”

    仲元道:“真的。很抱歉,是真的。”

    周启元气结:“卧槽!”

    卧槽,难怪我的人生真特么寂寞如雪啊!

    仲元道:“所以,启元,你离那孩子远点,马上开始你的工作。”

    启元直接挂了电话。

    季来看着仲元:“效果不好?”

    仲元道:“他挂了。”

    季来道:“我继续?还是让老爹下命令?”

    仲元道:“算了,别让他产生警觉或者逆反。”

    季来道:“这狗屎真是不听命令又愚蠢!我可算理解老爹一见他就脸青了。”

    仲元轻声:“大家都这么过来的。”可怕的新手的热情。

    季来道:“我再派人过去!不,我亲自过去!”

    仲元问:“你能走开吗?”

    季来怒道:“我不管,我必须去!”

    仲元道:“我们一起去谈谈吧,我觉得,父亲应该会同意,但是让你出国,老板可能有顾虑。”

    季来剑眉倒竖:“哼,那可需要点理由来说服我。”

    仲元轻声:“别任性。”

    周启元来到床边,没有开打感应,即不肯接受信息,也不允许别人感应他的思维。他需要静静。老头子把他当懒癌传染源,所以搞得他没兄弟。算了,这事等心情好时想,没准觉得好笑。他自醒一下,确实,阿克尼对他有影响,他觉得沮丧,对未来很悲观,那种说不清的希望静静死去的感觉……确实是刚刚阿克尼传染给他的。

    阿克尼感到不安,有人来了,这个人是谁他感应不到,他进入不了,这真是奇异的感受。他已经习惯从护士医生的眼睛来看周围,有时他会提问:那个病人好些了吗?医生会回头看他一眼,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他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惊怖的相貌,感受到别人的恐惧与厌恶。此时忽然觉得,虽然他没有眼睛,却可以看得比所有人都多,比原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更多。现在身边这个人,才真的让他有点害怕,他无法控制这个人,他无法进入这个人。如果他去了一个到处都是这种人的世界,才真的瞎了吧?

    但是,这个人能救活他。

    启元闭上眼睛,良久:“阿克尼,其实,只要你想,通过别人的眼睛,你能看到想看到的一切,是不是?”

    阿克尼重新得到准入,立刻水银泻地一样全面侵入:“你住的地方,真好……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建筑。”

    启元道:“中式建筑,有一种安静的美。你生活的地方也很美,嗯,我特别怕虫子,你好象治好了我的恐惧症。”

    阿克尼不明白:“为什么怕虫子?呵,奇怪的想象。”是的,在启元的想象中,虫子无比丑陋满身毒汁随时咬人。阿克尼用自己正常的认知,无情地抹掉了启元的偏见。这小子皱着眉:“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蛇不可怕,是的,有的蛇有毒,但是多数都是没毒的,你不瞎眼睛去踩它,它只会飞快地逃走,什么蝙蝠是恶魔?那只是一种食物,味道很不错,天啦,这种大蜘蛛一点毒也没有,不要惨叫。我了个去,这不是猎豹是金猫,你要抓紧武器准备战斗,而不是放松肌肉准备小便……这是什么奇怪反应啊?

    周启元□□:“我不玩了,不带这样的,忽然拿豹子来吓我,还怪我有生理反应。”瞬间觉得膀胱满了是怎么回事?

    阿克尼忍不住笑:“跟你说这是猫!”

    周启元道:“猫有这么大……那我也害怕。”足有两三个猫那么大吧,站树上,刚出现时,启元一吓没判断出大小,就觉得“妈呀!豹子!它要吃我”

    阿克尼再次无情地写入他同金猫战斗的情况:“看吧,很小,它吃不了你,你可以吃了它。”

    启元惨叫:“我擦,抓出这么深的血道子!”然后感觉,也不算很痛啊,这小子的痛觉神经还真不灵敏。

    受伤次数太多,痛感自动降低敏感度。

    阿克尼道:“这算什么痛,比我现在……”

    阿克尼再次感到疼痛,启元顿时呼吸急促,挣扎颤抖。

    陈良才吓得跳起来:“周启元!”用力摇晃周启元,启元喘息一阵,伸手:“行了行了,你把我摇晕了……”一头冷汗,启元轻声:“阿克尼,你还好吗?”

    病床上的阿克尼微微动了一下,再次无声。

    启元道:“我歇一会儿,刚才太痛,我快要休克了。”

    阿克尼再次微微挣扎,喉咙深处出发出低沉的吼声,那声音象来自地狱的哀鸣。

    启元想安慰他,却一时不敢开放自己的感应,只得低声:“我在这儿,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怕,我在这儿。”

    阿克尼缓缓伸出一只手,他的手上也包着厚厚的纱布,黄色药水看起来象脓汁,他伸着手,象是要抓住什么。

    启元缓缓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儿。”

    阿克尼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忽然间,屏蔽被冲开,阿克尼嘶吼的声音象是透过一扇门冲进他的耳朵:“不要走!让我进去!让我离开这儿!让我进到你的脑子里!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在你的脑子里才能不痛!”

    启元惊恐地瞪大眼睛,我关了感应,为什么我能听到?为什么我还能听到?这是怎么回事?

    他好象在一间透风的屋子里,外面有一个孩子在不停地敲门,敲门声越来越巨大,可怕的是,那个孩子不应该在那儿!当他关了门的时候,他不应该听到敲门声,就象你闭上眼睛,不应该再看到面前的那个人!

    他的手被紧紧抓住,抓得他感觉到痛,那种疼痛的感觉象树藤一样缠住他,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地爬上他的肩膀,爬进他的耳朵,疼痛尖锐地刺着他的耳朵他的头,好象想撬开一道缝好挤进来。他想松开手,整个人却动不了。

    而那个巨大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整个大脑都在轰鸣:“让我进去!周启元!救救我!让我进去!我知道了!你就是奥罗伦送来救我的!奥罗伦把你送到我面前,这就是神的安排!他让你同我,共享这个躯壳!这是神的旨意!”

    周启元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近,门的感觉渐渐透明近似不存在,他能看到阿克尼的样子,大半个脸都是焦黑色的,露着白骨,滴着血与浊黄的液体,只剩黑洞的血淋淋的眼眶,焦黑的嘴里四五个孤零零的细长牙齿,就在门外,咧着嘴大笑:“把你的身体给我!把你的身体给我!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用你的身体,用你的地位,用你的一切带领所有神的使者,统治这个星球,这就是奥罗伦的安排,这就是我的使命!这就是我忍受所有痛苦的目地!为了让神的旨意行在地上!”

    周启元在回忆自己的一生,幼儿时的仲元和季来,孤儿院里他们三个被单独照顾,有点孤单却也吃饱穿暖,三兄弟的笑声与眼泪都很多,画面渐渐不清楚,间杂着黑色的小伙伴和各种野生动物,草丛,茅屋,火热的太阳……启元挣扎,不不,我是周启元,我在孤儿院长大,仲元,季来……

    陈良才看到启元握住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微微皱下眉,他的感觉就是,呃,怪脏的。然后周启元的目光开始没有焦点,整个人僵直不动,只是脸色惨白,瞳孔不住收缩,收缩得象个针孔,再扩大得象吸了毒。

    陈良才大惊:“松手!松开手!”怎么回事?他想拉开他们的手,脑子里却炸开一个巨响:“滚开!”然后剧痛让他嚎叫起来,全身颤抖,眼前金星乱闪。

    泪光中看到病床上的小木乃伊扭动颤抖,脑子里却闪现一个狰狞的魔鬼面孔向自己扑过来。

    多年的训练和天生的战士血,让陈良才果断拔枪,“啪”的一声,象点了个鞭炮,剧痛和幻象瞬间消失了。

    只见病床上的孩子,微微震动一下,厚厚的纱布上一个洞,鲜红的血迅速在白色纱布上漫延,他缓缓放松了身体,头歪到一边。

    僵直的周启元与那孩子同时震动了一下,慢慢瞪大眼睛。

    陈良才愣一下,他杀了一个孩子!他当时觉得这孩子可能要害死周启元,然而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实只是,他杀了一个孩子。

    陈良才扭头去看周启元,希望有人证实他没有误杀。

    却看到眼睛瞪得吓人周启元,红色的血丝一条一条布满他的眼白,然后周启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怪叫:“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