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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等到金乌落下，银月高升，满壁宫墙如白雪，琉璃瓦片似银浆。
白古道出门去找顾栖云时，看到谢相离房间烛火不灭，他的手轻轻放在门板上，但半天都没勇气敲下去。
谢相离和金陵谢家之间的纠葛他其实是知道的，上辈子谢相离愿意把心里最隐秘难堪的往事告诉他，但这辈子，他们隔着一扇门。
师兄、师弟，远不曾交心到这个地步。
我有什么资格进去安慰他？白古道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谢相离相貌艳丽无双，是像了他母亲。他母亲小名阿缜，当年是冠绝天下，引王孙三掷重金为博一笑的秦淮河名妓。
可惜这个美貌无双的女人最后爱上了留宿花柳、风流多情的谢家老二，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谢相离。
谢老夫人虽然是江湖侠女，但骨子里的世家贵女习性，让她可以接受谢相离入谢家，但接受不了阿缜这样身份的女人。
而无情又多情的谢二，他当然爱阿缜，爱她艳丽夺目名动天下的美貌，爱她起舞点剑时的曼妙身姿，爱她巫山云雨时的妩媚娇俏，爱她把酒添香时的温柔体贴。
却不爱那个把红衣换了素装，一心想成为他妻子的阿缜。
谢相离不愿意呆在谢家，他跟着母亲两人风尘流浪几载，母亲弥留之际，把他送到谢昆门下，不久后他被谢昆带回昆仑后。此后十多年间，他只去过谢家一次。
谢二死了，他给那个高高在上的牌位磕了头，因为他是母亲至死都爱着的男人，但谢相离却拒绝为他披麻戴孝，因为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儿子，因为他甚至没有见过他。
谢相离姓谢，是师从谢昆的谢，从来不是繁华烟雨中，金陵秀水边谢家的那个谢字。
谢相离听着门外脚步声越行越远，放下了手中的笔，整个下午他都坐在房内抄书，从最初难以抑制的狂草，到现在心静如冰的正楷。
就如他从那个被母亲牵着手，一步步小心翼翼如惊弓之鸟般走入谢家大门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的谢相离。
他按住袖中刀，轻轻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火。
昆仑弟子两两巡逻，白古道和顾邈身体紧紧地贴在屋檐凹口，两人屏着呼吸耐心地等掌管戒律阁的长老青石经过。
青石长老没有走远，就遇到了天启长老，两人并行了一段时间才分开。
白古道才带着人跳了下来，他解释说：“青石长老最爱抓犯错的弟子，往往被他逮到，不问青红皂白，都得去戒律阁领罚。”
“你被他罚过吗？”顾邈松开握着白古道腰身的手，刚才盈盈一圈，发现这少年的腰还是细，一种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瘦。
“连谢师兄，他都能挑出一二三四五来，更何况是我？”白古道带顾邈一路绕开巡逻弟子，“不过他和我师父关系不好，对我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多管。”
昆仑地偏远离中原江湖中心，又建在在大山之上，荒原百里，了无人烟。但以前弟子巡逻，不会如此面面俱到，重复交替。
“就是这里了。”白古道故意往凝波仙池里扔了一个小石子，惊得游鱼乱窜，一条黄金鱼跳出水面，月下磷光如梦幻织锦，“没有动静，估计早就不在这里。”
顾邈一手握住暗器黑匣，另一只手紧紧地扣在刀鞘上，声音被压得深沉道：“你不是说他武功高强，或许是我们没有察觉到。”
“我进去看看，算了……一起进去。”顾邈本来想让白古道在外面等着，但是一想，万一那魔教就躲在外面，还是把人拴在身边更加安心。
这山洞短而浅，没几十步路就走到尽头，两人走了几个来回，把里面每一块地方都查得清清楚楚。
“不在这儿。”顾邈蹲在魔教当日坐的石头附近，指着地上，“这是你的脚印，没人再来过了。”
白古道在黑暗处视力极差，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他蹲在顾邈身边，用手量了量地上脚印，的确是昨晚自己留下的。
完整而清晰，没有被别人覆盖过。
“外面有人来了。”顾邈把脚印痕迹破坏掉，两人躲在山洞里听了一会儿，听到声音还没有离开。
不是巡逻的弟子？
白古道和顾邈相视一眼，两人悄悄地走到洞口。
【是东陵长老和他那个小徒弟。】白古道一眼就认出这两人，他用密音告诉顾邈，自己在心里嘀咕，他们不在自己峰上呆着，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干嘛？
卫楚星明明比东陵低了一个头，身材又瘦小，跪在地上。东陵虽站得笔直，但不知怎的，白古道觉得他在害怕。
“你做戏给谁看，滚——”东陵的一声怒吼，把白古道和顾邈又吓得缩了回去。
两人又山洞里等了半天，等外面争执声音变轻，才又探头向外看去。
这一看把两个人都吓着了。
卫楚星身材单薄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东陵压在刻着凝波仙池四个字的白玉石碑上，两条赤|裸裸的腿被东陵抗在肩上，绷得笔直。
【他们……怎么是这种关系？】顾邈看见那两人相吻，连忙偏开头，一把把白古道拉回洞里。
白古道摸了摸鼻子，跟着顾邈坐在山洞里的石头上，极小声地嗯了一声。
虽然他们呆在里面，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外面两个人在做什么事情，那偶尔传来的声音又轻又细，像勾在人心窝子上的刷子，一下没一下的勾得你心痒难耐。
顾邈被那声音勾得心头乱跳，勾出了那些拼命想忘记的记忆又不自觉地涌现出来，他手一动摸到少年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像一只被压在狼爪下的兔子，可怜而可爱，他恨不得把它抓在手心里狠狠地亲口。
白古道也没有想到，没开过荤的身体居然这么容易被外面的声音勾出了火气，只能曲着双腿，拼命地掩饰自己尬尴。
渐渐地他也听出顾邈的不对劲，呼吸又粗又重，按住自己的那只手，沉重如岗石，却也在细细发抖。
两人都不动，黑暗里，只有呼吸声缠在一起，像是两条活鱼，你追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