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World Still Breathing(1)

桃花灼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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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靴踏过烟灰激起一阵薄雾,模糊视线让埃瑟丝有些迷惘。

    二零七八年,夏季,荒废超过半世纪的铁工寮散发着阴森诡异地氛围,杉树林间过重的湿气让蕨类植物盘踞於铁墙上,长年风吹雨淋使得工寮斑驳不堪,彷佛惧怕访客,所有栏杆窗覆盖着扭曲铁板,焊枪接熔处示意绝不希望任何人窥视,像个顽固老者,品味孤独并与世隔绝。

    幽暗长廊内需要靠手电筒照明,不带任何温度的白光映着没有尽头的方向,忽然间埃瑟丝觉得有些冷,丝丝微风钻过窗子缝隙吹在她後颈,明明是最炙热的八月暑日,却让埃瑟丝起了身鸡皮疙瘩,由於只套了件灰色背心,所以她不得不搓动手臂赶走浑身不自在。

    啪哒--啪哒--,每当走过悬空楼梯时,静谧工寮便会响起阵阵回音,无形声波宛如蝙蝠回声定位,像极雷达追踪着埃瑟丝的动向,她非常讨厌这种被察知的感觉,因此会刻意放轻脚步,即使根本没有任何人关心她在做什麽。

    "亚伯,我来跟你换班了,"将手电筒搁在啤酒箱上,脏乱闷热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空酒瓶和菸蒂,埃瑟丝蹙起眉头推了下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刻意压低声音道:"相信我,如果被发现你值班时在睡觉,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被吵醒的男人揉了头乱糟糟的金发,油腻皮肤让他看起来极为邋遢。

    "喔,埃瑟丝,你是这团队最好说话的夥伴,能请妳替我保密吗?我是说,守门这种工作无聊透顶,像我这样的过动儿应该出去大闹一场,他们派我来这多半也有错吧?"男人用力吸着鼻子,严重鼻音让他的语调听起来怪里怪气。

    "那是因为你感冒了亚伯,我父亲不会让一个病人去执行劳动任务,"埃瑟丝递给他一张纸巾,要他将流出来的鼻水擦掉,"别忘了,他是个医生。"华尔镇诊所的儿科医师,至少镇上的人都认识巴德˙伊莱--埃瑟丝˙伊莱的父亲。

    "谢谢妳的提醒,老实说我差点忘了。"亚伯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的话中话让埃瑟丝感到不舒服,她知道亚伯在调侃自己,并且多半带着恶意。

    "我想你该下楼了。"埃瑟斯拉过椅子正对一扇封闭大门,不再理会亚伯。

    "好吧,我在大概三十分钟前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也许妳该竖起耳朵仔细听,免得’筹码’在里头断气了,我们可不想白忙一场,是吧夥伴?"亚伯拿过手电筒抛空又接住,他挑眉的模样在镇上是所有年轻女性公认最有魅力的,但埃瑟丝此时背过身一点也不在乎。

    半晌,亚伯的气息完全消失,空旷且肮脏的二楼空间只剩埃瑟丝和对面的一扇门。

    交握的手掌有些湿润,不知是因为燥热还是紧张,埃瑟丝呼了口气将手汗擦在宽松的牛仔裤上,眼前,那扇封闭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她什麽也听不到,就算直直盯着也无法穿透门板看进里头的景象,但她明白里面肯定惨不忍睹。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一个钟头後埃瑟丝紧绷的肌肉颤抖起来。

    "…救…救…我……"字句彷佛从撕裂的喉咙挤出,虚弱且嘶哑的呼喊隔着门板传进埃瑟丝耳里。她不确定这是真实?亦或幻听?毕竟闷热的气温使她有些晕眩,汗湿的碎发贴着额头,埃瑟丝抿起双唇,一串特制钥匙就摆在垂手可得的地方。

    她的工作是守门。

    "…救…救…我……"静谧空间充斥着三个字,音量虽不大,但却像密密麻麻的虫蚁爬满整个工寮,埃瑟丝坐立难安,她的眼中充满血丝,她清楚自己应该坐在椅子上守门,无论里头传来多麽凄厉的惨叫,然而良心告诫她,如果里头的人死了,她这辈子都得在深夜里失眠。

    是该开?还是不开?

    啪!--

    刺耳快门声和闪光灯将神游的埃瑟丝拉回神。

    "埃瑟丝˙伊莱,现年二十五岁,华尔市立高校毕业,曾任职柯尔科技行政助理一年,因参与吉伏特绑架勒索案而被捕,判终生监︱禁且不得假释,"隔着强化玻璃,她听着喇叭传来不带情绪的机械语音,"若以上资讯没有错误,请将双手放在扫描仪上。"洁白且一尘不染的房间内,埃瑟丝浑身光︱裸,她抬眼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消瘦且憔悴,日光灯照在蜡黄肌肤显得病倦,原本留长的深棕色长发也因服刑而剃短,如今即耳的卷发有些凌乱,她微微张着嘴显得茫然,从那双黯淡无光的绿色瞳孔里只能读出一种情绪--死寂。

    "埃瑟丝˙伊莱,我再说一次,如果资讯没有错误就将妳该死的手放上扫描仪。"这次喇叭传来的语音多了丝不耐。她将双手轻轻搁在眼前装置上,两秒後她被告知自己的手纹已建档,她的身分辨识将被传送至狭格拉岛监狱,又称--地狱舰。

    "很好,现在出去穿上衣服,接驳专车将在二十分钟後抵达。"

    埃瑟丝相当习惯在单面透视的强化玻璃前裸︱身走动,毕竟这是她第三次进行身份建档。穿戴好藏青色囚服,她和其他受刑人一样铐在铁栏杆边等待,接送她们的单程专车分秒不差,全程押解上车到坐定位都相当安静,没有人发神经也没有人企图逃跑,只因这趟车程里的罪犯都和她一样,是被判终生监︱禁的重囚。

    "狭格拉,哼,听起来像养老的地方。"坐在埃瑟丝身後的囚犯低喃,语气满是嘲讽。

    埃瑟丝垂着头瞄向车外,她知道这生都没有机会再看见都市景象,这趟车里的人,包括她都知晓狭格拉岛监狱的威名,那是所有囚犯的终点,并且是有去无回。它存在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埃瑟丝的祖父辈,所有被送去的受刑人都是被判重罪,更多的是死囚,当然也有像埃瑟丝这种终生监︱禁者,未来她将老死於监狱,或者更惨一点被狱友凌︱虐致死。

    想到这,埃瑟丝轻笑了几声。

    事实上当她接获要转移狭格拉时情绪非常平静。或者说从被逮捕那刻起,所有紧张和恐惧便全然消散,被判决最初她待在市立监狱服刑,那里的犯人基本上都是造成社会问题的青少年,对她而言是相当轻松且愉快的服刑期,随之半年她被转交至重罪女子监狱,往後几年间她彻底变了个人,价值观丶道德观丶喜丶怒丶哀丶乐,在岁月里被磨去棱角,她学会适应并且服从,像她这种有"特殊"案底的人,在监狱里总会受到"特殊"待遇,因此她为了求生而学会怎麽忍受痛苦和折磨。

    如今,没有什麽能刺激她的情绪,因为她学会将真正的感受压在心底,深深地埋葬。

    "嘿,我听说妳是埃瑟丝?那个绑架吉伏特千金的埃瑟丝˙伊莱?"坐在走道另一侧的女子转过头和埃瑟丝搭话,她皮肤白皙如牛乳,一头接近灰色的秀发柔顺地贴着脸颊,浑身散发莫名病态感,然而那双月牙状的水蓝眼眸却彷若夏日艳阳下的海湾,明亮且透彻。

    埃瑟丝不愿和其他囚犯有过多交集,她仅快速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指在领口的识别牌,正体字写着她的名子--埃瑟丝˙伊莱,如果世界上刚好有人叫这个名子,并且还绑架吉伏特千金,那麽这个人就是她。

    "我叫佛莉妲,很高兴认识妳。"感受对方谢绝交谈的意味,佛莉妲耸肩坐回位上。

    埃瑟丝始终垂着脑袋双手交握,枯燥的车程相当乏味,当驶离市郊後就是漫无边际的笔直公路,他们将一路开往海岸。摇晃间,埃瑟丝忽然想起几篇报导,那是她刚进入市立监狱时,偶然从狱警聊天里听见的消息。

    --断颈杀人魔於午夜十二点至警察总局自首犯案。

    --经过三天挖掘已拾获七名受害者头颅。

    --指纹和凶器相符,证据确凿。

    --凶手名叫"佛莉妲"。

    车轮行进间陷入坑漥,剧烈颠颇让所有乘客一阵跌宕,埃瑟丝下意识抓紧椅背後的扶手,但不免额头撞上强化车窗。她蹙起眉头坐回位置上,顷刻间和走道对面的佛莉妲四目交接,她的视线宛如沁凉海水轻柔地抚过全身,埃瑟丝不可否认,佛莉妲的笑容很特别,月牙湾的眼眸透着孩童般地天真,她心中疑惑这是伪装还是特质?

    毕竟对方是个连续杀人魔。

    "妳没事吧?刚才那下敲得很重的样子。"佛莉妲对埃瑟丝表示关心。

    "谢谢,我没事。"她将视线规矩地收回来,并且回复原先垂着头的模样。

    接下来五个小时埃瑟丝都保持同个姿势,她没有理会佛莉妲,更没有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灼灼忍不住拿旧稿修改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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