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钗头凤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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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堑中骤然狂风肆虐,白袍人衣角生风,仿佛融入了风中,动作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要欺身至石霂身前,却在七步外被拦住了。

    “缺月阵?”白袍人惊了一下,“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不过,你能撑多久呢?”缺月阵主要依靠布阵之人的时刻操控,才能变幻莫测,借风借月借助一切自然力量阻挡外来入侵。可倘若布阵之人力竭,缺月阵就会不攻自破。白袍人显然对玉人体质极为了解,《黄帝内经·素问篇》有记载,女子之体分为不同的类别,在和|合之术上,最养男|根的女人便是玉人。玉人乃天生极品,万人中难寻一人。玉人天生体质阴寒,一旦破瓜,将携催|情异香,且此后自成媚体,若得此女双|修,必然有如神助。不过对女子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女子质同,属阴,不若阴阳调和可助男修。破|瓜之日,玉人体虚,须得三日才能复原。而且尤为重要的是,只有阴阳交合,才能化解玉人寒气。然而石霂竟然给了一个女子,白袍人深觉玉人好磨镜是暴殄天物。

    石霂面色苍白,下意识地抱紧了楚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是她另有打算。从她幼时被掳走那次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离儿,对不起……”她喃喃说罢,握紧了腰间的短匕。那短匕约有手掌长短,藏在掌心不易发现,却又足够贯穿心脏。

    缺月阵力量越来越弱,白袍人岿然不动,许久,忽然道,“来了。”

    石霂一怔,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为她而来。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甚至从未见过她,可都对抢夺她趋之若鹜。他们是把她当成一件工具,一个玩物,一个可以任由他们驱使的玉人。

    石霂心头激愤,她恨死了自己生为玉人。恨,无比的恨。

    二十三年的光阴,本以为已经抹去了她心头强烈的恨意,可此刻这些蛰伏的剧烈情绪都迸发了出来。让她双眸森寒,戾气外放。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弱,缺月阵的威力也开始大减。石霂低头,吻了怀中的楚离。而右手已经攥紧了那柄冰凉的短匕,士可杀不可辱。

    楚离睫毛轻颤,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徒儿,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是她们的师父,成公兴。

    “师父……师父……救我!”楚离皱眉,“不不不,救师姐,师姐!”她神智不清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仍旧以为石霂消失了。

    便听得一声成公兴长叹,“唉!痴儿!”

    石霂撑不住了,缺月阵瞬间不攻自破,白袍人放声大笑,“没想到竟让我得了这玉人!”

    然而他话音刚落,忽然眼前起了白雾,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前的两个人竟然就凭空消失了!白袍人大怒,“谁敢虎口夺食!”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平空出现在他面前,个头不高,肤色黝黑,像个农夫似的。

    “你是谁!找死!”

    出手强攻时,却见那老头儿纹丝不动,白袍人用上了十层功力,那老头却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等他当真攻到老头儿面前时,却听老头叹气,“心术不正,邪祟行事,若留你只怕也是祸害。”

    白袍人大吃一惊,都没看见老头儿有任何动作,忽然觉得全身力气好像被什么泄去了似的,他数十年的修为竟在此地一朝丧尽,“不!”他一声撕裂的嚎叫,便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白袍被狂风吹起,里面钻出了一个黑瘦黑瘦满脸皱纹的老头来,形容枯槁,神情委顿,“不……”

    他抬眼看见仍旧纹丝不动的老头,竟见老人家周身白光烈烈,似要羽化飞升。唬地白袍人连连叩首,“求上仙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那老人家只是摇了摇头,“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自作孽不可恕。”说着话时,双手微微开阖,背对着那白袍人虚空化了个圈。白袍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真人,除了求饶之外再不敢想别的了。

    可那老人家却在画完圈之后,就消失了。

    石霂却怔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浓雾,重重地将她和楚离裹住。但奇怪的是,她二人虽被浓雾包围,头顶却是风消雾止,一片清风白云。甚至还暖洋洋的,不知道不知道何处竟有源源不断地热力围住了她,让她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石霂不明所以。再看看怀中的楚离,仍旧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难道这里又换了阵法?

    石霂胆战心惊。

    然而面前却忽然掉落一个不明物体。石霂定睛一看,竟是那红心菩提。她连忙捡了起来。还没回神呢,就听得“哎呦”一声,她们的师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师父?!”石霂大喜过望,“师父!”

    “哎呦!”成公兴抬起一只脚,揉着脚趾,“这地儿真不好玩。”

    石霂惊喜不已,险些哭了,“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哼,你们两个小毛丫头,还敢说!”成公兴几乎要跳了起来,“我一回去,两个丫头都没了,大逆不道!”

    石霂也心虚,连忙道,“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成公兴摆了摆手,坐在她们身边,“离儿还没醒?”

    “是,师父!”石霂急道,“您快看看她。”

    “我不看。”成公兴扭过脸去,“她老跟我对着干。”

    “……”石霂哑口无言。她们的师父素来孩子气,想到什么是什么,随性极了。不然也不能跟楚离三天一小打两天一大闹的,这会儿看样子确实是生了楚离的气,说不看就绝对不会看的。

    “师父……”石霂软了声音,哀哀求道。

    “撒娇也没用,”成公兴不领情,“哼,让你们好好跟我修行,非得整出些幺蛾子,不开心。”满脸不悦,于是竟然站了起来,“我走了!”

    “哎——师父!”石霂急了,“师父……”急的她拉住了成公兴的衣袖。

    成公兴甩了一下没甩开,这才问道,“要让我帮忙也可以,但是你们得乖乖跟我回去。”

    “好。”石霂话音刚落,成公兴就拦住了她,“别答应那么快,听我说完。”

    “第一,你不得动情。”他负手道,“你体质特殊,一动情就引来邪魔外道趋之若鹜,不好。回去之后,清净孤修,不可再诱导楚离。”

    石霂怔住了。

    “其实你是天生仙体,若能善加修持,他日必将有大成。心不动则气不乱,气息稳而万物存,自当无病无灾。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成公兴又道,“第二,你要放下仇恨。贪嗔痴是大忌,清静无为,泛爱天下是修道根本。”

    石霂沉默了下来。

    成公兴一声长叹,“痴儿,痴儿!你二人何以至此!二十余载未能泯灭你心头恨?”他摇了摇头,“你恨难消,离儿意不平,本是两棵好苗子,偏偏看不破这一关,可惜,可惜!”

    “师父……”石霂神情复杂,语含祈求,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楚离意难平,是因为楚离对这个世间始终抱有希望,不希望人间如此愚昧荒唐。双亲不恩爱各行其是,世道魍魉横行害楚离一生,意如何能平!所以一颗赤子之心总想要去改变这个世界。但只怕究其一生也难达成。而她自己……石霂垂了眸子,恨难消,恨难消,深仇大恨,又岂是轻易能消的?她国破家亡之恨,生为玉人之恨,年少被掳走之恨,父死亲亡娘亲被强迫改嫁之恨,颠沛流离之恨,她所遭受的一切让她心中生恨,这些恨,哪一个能消!

    “罢罢罢,”成公兴无奈摆手,“可知无情大爱入道易,以情入道者难啊!一入红尘陷百劫,道心何在恐难求。然则各人皆有各自造化,我与你们师徒一场,缘分将尽,日后你们好自为之,切勿一念之差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师父?”石霂大惊,“此话何意?”

    成公兴却只是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他便挥了挥手,顿时云销雨霁,风也停了。石霂就看见渠迪就在不远处,一脸严峻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再走动半点。说到底上谷公主也是个聪慧至极的,在发现自己和石霂走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停下来,在原地再不移动半步。

    “下山去吧。”成公兴不再多说,话音刚落,石霂惊奇地发现,她们一行人竟然已经到了山脚下!!

    连上谷公主都目瞪口呆。

    成公兴道,“倘若你肯收心,这些于你也不过是寻常功夫。”话是对石霂说的,石霂抿抿唇,心头滋味难言。许久,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师父,为何你要我们回去的条件里,没有提离儿?”

    “楚离?”成公兴目露惋惜,“她本天赋道心,澄明无垢,若是潜心修行,日后成就必不低于为师,可如今只怕已难回头。”又无奈看一眼石霂,“源头在你。”

    石霂一震,“什么?”

    “世事难料啊!”成公兴长叹一声,不肯多说,转个弯就没了影。

    渠迪久久才回过神来,“老人家……是神仙?”

    “不知道,”石霂也眸色复杂,“以前并未见他有如此神通。想必是才不外露。今日此举,多半是为了震慑于我。”

    渠迪心神俱震,万万没料到今日竟真见到神迹。许久才看向楚离,“国师还没醒?”

    “嗯。”石霂望着楚离,暗自握紧了掌心。成公兴虽未肯说完,但石霂也猜出了他的意思。楚离一生真正的劫,恐怕就是她石霂。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情劫最难。仔细想想,除了她石霂之外,楚离何曾当真在意过什么?没有。除了石霂之外,楚离对任何事都能得之欣然,失之坦然。

    然而石霂不知道的是,但凡动情,便五感皆动。情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更何况已入红尘,便不能不受浸染。楚离心性尚未足够坚定,而今再难回到从前。

    “我去找辆马车。”渠迪不忍看石霂如此伤怀,又担心楚离,便赶紧离去寻车。

    石霂却只是抱着楚离,心思难言。她错了吗?执拗的想让楚离入红尘,想让楚离懂情,是她错了吗?

    蝉鸣不休,林叶簌簌作响,石霂却出了神。

    楚离昏昏沉沉的,又听到成公兴问,“离儿,你可愿随我修仙?”

    “不愿意。”楚离的回答一如既往。

    成公兴哭笑不得,“可徒儿你在寻找长生不老术啊,你还不信?”

    “不是信不信,而是用不用。”楚离说,“成仙有什么好的?师姐修仙我就修仙,师姐不喜欢,我难道要自己修仙丢下她不管吗?不干。”

    “唉!”成公兴叹道,“原来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为什么要回头,”楚离冷笑,“这世道荒唐,人心不古,修仙修道有什么用处?还不是任人宰割。好人最无用,我可不稀罕。”

    成功正色道,“痴儿已魔怔。我且问你,一个好人,和一个坏人,你愿意和谁打交道?”

    “当然是好人。”

    “那么,一个好人落难,和一个坏人落难,你愿意帮谁?”

    “自然也是好人。”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说好人无用?”成公兴道,“傻徒儿何至如此偏执!非是好人无用,而是坏人太奸。”

    楚离眨眨眼,“啊?”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善恶终有报,这是天道。”成公兴摸了摸她的头,“离儿,好人不是让你烂好人,而是心中杆秤,秉持善念,诸事循天道而行。对付恶人当然不能用对待好人的法子。”

    楚离凝神细听成公兴教诲。她师父说话从来都是浅显易懂,很少故作高深,也没什么架子,楚离不跟他闹别扭的时候,一老一少玩得还是很好的。

    “我明白了,善有善道,恶有恶道,行善必惩恶,而不是一味以善对恶,”楚离喃喃道,“以德报怨,本就是恶。”

    “是,又不是。”成公兴微笑地看着她,“日后你自会有更多体悟。只是切记,顺道而行。”

    楚离肃穆以对,“徒儿谨记。”

    成公兴又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修仙,这本《混沌秘籍》留与你吧,为师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什么?秘籍?”楚离惊诧极了,就看到成公兴手中出现一个卷轴,打开一看,耳听成公兴道,“混沌秘籍是修行秘法,分四境八阶,这十多年来你虽然不知道此秘籍,但其实已修成第一层忘象之境的前两阶——炼形、静观。不过你不知用法,故而无甚端倪。”

    “噢!”楚离一点就透,恍然道,“所谓炼形就是我以为的洗髓吧?应该比这再深一点。所以我力大无穷,想用就用,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如履平地?”

    “不错。”

    “那……”楚离眼睛一亮,“师姐到哪里了?”

    “……”成公兴顿了下,又是一声叹,“也是炼形,却未能静观。”

    楚离有些失望,“那静观是什么——是不是我静下心时能耳听百里,眼观远方?”

    “正是。”

    “好像挺厉害的啊。”楚离爱不释手,转头对成公兴笑,没大没小地说,“没看出来啊师父,你这么厉害。”

    成公兴得意地仰头,“当然!你若肯随我摒弃红尘,日后还有更厉害的!”

    “好啊!”楚离兴奋,“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我和师姐啦!”

    “……”成公兴又垮了脸,“可惜可惜。”

    “怎么了?”

    “入世已深,情动心迷,你回不来啦。看来你我师徒之缘将尽,”成公兴慨然一笑,“想来这便是你的劫难,心思澄明时不肯修仙,动了修行之念时却已经心有所执。罢啦,徒儿,这是你自己的造化,为师也无可奈何啊。不过红尘也是炼场,只是此乃大混沌,此间修行最不易。然而若能历经百劫而道心不改,当比无情入道者修为更上一层楼。”

    然而楚离注意力只放在了两个字上,“缘尽?”她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莫问,莫问。”成公兴道,“快快将此书尽数背下!”

    “留着日后慢慢看嘛,一下子怎么能背会。”楚离不以为然。

    成公兴却不由分手将手掌按在她额前,楚离怔怔的看着那本书极速翻过,白纸黑字竟泛了金光,清清楚楚地四境八阶——

    第一层:忘象之境——炼形,静观,息心,寂然;

    第二层:玄冥之境——玄览,忘情;

    第三层:归元之境——和光同尘,抱朴守一;

    第四层:混沌之境。

    每一层每一项后面都有详细的解说,后面还有丹药法器的介绍,楚离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便觉得万物寂静,那本书竟然一字不落地印在了她脑海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将那本书记得滚瓜烂熟时,才高兴地睁开眼睛,“师父,我记住啦!”可是,眼前哪还有成公兴的影子!面前的人竟然是渠迪,上谷公主惊喜不已,“国师,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