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

若花辞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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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相死了以后,朝中的格局没有什么大变化,柏赞之回来了,他虽没返回朝堂,但积威犹在,损了一个最得意的孙儿,老人家伤心之下,病了好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他还用他退休老臣的特权,给司马伦上奏本,要将组织了那一场刺杀的司马林,也就是外逃多年的前赵王次子处以凌迟。

    司马伦准了。刺杀皇帝,够判一个凌迟了,实在是他家满门早已诛光,不然,还可以株连。此事一出,司马策暗骂二弟没脑子,逃了好好过日子就是,非要出来再闹腾,把宰相弄死了,害他还要重新再寻盟友,可想而知下一个肯定没有柏相那般豪爽,更没她那般能耐。

    骂完他还要上奏本自辩,他跟他弟弟快十年没见了,自他逃匿,也从未有过一丝交集,这一回的事,他实在不知,望圣主明辨。

    朝里碍着他手握重兵,态度很恭谨,便没与他计较。

    第二年,司马伦大婚,请襄城回京观礼,襄城仍是不愿,令人传话来,等她一切都淡了,她自会回京相聚。顾太后当场就哭了,哭完也熄了给襄城重新选一个驸马的念头,与其让一个并不如前人的人来处处都对比出过往的好,让襄城更怀念亡人,不如就这样吧,又或许,可以寄希望于有一日,襄城自己能开窍。

    京中到处都赞襄城长公主长情,当初柏冉在宴会上大放厥词称她妻温柔可爱的事又被翻了出来,引起无数唏嘘。朝里朝外又掀起了对柏冉的思潮,太常卿连烧了一屋子画以酬知己,陈羡之大醉三日,称此后再无知心之人。

    柏据作为柏冉的嗣子,柏冉死后,他是要弃官守制的,虽然是在家,但昭阳宫每月都会召见他,估计三年期限一过,他便可官复原职了,兴许还能再升。柏据很习惯比他小的长辈,但面对这个比他小了有一轮的皇帝舅舅以及他脸上慈爱的神色,柏据觉得有些撑不住,太违和了。

    虽然太后外祖母已经放弃了让他嗣母回京的打算,但皇帝舅舅显然还没放弃:“等过了冬天,朕欲遣人往许州看望阿姐,想了想,还是让柏氏子侄走这一趟,你可有合适人选相荐?”襄城的封邑本是襄城县及周边数县,但由于司马伦将她封邑扩大了,许州大半个州都成了襄城的封邑,比一般藩国都要大,襄城便选了许州州治所在营建公主府。

    柏据想了想,安慰伤心的长公主的话,最好还是活泼开朗一些的,很快就荐了一个。

    又过一年,司马伦以其大婚,改元甘露,是为甘露元年,也是这一年,他正式亲政。

    甘露元年春,司马伦派一柏氏子往许州看望襄城。

    许州城里,襄城正满面着急的问婢子们:“人呢?去哪儿了?”

    婢子也着急,阿蒙咕哝道:“刚还在的,不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人说的是她们家长公主半月前从街上“抢”来的一民女,长得酷似驸马,且非止相貌,连顾盼间的神态都神似,简直太像了。然后,她家公主就把人抢回来了。阿蒙一则以惊,一则以忧,她担心死了,想到那位皇室中讳莫如深的新安大长公主,真是越想越怕,一直犹豫是不是要去信与太后说一声。

    襄城着急不已,从上一回柏冉的身子一直不好,那一箭实在凶险,偏上一丝丝,便回天乏术了,她只盼能日日都看着她才好,可是,柏相刚死便出现一个与她如此相像的人,哪怕是个着红装的女子,也让人生疑,二人便商议着缓两年再出现,柏冉便一直在她早前暗中置下的园子里养伤,直到前两日,襄城实在忍不住了,不能见到她,她就不安,便装作偶遇,把人抢了回来。

    柏冉虽觉好笑,但也由了她,老老实实地跟着她到了这长公主府来。

    她初来,府中地势毫不熟悉,又是闲不住爱四下乱走的,前几日还在亭子里睡着了,醒来便发热不止,折腾了好几日才好,闹得襄城担心不已,生怕她旧伤复发,自那以后襄城便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恨不得连梦中都带上她方好,可刚刚,京师来人,她少不得要见上一见,走前还千叮万嘱不许她乱走,结果回来,她又不见了。

    “快去找!”襄城气急败坏,只怕她迷了路,又窝在哪里睡着。

    柏冉没睡着,她正躺在一个亭子里看风景,也不知怎么,她现在就是喜欢临水的地方,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躺着,闻着湖水清冽的气息,看湖面或碧波微漾或一圈一圈的荡开波光,还有湖中植物,有时会有成群结队的水鸭子游过。

    想着襄城去见京师来的使者了,估计有满腹的话要说,一定没那么快就好的,便松松快快的侧躺着,想多待一会儿,这一回,她记着来时的路,一定不会再迷途了。

    她正看得入神,又快要睡着了,便听耳旁传来脚步声,柏冉睁了下眼,躺得稍微正了一些,嗯,她现在是女子了,要矜持。

    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在亭外停了一下,显得主人似有犹豫,片刻,那人还是走了进来,只是步伐轻了许多。

    柏冉睁开眼,便听那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柏冉皱眉,慵懒地坐起,望着那人问道:“足下是何人?”

    素白的襦裙,袖口饰以水蓝兰草暗纹,长发如墨,以一条白色的缎带随意挽在身后,肤白如此,鼻挺唇秀,漫不经心的眼神与疏懒的嗓音显得极是动人心扉。

    然而让柏晟惊讶的不是她这般美貌,而是她的长相,与已逝的柏相有九成相像。

    听她发问,柏晟顿觉心惊胆战,这,这连语气气度都很像啊,继而,他又心有戚戚,叔母要调、教出这样一个人花费了不少功夫吧。这世上相像的人许有,但连神态气度都像的,就不可能了。若不是世人皆知柏相为护陛下而死,而眼前这一位又是个女子,还真让人以为柏相重生了。

    久不听其回话,柏冉不满了,她认出来了,这是她侄子,我一不在柏氏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听人发问而不答,如此不懂礼貌,一点世家风仪都没有。

    那边柏晟却是回过神来了,再看这娘子如此貌美却……心中有为她惋惜了一番,语气也不由轻柔起来:“我是从京里来的使者,代陛下问候长公主。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

    柏冉不满的心又被抚慰了,他们家的人还是很敬老爱幼的,语气也缓了一些只是没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道:“听闻京中有柏谢陈夏三家,为礼仪大家,不知郎君可能为某详说?”

    她想知道过去两年,京中如何了。

    柏晟很愿意与这样一个风姿卓卓又长相动人的人攀谈,坐在了她对面,详细地说将起来。

    这一说,便忘了时辰,待襄城寻过来,便见柏冉微含笑意的听柏晟慷慨激昂,她长捷掩映的双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很感兴趣,这样的柏冉在柏晟看来显然是充满鼓励,他说得越发详尽,只愿这拥有倾城之貌的美人能感觉满意。

    襄城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走过去,在柏冉的身边坐下,柏冉一见她来便十分自然的让了让,还顺手将一旁的披风取来给襄城披上,见天色不早了,也知自己在外逗留太久,忙歉意道:“不知不觉又忘了时辰,让你担心了吧?”

    襄城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又似责怪又似痴缠道:“又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像上回一样走失了怎么办?”

    柏冉丝毫不觉不妥,只是上一回走失的事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便笑了笑道:“我多走走就熟了。你别担心我。”

    她们不觉怎么,因为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即便两年间聚少离多,却丝毫没有拉开她们相交的心。两个女子如此亲昵,竟是这般美景,一旁看着的柏晟却觉得好虐,爱人已故,见一相似之人便如饮鸩止渴、飞蛾扑火,明知不是仍是一丝一毫也不肯放,只为得一丝丝的慰藉,就为这一丝丝慰藉,连对方是一个女子都不在意;而另一个,显然已心生恋慕,却根本不知她所思慕之人望着她满含柔情,那柔情却不是给她的,她透过她是在看另一个人——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又是如何的一场肝肠寸断。

    虐死了。柏晟好担忧,这样的事要如何禀给陛下。

    等满腔担忧的柏晟告辞,襄城抬手揪住柏冉的大耳朵:“是谁说了会乖乖呆着等我回来的?是谁保证了再也不乱走的?是谁说一定会听话的?你又不乖!”

    柏冉连忙去救自己耳朵,口中委委屈屈的辩白道:“没有乱走啊,我记得路,只是看到那小子,不知不觉便聊得久了。”

    襄城幽幽的看着她,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柏冉急了,忙转到她面前,连忙保证:“真的不乱走了,没你答应,我哪儿也不去,好不好?莫生气了。”

    她这急急忙忙的样子,襄城也无法气下去,伸开双臂抱着她,轻声细语的:“阿冉,我不是要限制你,只是,只是你实在让我不放心。”想到那一日听闻她死讯的心神俱灭,襄城合起眼,话语中遍布哀伤:“你知道那会儿,我有多无望,恨不能直接就死了,也好过让我亲手将你送入陵墓。”

    柏冉心虚,那会儿,她想到司马伦是襄城很在乎的弟弟,他若出事,襄城一定会难过,再者,国家还没有继承人,皇帝这时死了,天下必然要乱,她便以身相替了。一箭是扎扎实实地刺入她的胸口了,那些血,还有她与司马伦说话时的虚弱,都不是假的,她也怕万一不治,真的死了,总要拜托司马伦千万千万照顾好襄城,别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些话,她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只怕说了襄城便更难受。送回府中,拼着口气将她的计划与阿娘说,请阿娘助她成事,她心里头想好了,这一回死了,真是一了百了,以后再无柏冉,她也不用怕身份被人戳穿,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幸而,上天庇佑,终于让她成功了。

    “我知错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先说与你。”柏冉乖乖的认错,反手抱住她,襄城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捶了她一下:“只会说好听的,谁知道你过不过心。”

    柏冉就抱着她笑道:“哪敢不听话?吃你的住你的,若是我敢逃,殿下一声令下,我上天入地都走不脱,这样还不放心么?”

    她这么说,襄城也忍不住笑了,带点小得意道:“就这样才好。”

    柏晟在许州待了五日,越看她们两个越是虐心,好在他还有一件正事,卫国夫人今夏要来许州,请殿下准备准备,许要建新屋相迎,唉,不知卫国夫人看到那位小娘子会作何感想。

    五日一过,柏晟便回京了,见了司马伦,含蓄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司马伦一愣,怎么这样?

    “果真极像柏相?”

    柏晟在许州时觉得酷似,现在将二人的样貌在脑海中对比,柏相的面容却显得模糊了,谨慎地思索半晌,答道:“是那一股神韵。”

    司马伦沉思许久,到底说了句:“密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太后那里,也勿泄漏。”

    柏晟会意,低声应诺,见皇帝无事吩咐,便退了出去。

    司马伦在殿中独自坐了许久,还是决定由襄城去了,若能给她一些安慰,女子就女子吧,怕只怕时日一久,伤上加伤。

    柏相到最后都惦记着阿姐,想必也不会反对的吧。他会记得他说过的话,有生之年,决不让阿姐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正式结束了。

    新坑的话,是大唐,cp神马的,其中一个是阿武,另一个,请容许我保留一点神秘感。

    这个坑会在元旦之后开,要去找资料来看。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