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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天已经擦黑，苍林才和特瑞斯从房中出来，迎着小青等人的灼灼目光，岿然不动。
白匀脚步如飞的过来，神情亢奋，“快点儿快点儿！准备，那个烂牙的！”
一听这话，小青迅速将视线从苍林夫夫身上转移到陶贴那里，双眼闪闪发亮。
特瑞斯也很是兴奋，凑过去询问，“能围观吗？”
白匀瞥他一眼，冷笑一声，又看看满脸都明晃晃写着不同意的陶贴，突然就笑了，点头，“好呀好呀，速度围观，四缺三。”
医生：白匀；
病患：陶贴；
一定会有的陪同：墨牍；
余者：苍林，小青，吸血鬼。
然而这很美好的围观活动进行的并不顺利，因为，不速之客到了。
几个人在陶贴红彤彤的杀人视线中丝毫不受影响的进去，还未来得及摆好阵型，除了特瑞斯之外的众人便都皱起了眉头。
白匀一边不慌不忙的带上口罩，一边把刚做好的特殊器械拿在手里，然后对着小青冷笑，“你们俩到底是虐恋情深呢？还是虐恋情深？特么的放驴放到这儿来了？”
小青二话不说的就抽出匕首握在掌心，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特瑞斯满脸茫然，似乎有些打不定主意是要就留下围观还是出去看热闹的好，下意识的就抬头望苍林脸上看去。一看之下，却突然打了个哆嗦。
苍林，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就见苍林那张不带表情的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薄霜，那双看上去依旧平静的眼中也似乎在酝酿着风暴。
“苍林？”
特瑞斯只觉得，这样的苍林，好陌生。
觉察到他周身气氛变化的白匀几个也有些惊讶的看过去。
袍角翻飞，持续酝酿低气压的苍林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背上的长发在空气中微微飘荡，昭示着主人心情的不佳。
“苍林！”特瑞斯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医院里面显得空荡荡的，本就不怎么明朗的空间顿时就又平添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白匀所在的楼层更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合着窗外漏进来的昏暗的光线，鬼气森森。
一脸阴森的小青瞪着前面的法海，“你有完没完！”
微微蹙了下眉，法海单手执掌在前，“贫僧是来调查那几个人魂魄被吞之事的，并非前来滋事。”
小青冷嘲热讽，“大师果真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佩服，佩服。”
法海沉默几秒钟，平心静气道，“既如此，借过。”
不说还好，一说，小青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挑衅的看着他，“就是不让，你待如何？”
饶是定力好如法海，几次三番被他这样故意为难也无法保持平静，俊秀的脸上带出来几分厉色，“小青，你莫要多生事端。”
小青冷笑，将匕首缓缓放到眼前，身体微微伏低，“老子生了几百年事端了，还差这一遭么？！”
见他这样咄咄逼人，法海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一瞬间，小青好似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和尚，一个不问世事，只用手中的禅杖和金钵说话的捉妖机器。
冷哼一声，小青再次握紧了匕首，眼中光芒更盛，全身的弦都绷紧了，随时都可能扑过去。
现场一触即发，连空气也被凝固，唯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后面还跟着另一个略重的声音。
这股气息是，老板？
背对着来人方向的小青眉头先是一皱，随即便松开了。
他收起攻势，转身对着苍林点点头，“老板。”
苍林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法海道，“此事不是你该插手的，你走吧。”
面对这人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语气，法海微微错愕，然后坚持道，“五条人命，怎能与贫僧无关？”
苍林微微蹙眉，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一丝不悦，“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不将作恶的妖物制服，贫僧是不会啊！”话音未落，法海就直直的倒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蓬血雾，然后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内伤。不算太重，但是足够让他老老实实的修养上一二十天。
不光是特瑞斯，就连小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到了，表情无比震惊。
老板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出去一趟之后就？
冷哼一声，苍林扫了一眼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法海，转身要走。
“你，咳咳你等一下！”法海竟就这么硬生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脚下虚浮，踉踉跄跄，但却是重新立在了地上。
苍林置若罔闻，抬脚便走，特瑞斯赶紧跟上，一言不发，只是在听到法海出声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眼。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刚刚的一击让法海脸色惨白，一开口就是一阵气血翻滚，然而就是这样他却还是固执的看着前方的那个背影，喊出了从上次见面就想要问的问题，“咳咳，你，你非妖类，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包庇凶手？”
小青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可以预见法海被送进棺材的神态了。
然而第二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再次开口的苍林竟然没生气，甚至语气都要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不过，只要略微用心分辨下就不难发现，过分平静的语气下面，压抑着的是绝对的不容挑战。
绝对的，权威。
绝对的，高高在上。
“包庇？”苍林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无悲无喜，双眼中皆是冷漠。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法海，仿佛神祗在俯视他的臣民，所有的情绪都消融在时空中。
“妖也罢，人也罢，又有什么分别？”
“法海。”从未开口唤过对方名字的苍林突然淡淡的叫了他一声，语气平静淡漠到仿佛这只是遥远的天际传来的自然声响，不带一丝生气。
“你为何偏袒人类？”
被问了这个问题的法海忽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转世的法师喃喃道，“贫僧并未”
话未说完，苍林又用那种波澜不惊到让人不安的语气打断他，“那有人类枉杀他人性命之时，你又为何置之不理？”
苍蓝色的眸子直直的看过去，一直看到法海的心底，让他凭空生出来一种敬畏之感，无法动弹。
“因为你是人，所以便理所当然的将妖视为敌人。”
“因为你法力尚且值得一看，所以便有数不清的妖命丧你手。”
“那么，妖将无用的人类作为食物，又有何不妥？”
几句轻飘飘的话丢过来，登时就将法海震得气血翻滚，丧魂失魄。
从未有谁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自然也从未这样想过。
人妖殊途，生来不就是势不两立的么？
人捉妖，自然是对的，不是么？
然而青白二蛇的事件让他第一次明白了，并非所有的妖都是要来为祸人间的，所以他错了，大错特错。
可是这个人，他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无论如何，妖吃人，总是不对的。
“人杀妖，妖吃人，本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