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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台阶下的一块砖,乔其摩挲半晌拿出一把钥匙把大门打开,门边垂着的绳尾上挂着一块圆铁片，轻轻一拉灯就亮了。
“快进来吧！”正正方方地一个院子，面朝大门并排着四间房间,进了正厅所有人一眼就看见桌子那儿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这是我爸”说出这四个字，乔其便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卢家人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离开这么多年如今到了家却天人永隔，何况又背着那样的污名“乔其,伤心也得保重身体，想想还有你妈呢！”梁慧兰上前拍了拍她“事情只是听邻居这么说了一下,具体如何还是等见到你母亲再细问的好。”
“嗯，谢谢阿姨！大家肯定都累了，咱们抓紧吃完饭休息吧！”抹了抹眼泪往里屋走去“我家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先收拾出两间将就下，这是我父母的房间”一张有年头的大木床，床头矮柜和大衣柜贴边放着，乔其看见熟悉的家具鼻子又酸了酸“阿姨，你和秀贞、秀玉晚上睡这边”带头往隔壁的屋子走去“顶头这个是我做闺女时的房间，看看要是能住的话，大海和秀华晚上睡这正好”房门没上锁，只是合着搭扣，推门打开灯可以看见墙角有些微杂物，里面的家具大多用报纸盖着，走上去收起来，一桌一椅地位置都没有挪动过，抚着父亲亲手做的家具，乔其心中一阵紧抽，床尾上还有儿时用小刀刻下的划痕“好了你们两个可以搞搞卫生，水龙头什么的都在后排厨房。”
梁母和卢秀贞来到房子后边，灶间和厕所正好建在两头处，刷了刷锅她有些犯愁“秀贞，妈没用过这么大的灶啊！这火候我可掌握不好，要不还是用煤球炉？”
“大锅饭快，没事的，我插队时用的就是这种灶，我会。妈，你去和秀玉收拾房间，把乔其换过来，这柴怎么添也有讲究的。”
“嗳！”
等乔其过来，两人搭手开始做饭，看了看望着火光一言不发的她，卢秀贞叹了口气“乔姐，想开些吧！活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真是叔叔的错，那他已经付出生命来弥补了。”
“肯定不是，我爸爸是老党员，从小我们是看着他站里、队里的事永远排在自家前面的，乔庄房打听一下哪个不知道乔传海又红又专，说他渎职，我第一个就不信。”
“明天你是不是要去见见你妈妈他们，好问问情况。”
乔其点点头“ 我二嫂娘家离这边不算太远，秀贞你借我辆自行车，明早我就去”塞了根柴让火更旺了些“这么久风餐露宿的，反正家里没人，你们别客气，多修整一段时间再走。”
“嗯！我看津市一路过来气氛和以前看过的地方都不一样，正好留下来好好休息休息，我妈岁数大了，总这么快节奏也吃不消。”
利索地吃了饭，做水漱洗了下，众人一点认床的反应都没有，要知道再舒服那也是在户外，现在没有风险，暖暖和和地躺在实地上，没一会儿就去会了周公，乔其胡思乱想了片刻也扛不住疲累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烟囱里冒着热气，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了响动，卢秀贞早早爬起来烧灶头，乔其也穿好衣服在洗脸，至于其他人，除了梁母，还都睡着。
“乔其，你把这个带上”梁慧兰提着一个兜子放在桌上“你二嫂家里总有长辈，空手上门不好看。”
乔其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放着一只熏鸡和包着的一些鸡蛋，她攥紧了兜上的带子“阿姨我晓得这些很难得的，太谢谢了”家人都在二嫂那，养着自个老娘也就算了，大哥大嫂跟着谁晓得人家心里怎么想，送点重礼也好感谢感谢。
看到她没有见外，梁母心情也很好“吃完饭早些去，你妈见到你要想死了，母女俩个好好亲近亲近。”
拎着东西乔其蹬着车就出了坨子地，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她，有惊讶地跟她打招呼的，也有视而不见的，耳边萦绕着议论的声音，感慨地暗自吸口气往拐子沟行去。
二嫂家她还是当初迎亲时来过一次，到了村口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家，只好找了个人问问，巧的是给她开门的正是二嫂戴培娟。
“二嫂，是我呀！”
戴培娟吃了一惊“啊！小其，是小其么？你怎么突然回来啦！进来，进来，哎唷！真是没想到”拉着她进了堂屋高声唤到“妈，妈，你看介是谁啊！”
李淑兰正在隔壁的小屋收拾孩子衣裳，听到二儿媳的声音往窗口看了看，这一下可把她镇住了“啊哟！是小其！小其，可把妈想死了。”
两母女顾不上别人，一里一外冲出来抱在一块，乔其的大哥乔栋和二哥乔梁闻声也赶了过来，连戴培娟的父母和嫂子都被惊动，得知是女儿的小姑子，老两口善意地笑起来“亲家母，给你道喜啊！闺女总算回来了”又转头问乔其“丫头，这么早过来，吃过饭没有？”
抹抹眼泪“戴爸爸、戴妈妈我吃过的”递上手头提的兜子“这些您二老别客气，今天贸然上门，多包涵啊！”
“你这是干嘛！”戴培娟的母亲一拍腿，刚要拒绝，她大儿媳妇，也就是戴培娟的嫂子就上来接了过去“哟！小其好不容易来，一会儿在这吃中饭吧！爸、妈你们也是，都是亲戚，拿点东西也是孝敬你们嘛！”说着扬了扬手“娟子，让你小姑子和你婆婆说说体己话，妈，咱寒暄也等人家说完哪！”
老两口的动作被她这么一堵都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乔其上前握住戴妈妈的手“阿姨，嫂子说的对，我是小辈咱们又是这个关系，不用客气的，我先跟我妈我哥说说话，待会再来陪您好么！”
“去，快去，唉！”老太太压低声音“小其啊！背着人好好劝劝亲家母，这人哪没有过不去的坎。”
“嗳！”
一家人进了戴培娟还没出嫁时的房间，乔其打量了下，屋子倒不小，可是现在除了靠墙的大床还搭着几块木板，看来最近大哥他们也是挤在这的“小其，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之前来信也没提要回来啊！”
“昨天晚上”又把南边的情况说了下“我看咱家这块好像没事人一样，差距也太大了，南边为了一口粮都能打死人。”
“咱这要是出了乱子，京都也保不住”乔栋开口说到“造反的你当没有么！只不过是压下去了，要不然，要不然咱爸也不会……”
“妈，到底是怎么了，我爸他怎么会渎职”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众人一片哀戚。
李淑兰回想起那天的大火，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老乔是去救火的呀！搞到最后都说是因为他平时安全工作疏忽，粮仓才会被烧的，你爸冤哪！”
乔传海一直就是小站粮仓的副站长，晚上巡逻和看守照说不关他的事，可这人责任心重，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去转一圈，那晚去了以后就一直没回来，没过多久粮仓就着了火，乔庄房的人都出动了，火势加风势太大，没能救下来，后来检查才发现乔传海的尸身在库里，看样子像正在往外搬粮袋。
“那些人调查了以后，说是咱爸在粮仓里抽烟才引起的火灾，这怎么可能？爸他工作了几十年，什么时候犯过这种错误”乔梁在边上红着眼咬牙切齿。
“庄子里的人也是狼心狗肺，风言风语说咱爸不定这么晚去仓房干嘛去的”戴培娟也接口，这段日子来周围人的态度变化的太快，幸福的生活就此一去不复返“平日里关系那么好，却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妈，你们住在这多不方便，要不咱还是回家吧！”
“小其，咱家当初分配的任务田都被收回了”乔栋一直没言声，这时才张嘴。
“凭什么？”乔其惊呆了“地收回去开春咱们种什么？”
“他们说咱爸这个罪要是人活着都该判刑的，现在死了站里的损失无法赔偿，不把地收回去没法跟庄子里其他人家交代”抱住头“至于咱们怎么过活，凭着户口簿倒是能领一些救济粮。咱妈在那天天睡不着，这才在你二嫂这先借住一段的”他们也待不下去，异样地眼神、指指点点地嚼舌根、落井下石地下属、冷漠地亲朋好友，中年突逢大变，谁都没想到。
“小其先住着没事的”戴培娟说到“虽然我嫂子那人是有点势利眼，但她也就是嘴上厉害，现在你既然回来不走了，就得让你哥去打听一下能不能也领上一份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不快要过年了嘛！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好了，你们说着，我先去做饭。”
厨房里，戴培娟的嫂子看到乔其拿来的东西眉开眼笑“真看不出礼还挺重”往开水里煮了两个鸡蛋“小雷，小金快过来”两个小男孩虎头虎脑从院子冲进她怀里“妈妈，干嘛！”
“傻子，给你们吃鸡蛋。”
“太好了，那小燕姐他们有没有”小燕是戴培娟的大闺女，来的这段时间经常带着弟弟妹妹玩，小雷挺喜欢这个大表姐。
“就你们哥俩有，出去别乱说啊！这鸡蛋多精贵，哪能给外人吃。”
戴培娟听到这，默默地放下掀帘子的手，转手往父母那屋走去。
“我看年前咱也回家算了，妈也想开了，他们说就说吧！我也活不了几年，就是苦了你们兄妹啦！”
“妈，我和大萍商量过了，她老家东北那头政策宽松，要是回去的话肯种地就能活命，要不咱去那边吧！你跟着我们过，年后就出发。”
“是啊！妈，我爹娘岁数也不小了，我跟乔栋也该回去看看，这次爸的事一出，以后再想在庄里立足真是太难了，乔树、乔森他们长大以后还有什么前途，不如离开。”
“这！”
“妈，大哥大嫂，这些可以慢慢考虑，要是去东北我倒是赞成”把一路同行的卢家讲了讲“要不是他们我都回不来，而且现在外面比你们想象的要糟的多”又把异能这回事一说，李淑兰和乔栋两口子都连连惊呼“咱这倒也是有过发烧的，京都有一阵把好多感染的人都隔离出市了，这些人没地方去就往津沽和冀省跑啊！可你说的变异咱没见识过。”
“真的有”简单说了说遭遇，李淑兰抹抹眼泪“小其啊！妈早就叫你回来，给那种人家做牛做马他们亏不亏心哪！噢！乔栋，你待会跟你妹妹一块回去，好好谢谢卢家人，多带点粮食走。”
“粮食不用了”乔其拦住母亲“真要感谢就麻烦大嫂回头好好帮忙想想怎么走，大哥回头带他们在津市转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