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素衣渡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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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嫁过来的是真正的陶罄雪,已经死了几遍了吧。万氏不愧是亲娘,救了女儿一命。莲初看着丝丝的尸体,过了许久,才向后退了几步,腿碰到椅子,慢慢的坐了下来。

    她摸了下眼角,发现自己竟哭了,赶紧抹出帕子,捂住嘴巴,把哭声咽了回去。强迫自己整理情绪,思考对策,她不能败在这里,至少要打破现在的困境。

    残阳如血,倘若一直被禁足,她下半辈子只能从门缝看夕阳了。突然,她想到了主意,紧张、兴奋还有担心,但她已没有别的选择。

    拿起针线笸子中的剪刀,对着夕阳,凝视锋利的刀刃。

    莲初瞅了眼床上的丝丝。

    —

    第二天,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入秋的雨,打落了树上枯黄的叶子,在地上铺了一层。别的院子有下人打扫,她这院子,只能这般由落叶满地,尘土成泥。

    莲初一上午都在等六姑娘过来,她在脑海里演练了种种她们之间可能出现的对话,她若装傻,她也会装傻然后套话。可惜,六姑娘没有重回“犯罪现场”,等了一上午,她都没过来。

    大概在安静的等她的死讯吧,或许她觉得她早晚会吞食那两块糖,今天不死,明天也会阎罗王。

    莲初肯定一点,六姑娘不是受梁宜臻指使的,如果“丈夫”要她的命,不必让小孩捎带糖块,直接下在饭菜里就好了。何况,他舍不得她死的这么轻松。

    六姑娘受他人指使,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借小孩的手杀人,得多恶毒的人才能干得出来。如此看来,梁家和陶家还真般配,难怪能成为死敌。

    临近中午,雨停了,没等来六姑娘,等来了送饭的荷株。她一手打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拎着食盒显得很吃力,大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莲初掏帕子给她擦脸:“你该等雨停了再过来。”

    “菜会凉的。”荷株笑道:“奴婢没事的,算不得什么。”瞧三少奶奶的脸色比昨天还差,担心的问:“您身子……还好吧……”

    “我没事的……”

    荷株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其实她一进屋就闻到了。外面下着雨,空气潮湿清新,若是有其他味道很容易闻出来。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地上有一点点黑色的圆点。她纳闷,这究竟是什么?正想凑近看,这时就听三少奶奶道:“……我没胃口,你拿回去吧。”

    “是……。”忽然,看到三少奶奶的袖口也有黑色的圆点,手指甲那么大,她忍不住皱眉,因为她很快发现不止是袖口,整个衣袖,包括衣襟上都有,而且有几处是黑红色的,或者说是暗红色。

    血?

    “……您……”荷株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受伤了?”

    莲初“虚弱”的微笑:“我很好,我没事……”放下碗筷后,还不忘朝荷株露出温柔的笑容,成不成功,关键就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她扶桌站起来,忽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好有荷株出手扶住了她,莲初感激的道:“……如果没有你,我死了,恐怕也没人发现。”

    “您别这么说,您不会有事的。”荷株扶她到床前:“奴婢去找三少爷吧。”

    莲初用力抓住她的手,痛苦的摇头:“他不会想见我的。”

    荷株想哭了,见不得三少奶奶受苦:“……那、那该怎么办啊?”

    “……你走吧,你帮不了我的,谁都帮不了我。”莲初怜惜的给荷株拢了拢鬓发:“好孩子,你晚上再过来吧。”

    三少奶奶让她走,她不得不走,荷株只得退了出去,关好门,一步三回头的朝大门走去。

    荷株走后,莲初起身来到桌前,把剩下的血加水搅开抹到布条上,缠到胳膊上。她要伪造的像真的流过血一样,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她把昨天晚上,点灯熬油写好的信,反复读了几遍,确定没有错别字,没有任何失误,才叠好放进了袖中。接着又把书桌布置了一番,确保一眼望去“血腥凌乱”。

    其实她没什么信心,梁宜臻是见惯大场面的,这点“血腥”,不够他瞧上一眼的。

    “不管了,没有其他办法了。”

    时间过的飞快,在脑海里演练了几遍将要发生的状况,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荷株比平日来的早,可能是担心她。莲初昨晚一夜没睡,气色极差,双眼无神,不用装就是一脸憔悴相了。荷株见她这个样子,实在忍不住了:“三少奶奶,奴婢还是去请大夫吧,您气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我……我……”莲初艰涩沙哑的道:“我……我没……”起身走了一步,忽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吓的荷株丢掉食盒,惊呼:“少奶奶——”

    莲初浑身无力的道:“我……我……”抬起手,故意露出血迹斑斑的手臂,果然吓到了荷株:“您、您这是怎么了?”

    “……你把这封信交给三少爷……”莲初从袖口摸出信,颤抖着递到荷株手中,含泪道:“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好妹妹,你一定帮我做到。”

    荷株忙慌点头:“奴婢这就去!可是、若是三少爷不在府中……”

    “就交给老爷……”不管是谁,只要能看到了有所动容,把她弄出这里。莲初担心荷株的能力,毕竟她只是个伙房的小丫鬟,想见到主子毕竟有困难,可是她除了她之外,也没旁人能使唤了,只能压在她身上了:“……好妹妹,摆脱你了。我……没力气走出这个门了,全看你了……我好像发热了……你快些去,我等你……”说完,双眼一闭,飘乎乎的向后仰去。

    荷株吓的声音不成调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您千万别有事啊——”搀着少奶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冒着雨跑了出去。

    听到门响,莲初腾地坐了起来,她要抓紧时间再做一件事——把丝丝埋好。

    它为她试毒而死,又为她提供了血液,好好安葬它,也是销毁证据。

    —

    荷株一口气跑到周姨娘门口,三少爷最有可能在这里,除了这里,她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下雨的傍晚,周姨娘的院子早早关了门,荷株握着小拳头,砸门嘶喊:“三少爷——三少爷——少奶奶要见您——”

    门仍旧紧关。

    荷株茫然四顾,她或许该去找老爷,老爷一定在府中的。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门砰的打开,周姥姥叉着腰骂道:“原来是你这猴崽子,出什么事了,在这儿大喊大叫的。”

    “三少爷……三少爷在吗?”

    周姥姥冷笑道:“是你能见的?也是你敢见的?”

    荷株急得想哭:“不是我见,是……”忽然这时,她余光看到巷口,有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三少爷,就他自己一个人,打了一把油纸伞,不像有急事的样子。

    她像黑夜中看到了明灯:“三少爷——”

    梁宜臻记得荷株,这不是给陶罄雪送饭的丫头么,本能觉得有事发生,停下脚步。荷株丢下周嬷嬷,连滚带爬的到三少爷跟前,哭哭啼啼的道:“三少奶奶病了,很虚弱,不能说话了,还发热……还有……呜呜……身上都是血……好像受伤了……”

    梁宜臻一愣,浑身都是血?自杀未遂么。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不闻不问关了她这么久,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受不了了。有些解恨,心头快意了不少,冷笑道:“不还没死呢,叫个人过去,给她包扎一下。”

    这时,周姥姥也冒雨迎了过来:“爷,快进院子吧,这雨下的呦,才入秋,就天寒地冻的。”

    荷株赶紧往外掏三少奶奶的信,红着眼圈,递给三少爷:“这是少奶奶让奴婢给您的。”虽然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一定很重要。

    梁宜臻没兴趣看,不耐烦的正要拔腿走人,突然发现这封信被雨水洇湿的部分,透着红色。他这才拿起这叠信,抖落了开看,共有五张,每个字都是用血写成的。

    这是封血书。

    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用血写成的书信,竟然来自她的妻子。她在信中认错了,悔不当初,似乎每一个字都在忏悔哭泣。

    他犹记得她光洁白嫩的手指,割开那么柔嫩的肌肤……刺血为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过惨烈了。

    所以这丫头说她身上有血,虚弱、发热。这是金疮瘛瘲症状,因为这个死去的士兵非常多,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会死?

    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没有波澜,没有喜悦。

    他恨她傲慢阴毒,不知忏悔,可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她的忏悔血书,字字带泪。流失这么多血,人的性命也危险了。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蠢货,我又没想让你现在就死!”梁宜臻丢掉伞,转身朝妻子所在的正房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