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八章不自量力

红萝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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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瀛台,绮思楼以西,长春书屋,紫檀琴桌上设铜珐琅象耳鼎炉,升腾起的白烟熏得一屋芳香,闻之不觉让人心生愉悦。玄烨坐在琴桌前的紫檀漆心绣墩上,而法海则跪在地上,身后也同样是张张紫檀漆心绣墩,与玄烨坐的那张绣墩唯一不同的,只是绣墩上坐垫是红锦,而非玄烨那张用的黄缂丝。

    静静听法海说完整件事,玄烨并没追问法海,施计入葬其母一事,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的参与。只是回头望着琴桌上那张古琴说:“这张伏羲式琴,是朕先年心血来潮时,亲自在内库中找出的,搁着也有些年了,一直没有碰。方才朕弹抚了,才知此琴琴音透润、静圆,是张难得的好琴。法海,刚才你也听了。你觉得这琴如何?”

    原本按胤禛他们所教,自行到御前请罪,这已经够令法海紧张。谁知皇帝玄烨听完,竟不按常理出招,话题一转问起他琴来,法海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招,跪在地上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里来。

    玄烨见法海急得鼻尖冒汗,想到法海毕竟是自己表弟,也不能逼得太过,便就叹了口气说:“朕知道你事母至孝,也知道这些年,你在家中的委屈。舅父在时,其实曾向朕提起过你,也觉得对你们母子有所亏欠。这次朕就看在舅父的份上,不计较你的胡闹,但是从此往后,绝不许出这等荒唐事。”

    当然玄烨能如此宽容,也是看在法海入值南书房多年,玄烨深知法海正如他今天所表现出的这样,是极不善言辞的人,这便令法海无法像一些词臣那般,能通过巧言令色,结党营私,甚至借职务之便,进而勾结皇子。玄烨本身是个孝子,知道这次法海是为了过逝的生母,才做出此等糊涂事时,也对法海产生了不少同情,要不是有着这些种种,早在玄烨得知胤祯等人与法海联手之初,玄烨这个皇帝就不会容得他们几人乱来。

    法海当然猜不透玄烨的心思,在听到玄烨说既往不咎时,心里不觉长舒了口气,既然皇帝连他都不追究,那必定也不会追究胤祯几人,法海之前为胤祯担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只见他马上就再次免冠磕头谢恩。

    “还不快起来,表弟。”玄烨显然将法海视为一家人。当初选中他担任胤祥、胤祯的老师,一方面是玄烨看重法海的学问与才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法海是自己母族中人,玄烨相信法海这个老师会教导好,那两个一向令的挂心的儿子。

    几年下来,玄烨对胤祥、胤祯的课业也很满意,而通过这次的事,也让玄烨知道法海与自己那两个儿子,师生间相处融洽,这也叫玄烨大为安慰。玄烨实在听够了,儿子们对授业恩师不敬的丑闻,因此对胤祥、胤祯与法海的融洽,十分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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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海不知道,正当他在长春书房独对时,胤祯正由太监领着,正朝这边过来。经过藻韵楼时,衔命出来接引胤祯的太监魏珠,比了比手就让左右的宫监退下,独个儿引着胤祯走入瀛台。

    “奴才魏珠见过十四爷,给十四爷请安。”已经在宫中内侍中举足轻重的魏珠,不知道为何多年来对胤祯一直是格外恭敬。胤祯有特别留意过魏珠这人,知道他是个伶俐人,要不是也不会在梁九功日渐老迈后,慢慢顶替了梁九功在玄烨跟前的位置。可对这个魏珠为何一直以来,对自己异常忠心,胤祯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魏珠的殷切,胤祯只略略点了下头,魏珠也不觉胤祯傲慢,依旧像侍奉主子般卑微道:“十四爷尽可宽心。今日长春书房里,伺候的是怡情亶香,先前奴才在屋外,听万岁爷琴声清越,想来无论今日,万岁爷是为何事传十四爷您来,十四爷您也必定都能逢凶化吉。”

    按宫里规矩,身为内侍魏珠是不能打听这些,更不能将这些告知胤祯,可每次碰到胤祯的事,魏珠就是忍不住就留意起来。胤祯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不见轻松,反倒是凝重起来,并且一下停住了脚步,魏珠见他这样,马上机警地前后探望了轮,才转身低声诧异问胤祯:“十四爷可是有事要吩咐?”

    “往后不要再去打探皇父的起居,也不要再告诉我这些。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话,每一句都会要了你的性命。”胤祯眉头深锁道。

    魏珠被胤祯吓了一大跳,不是为了那句‘会要了他的命’,而是胤祯让他以后不要再打探。要知道宫里宫外多少宫眷皇亲,当朝大员想接近他们这些近侍,为的就是他们这一字半句,妄图据此揣摩上意。也是因为这样,魏珠才想以此回报胤祯。可谁知,胤祯这般不同,有了这份认知,便让魏珠更为感激,认定胤祯这个当初把他救出苦海的阿哥,的确与别不同,反而使其更想为胤祯出力,所以马上就说:“十四爷不必为奴才担心。”

    胤祯知道魏珠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他不让魏珠打探皇父玄烨的起居,只是觉得此举大可不必,留有前世记忆的胤祯,熟知玄烨性情,揣摩圣心,根本不需要那些小节,反倒如果任由魏珠这样下去,指不定那一日还会祸从天降。并且少知道些皇父的心思,或许还能让胤祯一直记住,前世懵懂时心中认定的那个慈父,而不是今生醒悟过来后,看见的这个,心中只有嫡子,其他儿子不过是陪衬的冷酷人父。

    这百转千回的心思,胤祯当然不会说出来。听到魏珠那样说后,胤祯知道直接再劝,不会有用,马上就脸色一敛,摆出做主子的态度说:“魏珠你是不是不想听我的。”

    魏珠被胤祯的气势压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脚上一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求饶道:“奴才不敢!”

    早过耳顺之年的胤祯知道,对魏珠这样一心想出力的人来说,你若单纯只是阻止他,他必定还会弄出些事情来,为了要把他彻底稳住,胤祯用谨慎的语气吩咐道:“你不要再打听,也不要再回我,只要用心仔细当好自个的差。日后,自然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开始魏珠听到胤祯说时,整个人都颓唐了下来,直到胤祯最后那句话出口,魏珠觉得自己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抬头就向胤祯保证道:“奴才一定不叫十四爷失望。”

    胤祯一脸复杂地望着魏珠,魏珠可能不知,可胤祯很记得,皇父玄烨晚年后,会极宠这个叫做魏珠的太监,虽然这时候太监不得干政,但有了魏珠这个内应,日后要知道皇父的一举一动,便易如反掌。前世时,所有意图争夺帝位的皇子,无不使尽手段笼络魏珠,可这魏珠滑不溜秋,根本没有真的投靠他们兄弟里哪个。没想到,今世的魏珠,竟主动投向了自己,这将会如何影响他们兄弟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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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卾伦岱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长春书屋外遇上胤祯。而书房内的玄烨,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叫传时,竟命卾伦岱与胤祯一班晋见。卾伦岱出于习惯,领头就要往里走,出来传旨的顾太监,见到卾伦岱抢在前,马上意识到不对,这顾太监在宫里已有些年资,亦不慌张,也不管卾伦岱是故意还是无心,侧身就把卾伦岱的路拦下,对一直未动的胤祯,再次和气地道:“万岁爷传您和卾伦岱大人晋见呢,十四爷。”

    胤祯听了,这才颌首往书房门口走去,去到门帘前,胤祯再次停住,回头朝以后落在他身后的卾伦岱望了眼,这动作明显是在等卾伦岱来为自己打帘。卾伦岱气得脸色酱红,想他卾伦岱,自从康熙三十六年,擢升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后,他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在御前晋见时为人打过帘子了。平时晋见时总有年资比他浅的大臣,为诸大臣打帘子,可这次只有他与胤祯两人。

    虽然卾伦岱藐视胤祯,视胤祯这个还无封的皇子于无物,可亦是这个还无封的皇子,如今就等着他卾伦岱卑躬屈膝去为其打帘,谁让胤祯到底是皇子,身份上就是比他这正一品大员贵重,所以即便卾伦岱气得牙齿痒痒的,还是要忍住气,去到屋门前伸手打起门帘,跟在胤祯身后进了屋后,卾伦岱也不能按往常的习惯,大步流星地走到皇帝跟前请安,因为他还是得跟在胤祯身后,胤祯走一步,他跟一步,胤祯走得慢悠悠,他也就只能迈着碎步,慢慢的跟在后面。

    等去到皇帝玄烨面前时,卾伦岱已经被胤祯弄得火冒三丈,可如今在御前,这里不是他放肆的地方。请过安后,玄烨来回地望了他们两个眼说:“你们俩知道,朕为何传你们来吗?”

    “回皇上,臣不知道。”

    “回皇父,儿臣不知。”

    卾伦岱与胤祯几乎同时回到。这时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在卾伦岱与胤祯进屋前,法海已经让太监引着,由另一边退了出去。玄烨站起,回身走到南窗紫檀书案旁,随手拿起本折子对卾伦岱说:“卾伦岱,这是你先日上的折子。你来告诉朕的十四阿哥,这折子里写的内容。”

    卾伦岱愣了下,顾不得规矩不规矩,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玄烨。这本折里,写的正是佟氏祖坟闹鬼一事,矛头直指胤祯,可即便折子里是这样写,卾伦岱从来没想过,要与胤祯当面起冲突,更别说当着皇帝的面数落胤祯。

    “卾伦岱。”玄烨再次道,这是个提醒,也是个警告。卾伦岱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听三弟隆科多的。可如今容不得他后悔,他此时要不开口,便是抗旨不遵,要认真追究起来,很可能还会治他条欺君之罪。

    卾伦岱硬着头皮:“回皇上,先前我家在石景山的山坟……其中必有人指使……那法海那来的胆子,还不是有人从中挑拨……”他按着折上的内容复述,直到背完。站在旁边听完的胤祯,从头到尾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重新落座的玄烨,扫了眼胤祯问:“卾伦岱所说的,阿哥你之前可知晓?”

    “回皇父,儿臣一直在宫里读书,对卾伦岱大人所说,一无所知。这几日儿臣倒是天天见师傅,可怎么也从未听师傅提起过。”胤祯嘴上说得无辜,连神情也十分茫然,看起来就是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胤祯这话,玄烨听了还好,卾伦岱简直听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祯竟以人一直在宫里为由,将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卾伦岱不知道,他来告御状这招,早就在胤禛计算之中,所以种种应对,他们兄弟三人已练过不下百遍,这时又怎会给卾伦岱抓住半分。

    “十四阿哥所说,查神武门出入档可证,那你呢?卾伦岱,你所说的,可有真凭实据?”玄烨看似公允地问道。

    玄烨如今的态度,很明显是袒护胤祯的。但卾伦岱又能如何,只能免冠磕头认错,玄烨意味深地望着他说:“卾伦岱你要记着,家和才能万事兴,切勿自误误人。”

    “是,皇上。”卾伦岱跪在地上道。

    “你明白就好。还有,朕不管从前此中有何争执,既然那口棺材已经葬下,便不能再去动它。”直到玄烨这句话出口,卾伦岱才知道自己不但输了,还输得彻底,也是到了此刻,他才领悟到,胤祯他们设下这重重圈套的厉害。

    从前卾伦岱说过,他甚至不怕皇帝玄烨开金口,那是基于即便皇帝有心为法海说话,但也不可能真的为法海葬母一事下旨,定多只能劝劝他,他只要拿定主意,坚拒到底,相信以皇帝玄烨向来的作风,是不会真的插手他的家事。

    可现在胤祯他们命人,把法海生母强行葬下,棺材已经入土,皇帝只要轻轻一句,不许他人再动坟,那他卾伦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法海母子得逞,而完全无能为力,只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卾伦岱恨在心头,可又拿胤祯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暗暗记着。

    玄烨以为这次的教训,足以令卾伦岱悔改,便明他先退出去后。卾伦岱退出去后,也不用玄烨开口,胤祯已经自己跪下,认错道:“儿臣自知有罪,求皇父责罚。”

    玄烨大为头疼得望着自己这个跪在地上的儿子,没好气地朝南面雕花隔门处喝道:“还有你们,还不给朕,全都滚出来!”话音刚落,雕花隔门被人由里面打开,胤祯就见里面跪成一排,全是自己的兄弟。

    胤禛、胤祥自然不必说,胤禌也在,而最令胤祯惊讶的是,胤禑、胤禄、胤衸三兄弟竟也在其中,兄弟六人一直排开,跪着鱼序挪出来后,一起磕头就说:“求皇父饶恕十四弟/哥。”

    “你们……看看你们……你们以为,自己这就叫做兄友弟恭吗?你们这是叫狼狈为奸!”玄烨气得不轻道。

    “求皇父开恩。”胤禛六兄弟再次齐声道。

    玄烨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到胤祯身上。胤祯能见到玄烨身体在微微发抖,怕是被他们兄弟气,胤祯跪前两步,跪到玄烨脚边就说:“皇父,儿臣知错了,求皇父息怒。”

    “你们通通给朕滚出去,等朕想好了怎么罚你们,再治你们的罪。”玄烨脸色绷紧道。

    胤禛几个彼此望了望,如蒙大赦,跪安就退了出去,他们也不敢在屋外停留,很快就退出了瀛台,所以没听到,玄烨最后终于没忍住的笑声。

    当他们兄弟在庆幸,逃过被罚的命运时,却不知玄烨正笑得快意,在问一旁伺候的魏珠:“刚才你可瞧仔细卾伦岱那吃憋的样子?他还真以为这世上没有能治他的人了。”

    魏珠随着玄烨的话,又将胤祯在屋外时,是如何刁难卾伦岱,仔细给回了遍,玄烨感慨就说:“这才是朕的阿哥。”说完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1)本章陈设参考自《明清室内陈设》。

    (2)关于大圣遗音的内容,除琴本身的描述,其他尽数瞎捭。

    (3)魏珠说十四救过自己这事,前面是有提过的哦,大家有注意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