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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夫久等之下不见公孙谨回应,因也是见惯了那些婆家人冷血嘴脸的,顿时冷哼了声：“老身便这样问好了,你是要自己媳妇还是孩子，你选出一样,我定能给你保下来。”
福云看着公孙谨,不知如何是好。石榴在一边急了,她怕公孙谨不懂这些乱说话,连忙道：“大夫请见谅，我们少爷他……”
“我只要娘子。”公孙谨却在此时开口道，他还是那般无什么情绪的口吻,与平时并无二致,却生生令一身边之人觉出了他语气里的绝决和凉薄,就像海棠腹中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血一样。
黄大夫脸露欣慰之色，又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愉。她打量了公孙谨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向屋内走去：“此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待里面丫头醒了，我也要去问问她。”
公孙谨露出些许不解之色，又带着些踌躇和烦燥，终于挪动脚时，门已经被黄大夫关上了。
“少……少爷。”福云小声地喊了一声，她总觉得少爷这模样看着有些可怕，“那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
公孙谨立在门前不动，眼睛眨也不眨，自然也没有答理她。此时除却公孙谨，其他公孙家人不是太小就是地位太低，也无人去反驳公孙谨的决定。
王诚王老爷一直便坐在角落里喝茶，他方才听到公孙谨的回答，神情有些怔愣，似想要就些什么，却又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过了片刻，黄大夫又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那傻丫头不愿意，定要保那孩子，这种事我也看得多了，最后又哪有个好结果。要我说一个不知生不生得出来，又养不养得活的孩子哪里有自己性命要紧，和她说了许就是一尸两命之局也不听，哪来的这般固执。”黄大夫叹息了一声，又对公孙谨道，“你是个明理的，若是不怕产房污秽，就快进去劝劝她，这可不是任自己胡来的时候。”说完又急急走了进去。
公孙谨也不知听还是没听这段话，没等黄大夫说完走进了海棠所在的房间，连动作都变得利落无比。
产房内，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海棠死死地咬着嘴里的布块，只能偶尔听到她的几声呻吟声，却是不敢放着嚷子哭喊，怕自己泄了气力，再也忍不住痛楚。在现代时生孩子哪里真能痛到这种程度，在医生护士的环绕下也觉得安全些。此时只能接生婆子和一个半点不熟悉的医生，心中自然各种的惶惶不安，牙关也越咬越紧，不知不觉布块上面已经染上了血迹。
可海棠此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此处的痛楚，只是尽力回想着当初生孩子时听来的一些方法，不敢有一丝分心地挣扎着，想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她怕再晚上一些，孩子就算生出来怕也已经早就闷死在亲娘肚子里了。
其实此时海棠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想要生下这孩子的执念支持着她罢了，所以当黄大夫问她留子留母时，她想也不想便想把这生机让给腹中的孩子，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不在她脑中。
当肚子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时，海棠便觉得那孩子就是她的瑞儿，她似听到有婴啼声在耳边不断的回响，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再死一次。
好像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海棠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人，她伸手死死地抓住了一截衣袖，声音微弱地道：“救……孩子，孩子……”
“……娘子？”公孙谨进了有些闷热的屋子，屋中的血腥气让他有些紧张。他第一眼就看向了床榻处，一身狼狈的海棠，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虚弱无力的模样，便立即走了过去，小心地触碰着床上的海棠，原本有些冷硬的表情消失无踪。
他手足无措地握住海棠的手，张着嘴，却不知如何应对。死死盯着海棠看了一会，公孙谨语气忽然变得极为坚定：“只要娘子。”
他转向已经满头大汗的黄大夫，又重复道：“不要孩子，要娘子。”
“你这样的夫君也是少见。”黄大夫沉思了片刻，便道，“小娘子有血崩的迹象，不能再等了。这位相公若是不怕，就在此处陪着小娘子，希望别有什么凶险。”
她令一边的产婆去拿药，又温声在海棠耳朵道：“小娘子，你还年轻，性命要紧，以后多为孩子积此德就是，让他早点再投个好人家。”
海棠没等黄大夫说完就突然睁大的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黄大夫的身臂，苍白的脸孔甚至有些扭曲了：“不，不，我要孩子活下来，我要他活下来，救……救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这……”
公孙谨用手覆住海棠的手，把它慢慢挪了下来，放到自己手中。他的另一只手摸着心脏，眼眶也有些眨起了红色，目光极为认真地看着海棠：“娘子，你，若是要孩子，我便与你一起死。”
海棠心神一震，却把涌上来的眼泪又压了回去，神志也清醒了，恨恨地咬牙道：“我不会死，孩子也不会死，老娘穿越了这一回，怎么也能有一回主角的待遇。黄大夫，我要生，请定要助我。”
黄大夫一愣，笑道：“老夫定然拿出十二分本事来。”
“相公，你去外面等我可好？”生孩子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海棠不愿公孙谨有生出一层心理阴影来。公孙谨那一句“同死”，生生激出了海棠无数的豪气。她连死了都能活过来，怎么会怕保不下自己的孩子。她还要看着孩子好好长大，好好经历瑞儿来不及经历的美好人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她如何能不好好活在，在孩子未长大成人之前提供庇护。
公孙谨原本是不会走的，可在海棠的目光下，他脸上慢慢浮起红晕，顺从的离开了。
海棠再次咬紧布块，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板……
一夜就这般乱糟糟的过了。
“哇，哇……”
“恭喜……”眼圈青黑，一脸如释重负的黄大夫抱着一个包袱走出房门后，看到外面的情形就是一愣，原本在桌上、椅子上乃至墙壁上睡着的人都东倒西歪地瞪着眼睛看着她，没一个发出声音。
被好几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围看着，也是颇有些恐惧的事情，黄大夫干咳一声，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壮实的小公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
“婶婶\娘没事吧！”
“夫人……哎呀，少爷你慢一些。”
却是公孙谨因急着进屋去，脚有有些不灵便的缘故，不知勾到了哪里一下摔到了地上，头上都磕破了皮。福云忙拿了帕子想给他擦，却没有赶上，看着他一拐一跳的进了产房。
“这是……弟弟？”公孙柏也想要进去，却被李宗铭拉住了，听他耳语几句后红了脸，便垫着脚去看黄大夫手中的婴儿。他看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有点想碰又不敢真碰，犹豫着道，“弟弟……怎么不像娘一样好看？”
李宗铭有些不确定道：“我听说新生出来的娃娃都是这样的，长大了就好了。”
公孙柏“哦”了一声，终于把手戳到了小婴儿的脸上，惹着小婴儿张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就是他害得娘又要离开柏儿是不是？”
“柏儿！”李宗铭拉开公孙柏的手，却又因年纪不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道，“他是弟弟，柏儿要保护弟弟，婶婶看到了一定会高兴的。”
“娘会高兴？”公孙柏挣开李宗铭的手，又在小婴儿懒懒的脸上戳了一记，那皱巴巴的小脸更皱了，下一刻却笑了起来，声音细细的让人心中柔软。
黄大夫敢紧道：“小公子，看，弟弟喜欢你呢？”
公孙柏的脸又红了，像是有些开心，他用指腹小心的在小婴儿孩上摸了摸，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他若是再让娘不舒服，我定要娘不要了。”
“是，是。”黄大夫笑道，又对一边的石榴道，“可有给小公子备了奶娘，小娘子这次伤了元气，近些日子怕是下不了奶。”
石榴道：“有的。”说着向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媳妇招了招手，“这是王老爷帮忙在近处找的，也是新生了儿子，正是奶水饱满的时候。”
小媳妇轻轻走过来，有些腼腆的行了一礼，从黄大夫手中接过婴儿，姿势老练又柔和，显然是做熟了的。
此时公孙谨已经到了房内，有婆子已经替海棠擦洗过了，此时正喝着清汤，看到公孙谨进来，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可看过孩子了？”
公孙谨摇了摇头。
“名字可想好了？”
公孙谨又摇了摇头。
海棠又笑了笑，也不喝汤了，只是慢慢地说着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一样。
等公孙谨恍过神来，却见海棠已经歪着头睡着了。看着睡去了的海棠，公孙谨从眼神到身体都是一动不动，直到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