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容毁药难寻

七月初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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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宛宛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右耳嗡嗡作响,好像听见有几个不同的声音不停地在旁边说话,只是那些话传进自己的耳朵,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听不真切。

    说话声停止,身体旋即被人扶着坐起,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后背窜入,顺着脊柱往上,直冲天灵。气流在那里积聚盘旋片刻,复又向下,通过经脉游走过全身。秦宛宛一个激灵,顿觉身上疼痛减轻,因毒素而僵硬麻木的肢体渐渐软化,虽然五官还是基本闭塞,但手脚的知觉多少恢复了些。

    嘴里被塞进一颗带着热度的丹药,刚化开,她便难耐地皱起眉头。这药味道苦极,连她都觉得受不了,实在难以想象味觉正常的人吃到后会是副什么表情。

    “溪……”她动动嘴唇,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还带着气声。

    “我是溪凤。”喂药人回答,伸出手指在她喉咙处轻轻一划,嘱咐道,“咽下去。”

    秦宛宛感到喉咙不再发紧,忙听话地将苦药吞下。没过多久,也不知是否丹药起了作用,好不容易清明起来的脑袋又变得昏昏沉沉,泛起浓厚的睡意,身子随之晃了两晃,倒头又栽回床榻上睡了过去。

    溪凤坐于榻边,看着秦宛宛乌紫色的皮肤,试着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两下,啧声道:“都僵成这样了,亏她还能活着撑到这里。”

    “能救不?”旁边立着一壮汉,四五十岁模样,声音粗糙暗哑,脸色有些蜡黄,给人一种外强中干之感。

    “你这是瞧不起我?”溪凤挑眉,“这个倒霉蛋我定会救回来,你别忘了把灵石给我送过来就成。”

    壮汉不耐烦地挥挥衣袖:“放心,少不了你的。不就是赤睛蛊蛙兽的毒么,七块中品居然还嫌不够,贪心是要遭雷劈的。”

    溪凤哼了一声:“你知道她中毒有多深么?不懂就别在这里瞎嚷嚷。先收人再收钱,这已经破了我溪凤谷的大例了。”他边说边翻动秦宛宛脑袋和手臂,无不惋惜道:“本来挺好看一小丫头,左脸却要毁了。”

    “什么?”壮汉一听,下意识地看了身侧之人一眼,叉腰又嚷嚷开来,“那怎么成?毁哪儿也不能毁脸啊,这伤连你也治不好?”

    溪凤想了想,耸肩而笑:“那倒也不是……”

    ※※※※※※※

    昨夜刚下了场雨,晨光熹微,草木缀着露珠,一眼望去,整个山谷都显得比平时更加鲜活明亮。一缕朝阳透过纸窗的缝隙,斜斜洒在床榻上,花草混杂上泥土特有的清香,在屋中弥漫开来。

    秦宛宛就是在这样的早晨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刹那,她倍感惊喜,原本完全失明的左眼竟能看到一点光亮了。她摸索着下床,尽管眼前一片模糊,但通过神识帮忙,好歹还分得清哪里有东西挡着,哪里是能走的道。小磕小绊地走到门边,顺手摸了两下,许是清晨的山谷湿气重,加上刚下过雨,木门上也带了些微潮润。

    秦宛宛推了推,木门关得紧紧的,却是推不动。犹疑间,门“吱呀”一声,反而朝里面开进来,她躲避不及,脑袋刚好撞上门板。

    溪凤捧着小丹炉进屋,一眼就见到秦宛宛在里头捂着额角龇牙咧嘴,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笑道:“知道疼啦?知道疼就好,左右这知觉也算恢复大半了。”

    听他这么说,她方如梦初醒。对啊,本来身体里被毒素侵蚀着,碰上什么都是没感觉的,这回也没撞得多厉害,却马上就感到疼了。

    “溪凤上人?”她轻声问,发音依旧困难。

    溪凤点点头,转念想到她可能还看不清,遂又“嗯”了一声,一手拉着她的肘子往屋里走:“本以为你还会再睡一段日子,想不到提早醒了。醒了正好,今天泡药浴不用再让人帮忙。”

    “药浴?”秦宛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堆浆糊,迟疑着道,“我是不是又睡了好多天了?”

    “还行,小半个月吧。”溪凤不以为意地回答,扶她到隔屏后的椅子上坐着,转身处理药汤。木桶里的清水是直接从山上引了清泉下来的,他将引水用的竹子转向别处,再揭开小丹炉的盖子,把里头的东西全数倒入。“哗啦”一下,澄净的山泉变成墨绿色,片刻工夫,里头竟冒起了腾腾热气。

    他拉过秦宛宛的手,让她摸到木桶的边沿,说道:“水已经备好,你自己洗,时辰到了我会过来叫你的。”

    秦宛宛煽动鼻翼,气味出乎意料的好闻,比之前吃的那丸丹药要好多了。她伸手在药汤里翻搅了几下,水温也甚合心意。

    隐约看到眼前的身影有了晃动,似要离开,她赶忙开口:“前辈,那个……这药浴我泡过几回了?”

    溪凤停下脚步,一听就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偏故作不知,只回道:“每两日一回,今天刚好是第七回。”

    “第七回了?”心头跟着颤了颤,“那、那都是谁给我换的衣裳?”

    他哼声道:“这山谷里除了我就是病人,你说谁给你换的?”

    闻言,秦宛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张着嘴看向溪凤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溪凤抿着嘴唇偷乐,憋了阵子,方才悠哉游哉地出门,边走边道:“我都六七百岁的人了,你个没发育好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你……”一句话堵得她气结,直到之后泡入药汤里许久,仍然对此耿耿于怀——哪里没发育好?这不是挺好的么!

    泡了半个时辰,溪凤准时来唤秦宛宛起身。她生怕他径直闯进来,手忙脚乱地爬出浴桶,连膝盖磕了也顾不上,迅速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溪凤在外头听到动静,无奈地摇摇头,同跟在自己身后的壮汉道:“这么傻的姑娘,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壮汉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看上的。”

    溪凤嗤笑,旋而换上一脸严肃:“那边也快到了紧要关头,小丫头就交给我,你叫他不要分心。能帮的我都帮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他的造化了。”

    壮汉点头:“知道,我姑且也是他外公,这两天都会在旁边守着的。”说着,拍拍他肩膀:“这些时日麻烦你了,我先去看看他。”

    难得看到老友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溪凤略觉不习惯,待他离去,抬手用力敲了敲门:“你好了没有?”

    屋内的秦宛宛刚系好腰带,听到询问,胡乱整理了番衣襟和衣摆,方才应声。溪凤闻声推门而入,也没管坐在床榻上的人,径自先去瞧了药汤。浓稠的绿色明显淡去,汤中多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赤金色气泡,一个个沉浮其间,正慢慢地被药汤吸收。

    能达到这种效果,对他来说也只能算差强人意,心中盘算着如何再加几种灵草进去,好让药效更快更好。

    “前辈,”秦宛宛一直听不到声响,忍不住起身,慢慢摸到他身边,“这药汤我还得泡多久?”

    溪凤心不在焉地应道:“大概五六七八回。”

    她抽了抽嘴角:“没个准数么?”她并不排斥泡药浴,毕竟这半个时辰下来,非但没感到任何不适,泡完后身上还轻松不少,其效果可见一斑。只不过,心里总归是希望能够早点康复的。

    溪凤没搭理,沉默了近一刻钟,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她:“三回!顶多三回就能将你体内的毒素清除。”

    即便看不清,她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张口正要说话,又闻他突然话锋一转:“我说啊小丫头,其实你那师姐给的灵石还是不太够的。”

    秦宛宛紧张,山崖上发生的事她依稀记得一些,只是不懂他为何在此时提起这个,难不成治到一半要撂担子不干了?

    “前辈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说,等你五感复原,得帮我采灵草还债。”

    闻得此言,她大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且不论他说的灵石不够是不是真话,就冲着他救了自己这点,她也愿意帮他。

    “另外——”溪凤适时停顿了下,让她刚放下的心又给提了上来,“你的左脸和左臂,想治好上面的灼伤,我手头上还缺一味灵药。”

    秦宛宛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那个伤口极不平整,粗糙坑洼,伤口周围的皮肉甚至被扯得有点扭曲,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是个怎样的丑相。眉头不禁皱起:“那味药很难找吗?”

    溪凤不置可否:“说是缺药,其实是缺少两种炼药的灵草——银丝草和枯荣芝,银丝草在我这溪凤谷里应该还能找到一些,至于枯荣芝,那是上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单脉,想找可没那么容易。”

    听他这么说,秦宛宛先是心下一沉,但将这话仔细思忖了一番,心底又燃起希望:“不容易不代表找不到,前辈既然说出口,那我是不是能认为前辈其实知道枯荣芝的下落?”

    “小丫头还不傻啊。”溪凤自顾颔首,“我确实知道。只不过,那地方我去不得,得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