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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一时间静默无话。
苏诚不知所措,老太太是面色铁青，而云叶帆,没有流露出软弱的神色,一直和老太太对视着。
片刻,“是的。”云叶帆开口道。语气平平淡淡的，只是陈述事实。
苏诚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就攥紧了双手。察觉到他的紧张，云叶帆也不再避讳，伸手握住了他,感觉到那只手挣了挣,便不再动了。
被他握住手,心下好像突然冷静了一点。苏诚平静了下来，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可能是这个老太太让自己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家长,或是她的那副样子就很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感……但是仔细想想，她并没有什么立场来训斥他们，对她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同一段旅程所偶遇的旅伴而已。
如果这个惯于训斥人的严肃老太太要说什么教育言论的话，他们作为小辈的听着就是。
想到了这里，苏诚也回给云叶帆一个“放心吧”的眼神，表示他已经没问题。
两人的小互动自然逃不过老太太锋利的眼神，那张刻满风霜脸仿佛更加冷了几分。
“你们都没什么要解释的吗？”半晌，老太太开了口，那架势不由得让苏诚想起小时候犯错被班主任训斥的画面。班主任也是板着脸说：“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吗？你说，你错在哪里。”而是自己从来都是支支吾吾，亲口说出自己的错误比直接被训话难堪得多。
“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我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云叶帆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责问我们，我们并没有妨碍到别人……”苏诚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胡闹！”
云叶帆皱了皱眉。苏诚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这个老太太实在是有点不可理喻，一般人会对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呵斥吗？如果碰上脾气暴躁一点的，老太太这样不是自找苦吃吗？而且……苏诚仔细回想了一下，老太太回来的时候，他只是靠在云叶帆怀里睡觉而已，不知情的人看的话，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或是朋友什么的。毕竟长时间的行车所有人都很疲惫，谁会顾忌许多……而这个老太太上来就直接把他们联想成同性恋，单刀直入地询问，丝毫不掩饰厌恶之情，这只能说明，老太太对“同性恋”的存在早就知情，而且成见已深。会让她单挑这一件事情钻牛角尖的，一定是非常棘手。……说不定，苏诚猜测，说不定在她的儿女孙子之类的小辈里，有闹出过这样事情的人。
苏诚觉得很有可能，再加上这个老太太明明腿脚不便却一个人来搭火车，可能正是在赌气。
那边云叶帆也叹了口气，对老太太说：“我们不是在胡闹。”语气中透着“您才是在胡闹”的信息来。
这样还不把她气死啊。苏诚看看这个老太太颤抖着指向他们的手指，赶紧拽了拽云叶帆，跟了一句：“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这冰天雪地的，您只有一个人，更要注意身体。”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缓和了一下，把指着他们的手放了下去。苏诚趁机从保温杯里倒了一纸杯水，递到老太太手上。
这一来二去，产生了一点小骚动。有些人把脑袋探过来想要看看这个隔间发生了什么，看到苏诚送水过去，只道是小辈惹长辈不开心，这会儿正在赔罪呢。
待稍微平静了一点，云叶帆开口了：“我想您应该冷静一下。就算你指责我们，对于您认识的人的情况也是于事无补的。”
老太太一口水差点噎住：“你……！”但是马上就住了口。的确，她的行为是被一时气愤冲昏头脑才贸然做出来的，仔细一想，对于非亲非故的面前两个男孩子来说，实在是身为长辈很不该的做法。
但是她活这么多年的自尊不允许她道歉，僵持良久，还是苏诚和缓了一下气氛：“好了，这位老太太一定是心情不好，不过您不用担心，火车的停运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这句话算是很牵强，把老太太的失常都归咎于天气等硬性原因，虽说是一个看上去很蹩脚的台阶，老太太还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云叶帆默默无语，他算是对自家老婆的圆场能力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实在是凶残，根本就是强拉硬拽吗。虽然人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好赖托这生硬的几句话，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让老人太过难堪。
十分应景地，车内广播在这时响了起来，表示前方路段已经清理完毕，可以继续前进了，对于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实在是十分抱歉。
苏诚这下子高兴了，只是往后拖了一个小时，看来这效率还是蛮高的。如果下了火车就赶快去赶最后一趟大巴，时间上还是十分富余的。
之后的旅程乏善可陈，虽然老太太一直没有给过他们什么好脸色，但是好在没有再次发难。这让云叶帆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其实是担心苏诚，自从他们在一起以来，还没有过这么赤丨裸裸地遭遇过来自陌生人的敌意。同性恋的确是少数人，国家也还没有特别开放，正因如此，他才担心苏诚会动摇和他在一起的决心……好在，苏诚看上去很坚强，脸色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终于到了终点站，长长的汽笛声迎接着一车的旅客，到了下午的时候像是赶集一样上来了很多旅客，一下子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老太太从始至终没有缓和下脸色，苏诚猜她应该还是在生气。
因为老太太腿脚不好，云叶帆拎着她的行李还要扶着她，苏诚拿着两人的东西跟在后面。老太太没有拒绝，大概是被伺候惯了的，态度很理所当然，苏诚云叶帆只能相视苦笑一下。
出了站台，云叶帆立刻感到刺骨的寒意，一件风衣在现在的季节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他们已经到了祖国北方，夜晚的温度更是滴水成冰。
因为在下车之前苏诚把所有厚衣服都拿出来给他穿上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冻成什么样子，现在他终于能够理解苏诚的话，为什么那么着急地叫他去买羽绒服，看来实在是必备之物。云叶帆回头看了看穿着羽绒服的苏诚，内牛满面。
老太太接下来不用再倒车，云叶帆让苏诚等在温暖的地方，自己带着老太太去马路边打车，火车站的生意向来是很多的，此时等了一会儿，竟不见有空车经过。
老太太看看云叶帆不知是冻得还是行李勒得有点发红的手指，看着他不停跺脚还在帮她招呼出租，心里的疑问顿时脱口而出。
“你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位老太太啊。”云叶帆把空着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也不看她只是专心盯着路上经过的车辆，淡淡地说：“我成为同性恋啊，不是因为特立独行，也不是因为与众不同，单单只是因为无法改变罢了。但是现在，我还是蛮感谢命运的，因为如果我不是同性恋，大概不能和苏诚这样在一起吧……说到底，就算是同性恋，也只不过是社会某一个地方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啊。见到您这样的老辈应当帮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啊，来了来了。”一辆闪着红色“空车”牌子的出租车缓缓停到两人面前，云叶帆把老人扶上车，东西也帮帮放在后备箱里。一切就绪后，他扶着车门，语气带着点寂寥，看向这位老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当初我知道自己的性向的时候，也很万念俱灰，还好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我想您的孩子，一定也希望您能理解吧。”没等老人回答什么，他就把车门关上，在寒风中冲她挥了挥手。
老太太愣愣的听完他的话，什么也没来得及说车就开了，她一时有点失神，感觉心里一直坚持的世界观，仿佛应当换个角度去审视了。
云叶帆站在原地抓抓头发，真是……不知不觉好像变成说教一样。一定气炸了吧，那辆车上的老太太。
“呼……”还是快回到苏诚身边吧，实在是好冷啊。
但是等他跑到约定的地方的时候，苏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云叶帆刚拿出手机就想起两人的手机早就被苏诚玩没电了。没办法，只好在这里等一会儿。
没有了手机，就没办法联络呢……云叶帆看着天上还在缓缓飘落的小雪花，在路灯的映衬下仿佛变成一个一个光点儿，左旋右转的，十分好看。
等了没有五分钟，苏诚就跑回来了，手上拿着搭乘大巴的票，脸上一团儿红色，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你回来啦！我买完票了，赶上了真是太好了！你把那位老太太送上车了？”
云叶帆点点头。
“正好，离发车还有点时间，我们快去给你买点衣服吧！”
诶？现在？火车站附近，半夜九点？他家老婆真是思维跳跃，去哪里买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