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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火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快要到了晚饭的时候，车上已经很喧闹,但是苏诚他们这个小隔间还没有来人。
火车咣当咣当地走着,在祖国长龙的中间穿行。窗外的风景渐渐暗了下来,终于也完全看不见了。
“连灯光都没有呢。”苏诚趴在窗户上撩开窗帘往外看。外面太冷，窗户上都结了薄薄的窗花。
“回来把这个穿上。温度越来越低了。”云叶帆在床上坐着皱眉道。
苏诚歪歪脑袋,把窗帘儿掩好，从过道上的小凳子上跳了下来，云叶帆递给他一件很厚的外套,注视着苏诚乖乖穿上,又从包里拿出一些鸡蛋烤馍之类的东西放在小桌板上,还带一瓶雪梨汁。
总感觉……这一路出来，云叶帆越来越向老妈子方面进化了呢。而自己好像变成小孩子,什么都需要他来操心。
“晚上吃这些随便垫一垫就好，我不想去餐车了，太远。”
苏诚拿着一根卤鸡腿挥舞着说。
“等到卖盒饭的推车过来的时候，再买也可以。”云叶帆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种东西又油又腻，你怎么吃得下？我身板这么好，不吃那些也没关系。”苏诚颇有些无赖地说。虽然中午的时候还觉得餐车上的东西很过得去，但是到了下午就变卦了，总觉得那些东西够贵又不好吃。可能是长时间的车程让人心情改变的关系，他没有感觉到他说话都带上了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
好在云叶帆总是顺着他。
苏诚啃着鸡腿，他现在觉得这个东西也很好吃，比起餐车上冷了就起油的盒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云叶帆也在吃。两人吃完后他又去洗了个水果，递给苏诚。
苏诚拿了小刀削皮，然后一切两半。
两人面对面坐着，啃着同一个苹果，看看对方，相视一笑。
苹果吃完，苏诚开始掰着指头算时间，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真正要到达的话还要等到明天下午。
“啊~好无聊啊？”苏诚向后仰躺在床铺上。
“是啊。”云叶帆淡淡答道：“不然来做运动？”
“！！！”苏诚一下子坐了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什么？？你不会打算在这里吧！”这人来人往……你那表情是认真的吗？
云叶帆抬眼看了看他，突然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逗我的。苏诚啊一声，仰躺在床铺上。
“玩牌吗？”云叶帆拿出扑克牌。
……你还真是什么都带了啊。
苏诚无语地看了一会，云叶帆把那副牌晃来晃去地逗他。
“你手机拿出来，我来玩游戏吧。”苏诚半晌道。
“好。”云叶帆很快地答应，拿出手机：“随便玩，我连充电宝都带了。”
和苏诚那款耐摔的老牌诺基亚不同，云叶帆的手机很智能，支持很多游戏。但是他一般不玩，都下下来给苏诚玩。就他的话说，一款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很好了，那些别的功能，都是花里胡哨，没用。
苏诚当时还笑他思维停留在老爷爷时代。云叶帆趁势要与他交换手机，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答应。
大老板果然要拿一个好一点的手机才上档次吧，这样谈生意才方便不是吗？苏诚是这么想的。他不知道以云叶帆的程度可以不用介意这些身外之物了，他的身份就能够证明很多东西，拿的手机好，是陪衬身份，手机不好，就是低调节俭，反正没有人会说什么不好听的。
苏诚把音效关了趴在床上玩一款塔防游戏，其实他更喜欢解密类，但是手机多半不支持的。窗户不是特别的密封，会有冷风透进来，微微吹起窗帘。云叶帆拿出自己的外套，盖在苏诚身上，自己摆弄那副扑克牌。
玩着玩着就累了，不如说在火车上更容易让人觉得乏力，什么都不想做。苏诚索性趴在床上，把身上那件厚厚的风衣又往上拽了拽，盖住了自己的脸。
云叶帆的味道……满满的云叶帆的味道。简直就像是云叶帆本人在拥抱着苏诚。苏诚趴在厚厚的风衣下面，黑暗温暖安全，完全不想睁眼。
火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来，一直缠绕耳边的噪音也停止，有广播在说什么，过了几分钟，又慢慢开起来。车上好像上来一些人，喧闹了不少。
但是这些都是苏诚迷迷糊糊听到的，感觉离自己很远很远，好像还夹杂着云叶帆的声音，温暖绵长，温和有礼。和身上的衣服的感觉一样。
过了不多时，感到云叶帆把自己向旁边挪了挪，坐在他的床上了。……怎么了？苏诚困极，想睁眼但是还是没有办到。既然有云叶帆在那也没什么事，交给他好了，全部都……不过这样，真的完全想象不到啊，和他一起搭乘火车……苏诚简直没法完整地想一件事情，再一次堕入黑甜的梦乡。
这一晚上火车走走停停，苏诚的梦做了又醒。再次醒来时正是清晨左右，外面的天将亮未亮，车厢里还没有开灯，只能就着窗外的微光左右看看。苏诚慢慢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然后扭过头看云叶帆，但是这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云叶帆的铺位上，没有他，睡得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太太，正在打着呼噜。
云叶帆不知所踪。
苏诚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转着脑袋四处看了一圈，之前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也不见了，只有火车上配备的白色的被子，在苏诚一晚上的蹂丨躏下已经皱皱巴巴。
原本放在小桌板上的零食袋子也消失了。
老太太的上铺，自己的上铺，都是空空如也。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苏诚呼吸都变得急促。他不停安慰自己，没事的。云叶帆一定在附近，只是……
只是……
苏诚慢慢掀开被子，清晨的寒冷让他直接打了个寒颤，弯下腰去床底下拿鞋子，手突然就一哆嗦——床下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再无别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吗？云叶帆其实没有跟他上车来，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吗？看到车票时的惊喜，拿过苹果时指尖的凉意，都是假的吗？不可能吧……
苏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上鞋的，他站起来，沿着长长的车厢走廊走过去，周围都是陷入熟睡中的人悠长的呼吸声，窗外是迷迷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一切的都是深沉的暗色光影……其实这才是做梦吧。
前方有一个明亮的地方，苏诚跌跌撞撞走过去。
“苏诚？”
温柔熟悉的呼唤声就在耳边响起，苏诚睁大眼睛不敢回头，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发神经，但是现在的情况，仿佛更像是一个不敢戳穿的梦境。
苏诚感到手被拉住了。“你怎么了？”现在是太安静的时段，云叶帆的声音也仿佛蒙上一层雾般轻盈，雾一样稍纵即逝，但是那双拉着他的手还是一样温暖。
苏诚背对云叶帆，使劲眨了眨眼才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我……大概在梦游吧。”
云叶帆一愣。他倒是没发现苏诚还有梦游的习惯，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笑了笑，揉揉他的脑袋。
苏诚定定看着他，撇去刚睡醒时的惊慌失措，现在的云叶帆仿佛从剪影中整个脱离出来，具现化，有血有肉，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切当然是真的……自己真是蠢毙了。
云叶帆身上披着衣服，手上夹着半支烟，站在车厢交界处的过道里，皱皱眉头看着苏诚：“怎么穿这么少？这里很冷。”说完就要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
“别，别了。我这就回去了。”苏诚阻止道。
云叶帆却没有理会，直接把衣服披到他身上，然后从后面揽着他，一起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橙黄色灯光，天空已经变成了看上去很冷的铁灰色。
“干嘛着急回去。一起在这里呆一会儿不好吗。”
声音都含含糊糊的呢，因为叼着烟的关系吧。这个时刻，连火车乘警也不再巡视，空无一人的交接处的车厢，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嗯。”苏诚轻轻答应一声，头向后靠了靠，在云叶帆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火车咣当咣当走着，窗外的景色渐渐清晰了一点。天上突然飘起雪花，不到五分钟，触目所见的景色就全部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了，速度快得出奇。
这是火车正驶向一片正在下雪的云，所以才会有这种仿佛是奇迹一般的情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苏诚收紧了抓着云叶帆手指的手，抬起头来看他，云叶帆刚好低头，用空闲的一只手拿下嘴上叼的半截烟蒂，两人双唇相碰，默契地接吻。
烟草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苏诚迷迷糊糊想到，如果这是梦，那么不要醒了。
在天地间都被白色覆盖的世界，一列火车缓缓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