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Altariel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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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遥重在离他成年之日还差七天之时,一系列的打击来袭,叫他猝不及防。

    那天他和吞佛童子前往不毛火坑,照理说吞佛童子比他年幼才对,这么早就拥有自己的武器实在不符合常理。但是不同种族的魔似乎成年时间也有差异,更何况被称作异度魔界未解之谜的吞佛童子。这几年那个红色的火山头隐隐有超越他身高之势,武学上成就令九祸惊艳,便在委托血狼王补剑缺为凤遥重打造武器的同时,也为吞佛童子打造了一柄剑。

    那天从血狼王补剑缺手中接过通体雪白的纵天裂雪剑时,凤遥重感受到了里面的剑灵存在,初握剑,恰如冰雪入手开始游走四肢百骸,与功体相合。他武功属性与师尊鸠槃神子一样,皆是极阴极寒,此剑与他功体可相辅相成,平添数倍威力。凤遥重满怀感激地望向血狼王,知道补剑缺为打造这把剑定然耗费不少心力,尽管知道他武学不济,但是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后辈,这柄剑更包含着长者的守护之意。

    他对补剑缺刚一说谢就被对方像往常一样大力猛揉头发,头上是长者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口吻,却听出许多感叹暗藏其中。

    臭小子总算要成年了,小时候看到你还以为你可能没成年就要嗝屁躺尸天魔池了呢。

    另一边吞佛童子手持朱厌剑,虚晃几招,魔焰烈烈,显然十分称手,令他很是喜欢。九祸看中吞佛童子之能,将他当做自己日后手下大将培养,给了不少关照。这把朱厌剑配合吞佛童子武学属性不说,其中剑灵隐隐透着孤傲之感,与主人性格也很是契合。

    跟补剑缺聊了许久后凤遥重便和吞佛童子一道离开回转邪族之地,却在路上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朱闻挽月和银锽玄影。

    三只幼魔小时候感情甚好,虽然后来凤遥重跟在鸠槃神子身边学习很少参与王族之间的聚会,但是每年定期聚会的时候,当他的身份变成凤瑶重时还是能拉着叙旧很久。朱闻挽月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银锽玄影正在安慰她,一看到迎面走来的凤遥重,两人皆是一愣,显得有些慌张。

    凤遥重见他们神色不对,还没等他问出口,却见朱闻挽月冲上前一把抱住他就放声大哭起来,让他措手不及。

    从那哭声中哽咽着的朱闻挽月的话语里,凤遥重零零碎碎拼出了信息,顿时天旋地转,心头涌上一股热血,当即呕了出来。

    前线战报,鬼王支援不及,邪王已经兵败,命丧于道境一名剑修高人之手。

    邪后听闻消息后,当即便撒手去了。

    朱闻挽月见他吐血后吓了一大跳,刚想要去扶住他,却被一手推开,只觉面前一阵风吹过,还没回过神来,凤遥重已经不见了身影。

    凤遥重这么多年来武学上可谓是废材一个,当他用自己从来没有料想到的速度奔回邪族王宫时,就看见九祸跪在母亲的病榻前,白色长裙拖地,浓烈哀伤笼罩在王后的寝殿内,气氛压抑得叫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阿姐。

    单单两个字,是从今以后唯一的亲人。

    邪族年轻的女王闻言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半晌,她开口,毫无波动起伏,道,小弟,你过来吧。母后走得很安详。

    凤遥重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九祸身旁,随她一道跪下,才将视线慢慢移到邪后的脸上。

    瑰丽的紫红双眸从此只存于记忆之中,但那嘴角的温柔笑意一如往常。凤遥重惊讶了。

    母后走时,以为父王来接她了。九祸语调平平,为凤遥重解释道。

    吾子遥重,路遥重重,你总算是要平安成年了。

    那天她亲吻额头的冰冷触觉还停留在感官里,不曾散去。凤遥重紧紧咬住双唇,血缓缓渗了出来。不敢在姐姐面前哭出来,他怕,怕得东西太多太多。

    邪王从小的教诲,九祸身为女王的骄傲。他的一声哭泣,究竟是辜负了逝去的人,还是身为骨肉至亲应当?身处异度魔界,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正是被鄙视的无用之情么?

    况且他,连提剑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在姐姐的羽翼下,做一只永远无法飞翔的雏鸟。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只要平安长大即可,继承人的重任也不曾压逼过他。看着九祸在严苛的教育下渐渐变得冷酷无情,他感觉距离远了,却未曾想过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本来是他迈步走向王者之路而九祸目送。

    那么,现在呢?凤遥重不可止住的颤抖起来,泪水在继承邪后的紫红之眸中打着转,却怎么也不愿落下。

    察觉到身旁幼弟的颤抖,九祸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就好像幼时母亲哄他入睡一样,安抚着他。

    别怕,别怕。遥重,阿姐还在这里。

    她说着,将幼弟拉过来抱在怀里,就如同小时候那样,在他病痛时紧紧抱着他,为自己的小弟撑起一片天。

    终于,凤遥重在九祸的肩头,抽噎了起来了。

    最后,他还是做不到。

    但有一点,凤遥重没有注意到,而是后来步出寝殿时才被在外等候的朱闻挽月等提醒,说他的发丝和后背上有血迹。他回转头,那棕紫色的发丝上殷红点点,斑驳零落。凤遥重刚开始没有想通是哪里来的血,后来想到刚开始看到九祸,她紧紧捏紧的双手时,才明白那血从何来。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是不能说的丧亲之痛,但她不能表露太多,唯有听着凤遥重哭出来,才觉得心里的痛苦被宣泄了出来,不再那么锥心刻骨。

    邪王战死,鬼王在道境陷入苦战,据说那位剑修是一位罕见的先天高人,其所修道门剑阵前所未见,剑势所指,天地失色,山岳倾颓。

    鸠槃神子前不久也随魔君一道御驾出征,道境虽然不敌异度魔界,但仍然在依靠支援而来的高手和残留的几个道门势力在负隅顽抗。此番出战,是要灭掉周围几个小势力,好使中间孤立无援。

    师尊走的那天他和吞佛童子前去送行,鸠槃神子一改往日的素色白衫,身着玄黑战甲,墨绿色长发迎风飞舞,眉间的宝石额饰凛凛若雪光,艳容凝霜,美得凄艳,叫他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扑到鸠槃神子的怀里去,却被他眸中的肃杀战意所震慑。鸠槃神子是桀骜不驯的魔,也是善战勇武的魔。

    吞佛童子望着鸠槃神子离去的背影,在火焰魔城的城墙上站了很久很久。红发金眸的魔者握紧了手中的朱厌剑,对一旁的凤遥重说,总有一天,吾会站在他的身边。

    这话显然是这么久以来凤遥重从吞佛童子口中听到的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句话了,他看出那魔眼中的执着,还有更多他尚且读不懂的情绪。

    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一些,越长大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了。凤遥重内心发着牢骚。

    你的身量还差这么多。说着伸出手比了比两人间的身高,吞佛童子的头顶才刚到凤遥重的额间。接着,凤遥重把手举高,借着他长长的金棕色犄角,踮了踮脚,继续努力往上指,表示鸠槃神子要那么那么高。

    白衣红发的少年魔者冷哼一声,毫不理会凤遥重的举动,被扎起来的红发却甩得比以往高得多。他转身便走下了城墙往邪族王宫的方向而去,不知道心里又盘算起了什么主意。

    邪后出殡是等到邪王的尸体被送回才开始的。九祸和凤遥重都知道依照父母那般恩爱,定是希望死后同葬。

    凤遥重看着九祸仍然挺得直直的背影,知道她现在已是邪族女王,所承担的重任更胜以往。

    父王和母后出殡时九祸才幽幽对他说道,我只希望朱武能平安回来,看到这个孩子降生。

    九祸此时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显然怀胎已经数月。

    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凤遥重怔神片刻,心中更是将那个拐走了姐姐的银锽朱武骂了个遍。

    出殡回来后,吞佛童子就来找九祸了。他向九祸表明说想要拜袭灭天来为师。

    这几年来袭灭天来不知在修什么禁式武功,唯一知情的只有九祸。听到吞佛童子之言,九祸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吞佛童子打算退出时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凤遥重,依旧不改鎏金双眸中的挑衅之意。

    刚想出口例行跟吞佛童子呛声之时,那个久违的魔音又在他耳边再一次炸响,带着不可抵抗的压力。

    污秽的失败品,吾已经给了汝足够多的时间,为何还不前来天魔池?

    去天魔池躺尸才有鬼了!

    凤遥重这么想着,只觉意识就像遭受重击一样,顿时就倒在了地上。

    怎会如此?

    最后是那个声音带上了惊讶的语气。

    痛,是四肢百骸都被人折断后和着血肉骨渣被碾磨成粉一般的痛。凤遥重感觉自己似乎被重物碾压了一遍又一遍,神形皆失。

    意识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之中,只闻冲天的哀嚎戾哭如同魔音绕耳,硬是要将他的耳膜撕破。他是来到叫唤地狱了吗?为什么那些叫声那么痛苦,撕扯他的神经,好像还要啃食他的血肉白骨。

    一瞬间,那些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一道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

    有趣的失败品,在得到吾的允许前,你暂时还不能死。

    那声音说完,意识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按回到肉体上。凤遥重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烛火摇曳,气氛凝重。转过头,才看见旁边是九祸和吞佛童子,还有朱闻挽月和银锽玄影,竟然连血狼王补剑缺也来了。

    从小认识的魔医们都站在后面,似乎是随时待命。

    怎么这么多人?还没来得及细想,九祸冰凉的手颤抖着抚摸在他脸上,难得笑了出来,可凤遥重却从那哀媚的眸中读出了几分凄惶。

    总算是醒过来了。

    阿姐?我昏迷多久了?

    榻前的吞佛童子双手环胸,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魔,眼神中晦暗未明,道,七天七夜。

    凤遥重闻言挣扎着想要起来,九祸察觉到他动作,坐在床榻前,将他扶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一问出口,朱闻挽月就别过头拿着手绢擦她红红的眼睛,自从异度魔界与道境大战开始后,她的手绢就换了一条又一条。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父辈们接连战死,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银锽玄影站在旁边轻声安慰着妹妹,从小到大,早已十分熟练。向来天塌了都无所谓的血狼王居然神色凝重,看起来情况很不妙就对了。

    资历最深的魔医在众人沉默时才开口道,少主先天不足,自出生起就久病难愈,虽然这些年看似有好转,但实际上体内魔源已经将近枯竭。

    听起来是要真的去躺尸天魔池的节奏了?凤遥重消化完这个讯息后难得感慨起宿命来。九祸身子纵然不便,还是将他搂在怀中,舍不得放手。

    她怎么能放手,身边亲人接二连三逝去,就连唯一的小弟如今也命悬一线,叫她如何放手。九祸情绪的不安明显感染到了他,凤遥重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回握住长姐,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即使此刻,他还是还挂念着战场上的师尊,看吞佛童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开口问,师尊他们的战况如何?

    鸠槃神子在战场上遭遇埋伏重伤失踪了,下落不明。那名剑修的高手同时迎战魔君和鬼魔两王,魔君战死,那剑修道者重伤后不知所踪。但鬼魔两王也受伤不轻。这般修为着实可怕,所幸道境失此强力援手,此战已难有回天之势。吞佛童子说完后金眸微敛,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只要细心观察,那少年的魔紧握的双手已经显示出了太多。

    那么可以问一句吗?我还能活多久?

    此话一出,众魔医的头埋得更低了。

    补剑缺一贯粗犷的嗓音有些沙哑,代替那些魔医回答道,臭小子,你…你可能没多久的时间了。

    果然是命中注定要去天魔池躺尸的,凤遥重这般想着,目光落在了朱闻挽月的身上。他对上朱闻挽月时,对方也觉察到了他的注视。

    就好像多年前火焰祭时初遇时,两只幼魔打量对方一样。天生对于情绪的敏感,使他能够感知很多一般人无法注意到的东西。

    我一直都在努力做我自己,你也要好好做好真正的自己,伪装,从来不能改变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要对这个童年玩伴说的话。

    乍闻此言,先是被戳破心事的惊慌,然后是对凤遥重之言的顿悟,朱闻挽月还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少女,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凤遥重,只有快步上前握着他的手。

    我…我明白了。遥重,你也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自知不过是无用的安慰之语,他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女冰凉的手背,缓缓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九祸说,阿姐,我好累了。遥重…遥重只想和你呆在一起,让大家都回去吧。

    于是众魔依言陆续退出了寝殿。在温暖怀抱里,九祸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哼起了幼时的摇篮曲,陪伴他渐渐进入梦乡。

    从出生起他就抓着九祸的犄角,母后说看他那样,似乎是要抓住什么才能活下去一样。九祸在童年时候的陪伴,是他短暂的魔生中最温暖的存在之一,最后,也是在这陪伴中,让他安心睡去。

    可是,他怎么能安心离开?若是他离去,邪族王脉从今以后,便……不,不久之后,九祸和朱武的孩子就会出生,继承双亲的血脉与力量,那个孩子会是更强的存在吧。

    他的思绪纷乱起来,无数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飞闪而过。

    最后,还是那个神秘的声音,充满不解。

    究竟为什么,吾所创造的汝,魔源会无故枯竭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  前尘往事要写吐血了。

    剑修高人是谁你们猜,猜中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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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遥重(踮脚):他有辣么辣么高

    吞佛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