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颜月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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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人耳目,丁骏特意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某个僻静的茶馆,沈年比她早到一点,看着她进来,心里一阵激动,这是她婚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她气色还不错。

    两人都不知道用什么话开开场比较合适,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失散多年的朋友,想从对方的容貌里看出一些生活境况的端倪。

    不相见,哪怕是想念,对方也像在另一个时空,如今面对面了,才发现思念之情都刻在心里,沉默太久,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丁骏抑制住起伏的思绪,主动用一种朋友间问候的语气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沈年反问:“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当然。”

    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意味,丁骏并不想跟他针锋相对。她对这个人毕竟有不一样的感情,哪怕阴差阳错,彼此不能成为伴侣,也实在没必要彼此怨恨你。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还在耿耿于怀,丁骏对他的孩子气很无奈,狠狠瞪他一眼,“再这样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沈年叹息一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丁骏这才又继续,“你是怎么知道如欢从我爷爷家搬出来的?”

    沈年告诉她,是他打电话给如欢,如欢告诉他的。丁骏心想,看来他俩一直有联系,而且如欢对他很信任,从丁家搬出来,没有通知自己,却告诉了他。

    “她现在住哪里?”

    “酒店。”

    “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从我爷爷家搬出来?”

    “我以为你心知肚明。”沈年望着丁骏,表情中带着很明显的责怪,“你想重振旗鼓,我能理解,可你不该急功近利,利用别人。”

    “你也是这么想的?”丁骏没有辩解,清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严肃。

    沈年的声音里带着点激动,似乎不吐不快,“不单是我,很多人都这么想,这几天网上好些关于你和阮崇灏的新闻,你有没有想过如欢的感受,她把你当亲姐姐。”

    “这么说你和她想的一样,认为我是跟阮崇灏达成了某种出卖她的协议,阮崇灏才把项目给我做?或者说,你们根本就觉得我和阮崇灏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丁骏审视的看着他,看得出来,他对如欢的关心溢于言表,这让她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她想尽快结束话题,不再见他。

    “我没这么说,但我觉得你有必要跟如欢解释解释。”沈年道。

    他哪里会清楚她此刻内心微妙的情感波澜,如果他清楚,他就知道,自己找她出来说这些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令她和如欢误会更深。

    “我问心无愧,所以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你想听我解释,那我只能说,事关商业机密,无可奉告。”丁骏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沏好的茶一口没喝,就要离开。

    “flora,你不能这样——别走,你听我说,利欲熏心会让你迷失本性,迟早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哪怕你的事业再成功,也没有人会真心待你。”

    情急之下,沈年抓住她肩膀。

    丁骏猛然回头,望着他因为焦急而微微变色的脸,忍下酸涩和心痛,冷冷一笑:“我是个商人,追求利益是我的本分。以后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有时间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

    她本想说,别让易思琦把你脚踩两只船的事传扬出去,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这种刻薄话,她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去,哪怕再生气,绝不说些自降身份的话,教养的底线不能失。

    他已经全然否定了她的人格,她还有什么好跟他谈的呢,彼此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说出来的话只会令对方伤心。

    眼看着丁骏肩膀一扭,拂袖而去,沈年措手不及、愣在那里。丁骏向来吃软不吃硬,外表坚强内心脆弱,自己那句话无疑是在刺痛她。

    可是等他追出去,丁骏早已不见了踪影。

    直到上了自己的车,丁骏的心情依然因为刚才的对话情绪激动,她几乎刚一坐到座位上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正因为知道他是个性格质朴、儒雅温良带着书生气的人,才更为自己的处境自伤。

    原来孤立无援,比遭遇挫折本身更可怕。世间没有捱不下的苦、没有受不了的累,唯有委屈二字,道不尽的心酸。

    本想给如欢发短信解释,想想又算了,打电话给丁潜,问他知不知道如欢的行踪,如欢不会瞒着小叔,这一点她有把握。

    可这一回,她猜错了,如欢从丁家搬出去的时候,丁潜并不知情,而且也不知道她去向。

    没有办法,丁骏只得打了个电话给阮崇灏,把如欢离家出走的事告诉他,只因她相信,阮崇灏会有几百个办法找到她,而且这件事起因就是他,他俩见了面才有可能解决。

    “她是误会了吗?”阮崇灏听说如欢离家出走,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欢误会了他和丁骏的关系。

    丁骏道:“我猜她未必是认为我跟你有什么,而是误以为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她觉得我为了赢得宏业的生意,出卖了她。”

    “她怎么能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你又不是被冤枉的,事实证明她非常了解你,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只是我被误会了而已。”丁骏道。

    阮崇灏道:“我刚才就是想说,她怎么能误会你,别人不了解你也就罢了,难道她跟随你多年,她还不了解你?你们不是亲如姐妹吗。”

    丁骏道:“再亲的姐妹也会因为一个男人翻脸,如欢心事很重,特别缺乏安全感,这么多年她都很依赖我,忽然多出一个你夹在中间,她总以为我会为了利益抛弃她,因为在她心里,你是跟利益挂钩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你不像是真的会生她的气。”

    “我解释不如你解释,给你一个机会不好吗?”

    “那好吧,把她交给我。”

    丁骏和阮崇灏通话的时候,不时有人打电话进来,大有丁骏不接他就不罢休的架势,丁骏知道,这种执着的劲头,除了沈年没别人。

    一狠心把他的号码拉黑了,从今而后,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跟他见面,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往她身上加压,只怕很快就能把神经绷断了。

    听到手机里传来空号提示,沈年才知道丁骏已经把他拉黑了,心中既愤恨又懊恼,怪自己无意中说错话,又怪丁骏的性格竟然如此冷硬,难怪她当初固执的选择跟易初阳结婚,只怕在她心里,自己跟她那份野心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个想法让他痛彻心肺,曾经他替她设想了无数个理由,他莫名消失的一个月、她迫于家里的压力……唯一没有想过的是,她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自己不在她利益圈之内,所以根本没机会得到她。

    地铁里,沈年沮丧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心里记挂着丁骏的事。对面一对小情侣先是打情骂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ipad借给她,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她说她的ipad拿去刷机,借我的用两天就还。”

    “你别狡辩了,你就是对她有意思,才故意给她机会。”

    ……

    两人争吵不休,脸红脖子粗,女孩子气红了脸,男孩子也梗着脖子作倔强状。

    沈年心烦意乱,本无心去听,无奈他俩争吵时旁若无人,引令周围人纷纷侧目、不得不当免费听众。

    就在一瞬间,沈年忽然想到,之前丁骏听自己提起如欢,也是眼前这个女孩这般表情,她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用两天时间,阮崇灏就查出了如欢住的酒店,亲自登门找她澄清事情。

    如欢从猫眼里看到他,犹豫了片刻,才打开门,既然他来了,有些话说清楚更好。阮崇灏进门以后也没客气,把手杖放在沙发边上,那条受过伤的腿则抬起来放在茶几上。

    “对不起,我坐着的时候,习惯让腿有个支撑物。”阮崇灏解释自己奇怪的坐姿。如欢没说话,他的腿伤人人皆知,想怎么坐着舒服是他自由,她不会在这件事上苛刻。

    坐舒服之后,阮崇灏开门见山道:“你从丁家搬出来,是为投奔我做准备吗?”如欢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句,冷眼瞧他,“你真能联想。”

    阮崇灏道:“不然我想不通,你孤身一人为什么要离开那个能为你遮风避雨的地方,你现在又在失业中,离家出走可不是上策。”

    “你别总是说些想当然的话行吗?”如欢对他有点忍无可忍。

    阮崇灏道:“我说话从不想当然,句句有理有据,你搬出来,只不过因为你误会了丁骏,既误会她跟我达成了某种协议,把你卖给我,又怕我跟她有什么,在你的词典里,是个男的就会喜欢她。”

    如欢怔怔地看着他,生气道:“还说你不会想当然,你这就是想当然。你也不必辩解,你会说跟她出什么话,我很清楚。”

    “如果你不是误会了我和她,就算我说了什么,你也只会怪我,而不会怄气离家出走。不管你承不承认那是嫉妒,我让你和丁骏产生了隔阂,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阮崇灏道。

    如欢叹气,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法遁形,他总是能替她说出她不敢说不敢想的话。

    “我一点也不嫉妒,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不可,明知道你没安好心。”如欢终于说出心里话。

    阮崇灏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当面说他不安好心,但是他习惯了她的冷淡,很快不以为意,解释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跟丁骏开了价,只不过她没答应,后来是谁放出的消息我不清楚,我也不关心,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把项目给丁骏做,跟你虽然有关系,但也不完全因为你,我认为丁骏能胜任才会交给她做。”

    如欢看着他,心中似有所动,半晌才问:“你是想帮她渡过难关?”阮崇灏道:“我没那么仁慈,我帮她的原因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帮你。”

    “为什么?”如欢看着他的眼睛。阮崇灏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有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理由够吗?”

    “不够!”

    “好吧,理由是身边的女人我都看厌了,对她们提不起任何兴趣,我需要一个冷静的,能帮我把一切都处理得让我满意的人。”

    “那你需要的是秘书和助理。”

    “我说的是生活上的,我不需要花瓶,只要一个能懂得我的人,我觉得你能懂,因为你的眼睛里刻着苦难的过去,跟我一样。”

    如欢惊愕的看着他,揣度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他有隐情要向她倾诉,于是她没有提出异议,听他叙述。

    “我的经历并不是个励志故事,只能说是形势所迫,我父亲生意失败,被债主登门逼债气得中风,留给我一个烂摊子和两三亿的外债,我爷爷的四个子女除了我父亲稍微有点生意头脑,叔叔姑姑资质平庸且怠于上进,以为爷爷赚的钱足够他们花几辈子,他们从未想过破产二字,出了事他们只晓得怨天尤人,指望他们力挽狂澜是不可能的,为了养活一大家人,我不得不接手烂摊子,重整旗鼓。”

    阮崇灏停了停又道:“家族由盛而衰的遭遇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祈求老天开眼是没用的,我的命运只有自己才能掌握。相比很多人遇到事情只知道抱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争取,我可以说,我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如欢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是怎么出的车祸?坊间都说……”“说我是因为跟一个女明星一边开车一边寻欢作乐,所以才会出车祸,是吗?你信吗?”阮崇灏反问。

    如欢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拿生命开玩笑。”阮崇灏笑道:“可有些时候,人们就是那么浅薄而且阴暗,他们宁愿相信胡编乱造的艳闻,也不会相信事故调查结果。”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明星,司机和我开车从外地连夜赶回雁京,过于疲劳,才会出了车祸。”

    “什么事那么急?”

    “家里打电话给我,我父亲已经弥留,让我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啊,那他后来真的……”

    “没死,手术之后情况又好转了,但是我却因为车祸差点瘫痪,家里人一直瞒着他,直到我出院,他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如欢感叹着。一切事情必有因果,没有听到原因,就误信结果,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看似言之凿凿却没有任何根据的谣言。

    阮崇灏道:“我跟你说了我的事,你能把你的事告诉我吗,比如,你是怎么跟丁骏认识,还住进丁家的?”

    “我不想说。”如欢拒绝了。

    阮崇灏没有勉强,他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正是如欢心灵上的一个阴影,想真正走进她,必须了解这片阴影,然而,还不是时候。

    “澄清了误会,你应该回到丁家,回到丁骏身边去帮她,她压力不小。”阮崇灏道。

    如欢又嗯了一声,搬回丁家没有问题,但是回到丁骏那里,她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魏倩云的真面目尚未揭穿,她还需要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