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掩面而遁马甲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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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转瞬之间大变活人,啊不,活鱼,饶是温辰也不由得傻眼了足足一分多钟:“……哥?”

    话音里微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轻颤。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温辰曾经做过一个梦。

    那应该是父母外出探险遇上粒子风暴双双罹难的那一年,温辰才五岁,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三天前还把自己抱在怀里眷爱亲吻言笑晏晏的双亲。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死了”,但他知道,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他养过一条银色的观赏热带鱼,那条小鱼对他吐泡泡的样子特别可爱。但是有一天,他的小鱼再也不对他吐泡泡了,它肚皮朝天地躺在鱼缸里,然后就被母亲清理了出去。母亲说,小鱼死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一条会对他吐泡泡的小鱼了。

    现在,他的父母也“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能抱着他亲吻抚摸、抱起他哈哈大笑地转圈圈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向来乖巧的温辰趴在前来接他的伯父怀里嚎啕大哭,谁来劝都没有用,直到他自己哭累了睡着。

    伯父把他带回了以前只有过年才会回去的本家所在的荣耀联邦首都星,并且在他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告诉他:以后伯父的家就是你的家,两位伯父就是你的父亲,伯父家还有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他会照顾你、保护你,做你的亲哥哥。

    温辰还是一副小泪包的模样,只是抽抽搭搭地点点头。他被伯父带到了海边的一处房子里,那里有他另外一位伯父,身上香香的,人长得很好看,对他也特别温柔。伯父们都很好,但他还是想自己的家,想自己的爸爸妈妈。食不知味地吃了些晚饭,温辰抱着小布偶乖乖去洗漱,却忽然听见两个仆人的闲话:外面的风暴可真大……这么大的海上风暴,狂风巨浪的……

    温辰隐约记得,有人说过,他的父母就是在“风暴”里丧生的。他小小的脑瓜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以为“风暴”是个什么危险的地方,还一门心思地想,他的父母是被“风暴”带走了,那他能不能去找“风暴”,去找爸爸妈妈,把他们从“风暴”那里带回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温辰偷偷从小床上溜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就溜出了大门,在漫天呼啸的寒风中,向着深黯的天幕与黑沉沉的大海跑去。

    然后,他落水了。

    三十多年过去,那些童年的灰暗记忆早已模糊,温辰只记得他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拼命挣扎喘息,却被咸腥苦涩的海水一拥而上团团裹住推离陆地,离岸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那时候的他多小啊,又不会游泳,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能被完全吞没。那种所有氧气和力气都瞬间被抽离的感觉,此际回忆起来已经感觉不到当时的痛苦,只有恐惧,恐惧,漫无边际暗无天日的恐惧。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和死亡如此贴近,死神的衣摆紧贴着他的心口轻轻滑过。

    然后,有一双十分有力的双臂揽住他,一把将他托住并且举了起来,让他瞬间脱离了试图剥离他性命的海浪。

    混沌中温辰只记得他被一双手臂托举着在风浪间穿行,风还在刮,雨还在下,浪也未止,但他却奇迹般地不再害怕了。他紧紧闭着眼流下了眼泪,他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但是他安全了。

    而接下来的内容,在后来的温辰心中一直都只是一场年少时做过的童话般的梦:他被温柔的力道送上了沙滩,随后一双湿凉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向他口中缓缓吹气。当他终于费劲地抬起眼皮时,就看到了一张雪白精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正带着松了口气的笑容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碧绿双眸,灿若天边残霞的金红鬈发,还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微微弯翘起来左右摇摆的银色鱼尾。

    “咦……尾巴……?”

    温辰以为是梦,他讶异地指着对方的尾巴,甚至很想伸手过去摸一摸。但对方好像很害怕似的,连忙后退几步,一个猛子扎回了深邃的海洋里。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柔软温暖的小床上,两位伯父和一个比他大些的男孩子都围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温辰那时受了些惊吓,昏昏沉沉地病了一段时间,后来就真的迷迷瞪瞪把之前的遭遇当成了一场梦;后来长大些后得知华沙伯父其实是条人鱼的时候,温辰还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梦到过一条人鱼呢。

    只不过,现在嘛……看着堂兄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容貌,碧绿的眸子金红的鬈发,还有那条银色的不停摇来摆去努力刷存在感的巨大鱼尾……温辰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个揪着童年往事发问的好时机,因为温如水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而且越来越热切越来越炽烈,简直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似的,他不得不开口:“哥,你怎么会突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怎么忘了,堂兄的人鱼血统肯定比晏戎要纯正得多啊,晏戎被激发了人鱼血统会变得暴戾,那堂兄呢?

    ——很奇怪,温辰并没有觉得多么害怕。或许潜意识中他一直坚定地相信堂兄是不会伤害他的,他只是担忧地想,难道在被激发人鱼血统的时候会造成很大的痛苦?

    温如水在水面下伸手狠狠扯掉了自己一片鱼鳞,疼痛终于让他被欲焰灼烧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哑声解释道:“……不,我只是,发·情·期到了。小辰你……出去吧,最迟后天我就没事了。”

    ……发·情·期。

    这三个字眼儿乍一入耳,温辰温先生顿时觉得自己几十年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要被颠覆了。他骤然理解了为什么每年都有那么固定的两三天两个伯父不会处理任何事务,也没什么人能见到他们,顿时耳根子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不过他还是犹疑地问了一句:“哥,你这样……真的没关系?需不需要,嗯,找个人来……?”

    一听这话温如水就心头火起,被心底压抑最深的渴求唤醒的人鱼血脉疯狂地在周身涌动,烧得他几乎理智全失——他猛然跃出浴缸,鱼尾在地上重重一拍,整个人就□□裸地站到了温辰面前,甚至顾不上下腹隐秘处在发·情·期不由自主张开的鳞片和悍然露出来耀武扬威的那个私密的器官。仿佛被烈焰炙烤全身的痛楚算不得什么,他用力揪住了温辰的衣领,瞪着那双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心动的明亮眸子哑声道:“找人?……你想让我找谁?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将就的吗?这么多年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一个人过,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他忽然顿住,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接着就粗暴地把温辰推了出去,自己反锁上门,脱力地倒在门边哑声道:“你……换个房间吧,让他们给这个房间开启最高防护,这个时候我控制不住理智,会伤害你。”

    之前每一年的发·情·期,温如水都是用枷锁将自己锁在游泳池里度过的,有时候发起狂来,除了爸爸华沙蕴藏人鱼族安抚力量的歌声,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他平静。但是……那个时候,他的绝望和悲恸欲狂是因为他想要与之共度发·情·期的那个人是属于别人的;但是现在,他总算也还有了个可以追求的机会不是么?

    想到这里,温如水脸上微微浮现了一点笑容。他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小辰,快出去,听话。这两天你不要过来。”他深深知道经常频繁转换的两种性格状态给他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精神压力,许多混血人鱼都挺不过这一关,最后彻底抛弃了人类的血脉回归海洋的世界;但是他不能,为了温辰他绝对不能。

    一门之隔,温辰心乱如麻。如果到了这份儿上他再看不出堂哥心里的人是谁那他就真是傻瓜了,他咬着牙顺从地走出了房间,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去找傅云泽照堂哥说的那样申请一个最高级别防御将温如水暂时控制起来,不然一条随时可能失控的混血人鱼实在是……但是随即他就茫然又无力地顺着墙根瘫坐在地,乱了,一切都乱了——他的生活乱了,他的心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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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中午,温如水终于结束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发·情·期。这次没有贴身的禁锢也没有华沙的安抚,他身上的鳞片被他自己揪掉了不少,浴室的玻璃碎了一地,墙上纵横着许多裂痕,要不是傅云泽开启了这间房间的最高级别防护网,只怕整个屋子都会被他弄成一片废墟。经过这一番折腾温如水也没了力气,只来得及按下警报解除键通知外面的人,就瘫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短短的不到两天的时间,对温辰来说却也是煎熬无比。他在那个晚上拨通了华沙的通讯,强忍着眼眶的酸意对他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华沙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没事儿,你放着他别管就成了,你越管他越糟。反正他每年都得整这么一出,今年忽然提前也是他自己作的,小辰你可千万别这会儿碰上去送死啊,憋了三四十年的老处男那一爆发可就收不住了,更别说现在他根本一点理智都没有。”

    看来……伯父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有自己一直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堂哥一直不找对象是真的没动心思。温辰皱着眉忧虑道:“可是……这样他是不是,很痛苦?”

    华沙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哎呀我们人鱼体质有多强悍你也知道的,你看晏戎那家伙才只有那么一点点稀薄的血统,流干了血都还能救回来,你哥这点事儿小意思……以前我们族里每年都有不少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受不了的时候拿自己往礁石上撞,结果石头碎一地他们毛事儿没有。”

    “……”怎么他一点也没觉得有被安慰到、反而还更担心了呢?!温辰表示这位伯父的脑回路在某些时候确实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正要开口,华沙就大大咧咧道:“啊,对了,刚结束发·情·期的时候他可能会有点虚弱,没什么攻击力,需要补充睡眠和食物,到时候小辰你进去给他整点吃的喝的让他在那儿躺尸就行了。先不说了啊,你大伯回家啦,晚上我们要一起去共进烛光晚餐……小辰宝贝拜拜哟,啾咪~”

    “……”摊上这么不靠谱的亲爹,温辰忽然有点深深地同情起堂哥来。但是他哪里知道,挂了通讯后的华沙捂着肚子狂笑得躺到了水底直打滚:“哎哟喂笑死我了,我们小辰怎么就这么好骗呢啊哈哈哈~看来老子很快就有可爱的小人鱼可以抱啦~\(≧▽≦)/~”儿子不用谢!亲爹只能帮你到这儿啦!

    在收到警报解除的消息后,温辰第一时间准备了温如水最爱吃的食物端过去。这个时候他完全想不起尴尬也顾不上别扭,只是着急地去看温如水到底是否平安无恙。门一打开,温辰的心就不由得颤了颤——整间房内有如飓风过境,地上躺着的温如水已经恢复了人形,浑身上下未着寸缕,除了腿上有些地方斑驳的青紫痕迹,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周围东一片西一片散落着还带着血丝儿的银色鳞片已经揭晓了答案。

    一时间温辰连呼吸都屏住了,只觉得心痛,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而心痛。他快步上前将温如水扶了起来,让他躺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接着打算起身去把房间收拾一下——但是他没能站起来,因为温如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还带着几分迷茫的眼神将他望着,一手却像有自己意识似的扣着温辰的脖颈往下按,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