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步微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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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牌狙击手都有病,一个共同的职业病,就是一旦发现身手不错的目标,就会自动切换进入狙击状态,视对方为假想敌,分析应该利用什么角度,什么时机,在限时多少分钟内,一枪命中目标眉心。

    锤子的职业病又犯了。

    此时,星枭队员们刚翻过空港的金属防护网,周戉连做几个手势,分指数个目标,然后带领剩下的队伍向导航台潜行。

    锤子以猎食者的目光,注视黑夜中当先那个敏捷的背影,周戉在行动中不停变幻姿势,不时制造假动作误导方向,行动轨迹以曲线形向前,每次寻找掩体,停留不超过一秒。锤子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是守在导航台顶层的狙击手,发现这一目标后该怎么做?他相应寻找了十数个刁钻角度,仍然没有绝大的把握能够一枪毙命。

    他们隐藏于监控头下的死角,周戉注视自己手腕的战斗终端仪,默数时间,光屏上的绿点代表的其他小队人员急速向前,在确定他们已经全部安全抵达各个守卫点后,他做个前进的手势,全队人像暗夜中的魅影一般潜行到导航台一楼正门。

    他们分成两拨侧靠在金属门左右,周戉接着向时习之示意。

    时习之拿出背包里的喷剂罐,往门边墙身的电子指纹锁喷了薄薄一层粉末,随即电子锁数个按键之上出现浅淡的指纹痕迹。他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只是在完成一个小实验,用工具将整块电子锁的金属外壳卸下,取出仪器接驳了门禁的电子线路,然后打开电脑快速进入指纹认证系统。

    不一刻,导航台的金属门在所有人面前打开。

    此时,正是凌晨五点,帝*人们最困倦最放松的时刻。导航台是五层塔形建筑,大厅仅有数个警卫。

    星枭队员在周戉的熏陶下,行事带着明显的个人风格,他们厌恶割断敌人颈部动脉造成鲜血喷射的血腥场面,崇尚一种更暴力更阴毒也更干净的潜行偷袭手段。在金属门开启的同时,几名星枭队员抢身而入,各自朝着目标扑去,或是用强大的臂力干脆利落地扭断帝国人的颈骨,或是刀尖斜挑四十五度角,险恶地直接从帝国人后脑卤门捅入军刺。

    这群杀人机器在十秒钟内解决战斗,并且保证了大厅的地板洁净如新。

    他们猫一般疾跑向大厅楼梯,在被二楼警卫发现之前,田七连续数个烟雾弹,掷向游廊的栏杆之内。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卢加咬紧牙槽,怀中那把卡夫林重机枪在灰色的烟雾中喷发出炙炎,突突的枪弹声被拱形天花放大,震耳欲聋。帝*人在扫射中伏倒在地,鲜血飞溅在白色的墙壁和米色的地板上。

    全副武装的帝*人从楼上数层涌来,有的甚至直接从楼梯飞身纵下,锤子平举手中的狙击步枪,子弹割裂空气,旋转着呼啸着凿入帝国人的眉心。

    楼梯拐角的火力压制太过猛烈,周戉示意整只小队退后数步,以走廊转角的墙身为掩体,诱惑帝国人上前。同时开启战斗终端仪的通话器,“第一支队。”

    话音落下不久,第一声剧烈的爆炸从空港停机坪位置轰然响起,那是帝国一艘太空战舰被炸毁。周戉眼中满是强悍的凌然之意,他接着命令:“第二支队。”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自动步枪枪管前方喷吐着火舌,密集的子弹向帝国人轰射,随即,第二声爆炸如期而至。

    只要拿下导航台,清除停机坪的障碍,联邦的太空战舰将势不可挡地飞抵裂石堡上空。同时,联邦的地面军队也可直接飞抵空港,陆空两路夹击,收复裂石堡。

    他指指身边数人,接着指向火力猛烈的楼梯方向。随着他的命令,田七飞速向敌方投掷烟雾弹。弹影接连腾空,就在帝国人新一轮扫射开始的同时,周戉和队友双脚蹬地,强大的爆发力由脚掌传送到小腿肌腱,他们飞身而出,横掠两米,然后强行扭转身体,贴着楼梯栏杆蹲立,手中的联邦ak高磁自动步枪怒焰喷发,狠狠地反压制了帝*人的火力。

    枪弹密集的轰射着,建筑物墙身被炸开的碎石迸射向头盔和人体,每一步前进的脚印以血铺就,空港停机坪上,帝国战舰被炸毁的熊熊火苗仍在燃烧。

    周戉带领的这支星枭队伍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占据导航台,切断了空港与裂石堡市内帝*队的联系。凌晨五点四十五分,联邦第一第四集团军共计五个陆军师乘坐太空船飞抵裂石堡空港,配合第二集团军太空舰队的空中压制,在早上八点正式收复了科顿星北半球最大的城市——裂石堡。

    苏抗抗听到这一胜利消息时,莱茵市的街头早已彩带飞扬。

    这个暮春时节,莱茵市的居民脸上不止春日里蓬勃的朝气,也有不日将把帝国人打出领土的自信。

    苏抗抗被那种欢乐感染,模仿邻居们的样子,和安德拉大婶还有孩子们一起在门廊上插上一杆联邦国旗。只是她心底的隐忧不能告知外人,笑容并没有完全到达眼底。

    她担心霍小乙。小乙已经失踪长达半年,他既不被联邦承认,又早已被帝国抛弃。在前线战场怎么生存?又会遭遇什么样的险境?

    唯一的喜讯是她升职为车间小组长,手下有十个人,包括经过她提示得到工作的刘嫂子。

    她的工资也比以往多了百分之五,苏抗抗请大婶和孩子们去莱茵市著名的餐厅准备大吃一顿,意外遇见康笋。

    绿园是一间私家别墅改建的高级餐厅,前后都有个修葺精致的小花园,需要提前订位。

    苏抗抗不觉间望到那张落寞的面孔,几乎以为认错了人。

    康笋以望夫石的姿态独自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餐椅中,眼神哀怨地眺望着绿园的入口。那是整个绿园视角最佳的位置,想必订位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到底是国安局的特工,即使在极度伤怀,感觉爱情前路一片晦暗的时刻,也有灵敏的第六感提醒他正被人注意。

    康笋立即往椅背靠了下,姿势随意,但从金属窗框的倒映中,发现了背后的苏抗抗。

    他尴尬地回头。苏抗抗温和地向他笑笑,带着孩子们坐到预定的位置上。

    在g4出生长大,从来没有吃过虾的苏萨沙对上一次的美味念念不忘,时常问苏抗抗那位叔叔什么时候再上门探望,还请苏抗抗代为致意她非常想他,引发了霍小刀极大的不满。

    这一次订位,苏抗抗预先考虑到了小坏蛋的需要。他们正合计菜单,五吨对每张照片都表示出强烈爱好的时刻,康笋来到大家面前,“苏,不介意吧?”说着,他已经请侍应生搬来了一张椅子。

    被五双眼睛盯视,有好奇有戒备,康笋感受到周戉曾经感受过的巨大压力。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安德拉大婶,她再一次幸福地捂住丰隆的胸脯,用激动的语调赞叹:“不介意。请问,你是《国难日》里的那位男主角吗?演得实在太棒了,特别是最后一幕,联邦国旗之下,你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目光还朝着远方眺望,无比深情地思念着母亲——”

    “咳咳。”苏抗抗掩饰地喝水,避开康笋问询的眼神。“大婶!”

    康笋心中那浓郁的落寞凄凉之感瞬间完全消失,他将笑意压下,郑重地自我介绍:“大婶,我是苏的朋友,不是电影明星,我在政府部门工作。”

    “喔……”安德拉大婶不掩失望地拉长语调。

    康笋伸手向五吨:“大个子,又见面了。”

    五吨看看霍小刀,拿不准该怎么做。霍小刀向他挤挤眼,他这才伸出手掌,一碰康笋的指尖,即刻收回,怯声问:“今天不揍我了吧?我可没拿枪。”

    康笋咧咧嘴,“那是误会。”说着又伸手向霍小刀。霍小刀凝视他双目,像个男子汉般伸出坚定的手掌紧握康笋的。

    霍小刀这半年个头忽然蹿高,五官轮廓渐深,微曲的黑发贴服在耳际颈后,很有点英俊少年的味道。

    灯光下看他,苏抗抗心生感慨,不知不觉地孩子们都大了。想当初霍小乙带小刀刚回到g4时,他才七岁,因为亲眼目睹母亲被杀害以及低烧不退,凄惶得像只幼失怙恃的小兽。

    随即,她忽然生出一股奇异之感——灯光下的两人,侧面的脸型极为相似。就连安德拉大婶也发现了,大婶的目光也在握掌较劲的两人间徘徊。

    苏抗抗连忙示意大婶不要多言。

    康笋已经放开手,冲霍小刀挤挤眼,说:“我用了三分力,能撑这么久很让人惊讶了。”

    霍小刀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窘迫地将酸软的右掌收到桌面之下。苏萨沙却不开心地皱起小鼻子,气愤地问:“小刀哥哥,他是不是欺负你?我和五吨哥帮你揍他!”

    “萨沙。”苏抗抗不悦地望着她。

    红发小坏蛋左右四顾,委屈地小声辩解:“我是为了哥哥。”

    苏抗抗边安抚地摩挲她的小脑袋,边问康笋:“傅小姐迟到?”

    康笋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试图挥走胸口忽如其来的烦闷情绪。“她是一进实验室就忘记时间的人。”多半是遗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你们爱吃什么?这位小姐,你爱吃什么?哥哥我付账。”

    帅气的大哥哥低头向她望来,带笑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苏萨沙不好意思地扭着腰,想用桌布把自己藏起来。“吃虾!”她大声说。

    “好!”康笋豪气地唤来侍应生。

    安德拉大婶重拾热情,赞美说:“太客气了!”

    刚点完菜,一架柠檬黄的怒鲨风驰电挚般掠过修葺成尖塔状的排排树丛,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偌大一声响,怒鲨在落地玻璃窗之前稳稳地停下。

    车门打开,探出一只蹬着三寸细跟皮鞋的修长小腿,鞋底闷骚地漆成夺目的鲜红,然后傅立叶下车站直了往餐厅内里望来。

    她又是一袭黑色,黑衬衫黑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依然面冷如霜,仿佛整个莱茵市已经踏入暮春,而她还生活在凛冬时节。可即使这样,也令康笋望直了双眼,盼长了脖子。

    “去吧。”苏抗抗轻声劝说,不希望康笋为难。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苏抗抗暗想,她和傅珽大概并非前生注定,所以错过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周戉在得知抗抗大他足有千岁之后,连续做了两晚的梦。

    头一晚,他回到童年。周戉向来讨厌弟弟那个跟屁虫,更喜欢和大孩子们玩,经常和爷爷警卫员的孩子们一起,在湿地里钓黄鳝,去附近化学生物理工学院偷窃实验的小动物。这次在梦中,他居然违背现实,没有做孩子王,反而被那群野小子欺负了。而他更是离谱,没有挥拳向敌人,反倒哇哇大哭。

    场景诡异地切换,身后从宅子前的草坪变成宅子的厨房,他哭得呛天般响亮,“奶奶,有人欺负我!”接着奶奶闻声从厨房冲出来。而奶奶竟然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文慈祥的奶奶,而是个汉子般强壮的老女人,老女人手持菜刀一把拎起他的后领,凶巴巴地挥舞着刀厉吼:“哪个兔崽子欺负我家小斧头,出来!滚出来!”

    梦境忽然又切换了场景,老女人蹲下身抱着他安慰:“小斧头乖……”

    周戉抬起泪眼,望着那个女人的脸,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从噩梦中惊醒。

    在第二晚,周戉怀抱着勇气入睡,结果居然梦见自己七老八十,垂垂老朽的时代。梦境中他像是正参加联邦建军节类似的大型晚宴,熟悉的面孔仍能一一辨认出年轻时的样貌,有锤子,小时,康笋,卢加,甚至还有小瘦猴田七。

    卢加的红胡子抖动,像是和康笋说了什么笑话,康笋老得一把白胡子了,仍然挤眉弄眼地向他打眼色。

    “这位是……第几任夫人?”老色鬼康笋的眼神猥琐地扫视他身边的女人。

    周戉一惊,意识到梦中自己的手臂被人挽着,他回首一看,接着一个哆嗦。抗抗怎么还能那么年轻?皮肤光洁如同少女,黑瞳潋滟,水汪汪地望着他,唇边是淡淡的笑。

    一时间,周戉感觉整个晚宴中所有的男人都以艳羡的目光凝视着他,压力深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抗抗,我们回家吧”他在梦里说。

    “好。”她偶尔还是很乖巧的。

    周戉悬起的心稳稳放下,只听抗抗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笑:“把昨晚没做完的做完?”

    周戉猛地从床上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