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哭了

八至书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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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意又摘了不少须果,可是那棵树上却再无旁的字迹显现,角震吃过须果后对那棵树的敌视始终很强,法意勉强安抚了它,渐渐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午时,法意一结束训练就御剑出谷,她现在身子不像从前那么沉,走起路来要轻松不少。

    灵真正站在院中的一颗梧桐树下,不知道看着什么出神。

    “好些天没见你,我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灵真回过头来,看见她像一只新荷才露尖尖的小角,站在自己的院门口。

    “多日不见,你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灵真语调十分平缓。

    这一点也不像灵真的风格,他应该很自恋地抱怨她才对。

    “灵真,你沧桑了。”法意歪着头,十分认真地评价。

    灵真嘴角诞出一抹浅浅的弧线,“我本就如此。”

    灵真这家伙肯定是有心事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样子。法意在他的小厅中坐下来,他这里比她那简直要雅致得多得多,而且家具是最好的紫檀,她只是些不知道在哪里来的木头。

    灵真倚在藤椅上,毫无待客应有的端静姿态,法意心里有疑问,倒不好从哪里问起。便顺势拿出鱼坶,那支小调就在灵真的小厅中悠扬响起,丝丝缕缕,绵延不绝,曲曲弯弯,直到人的心里。

    一曲终了,灵真笑得有些惆怅。

    “这首曲子,我小的时候经常偷听,它太好听了,我当时就记在心理,只是没想到鱼坶那样难吹,就算我研究了这么多年,还原出来的,也不如当时听到的十中其一。”

    “有点难过?”法意不太会安慰人,但她能感觉到灵真的怅惘。

    “其实吹这曲子的人是我阿娘”。灵真斜飞的眉似乎也染上了寂寞的颜色,让人觉得他其实孤独得很。

    “我之前听秦伯箫讲过一次你的事,不过他知道的不多,只说你的祖上是天云门了不得的大人物。”法意给她倒了杯茶。灵真接在手里,仿佛陷入了回忆,他脸上闪过一抹愠怒,随即又仿佛风吹涟漪一般最终平静下来。

    “岂止是大人物,我的祖上,正是天云门的创派师祖。”闭上眼睛,眼前的世界黑暗一片,或许这才是于色彩斑斓的人生之中唯一真实的颜色。

    那座铜像又重新出现在法意眼前,那人的五官和灵真倒不很像,除了嘴。两个男子,长得都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小口。

    灵真有些自嘲,“过往可以被淡化、可以被抹杀、但不可能等于不曾发生,如今这样,是怕什么呢!”

    “从没听你这么感慨。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一个听众大约还做得的”。她双手放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从小是在一种非常孤独的环境里长大的,我生下来就没有了父亲,阿娘又被他们关了起来,除了送饭的弟子,只有鸟儿肯和我说话。那种感觉。好像被整个世界所嫌,我被抛掷于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庚寅师伯偶尔来陪陪我,我的世界就是一个人。”

    眼前的灵真,比之平时的活泼相差太多,让人忍不住觉得其实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隐约听到一首曲子,不知从哪里传来,断断续续,有时风一吹就听不到了,我就开始寻找。后来我发现它们每天都来自于一个相同的地方,那是一尊残破的没有头的雕像,我常骑到上面玩耍,可是雕像里怎么会有声音的?我那时已经炼气四层,因此便用不熟悉的金遁术想要看看雕像里面到底有什么”,灵真在回忆里徜徉,此时他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光辉。

    法意从没见过这种光辉,把他衬得如同一个天真的小孩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我掉进了一个黑洞中,不知滚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首曲子从没有过的清晰,我看见了一扇囚牢,里面锁着一个女子,她的脚踝负着铁链,手里正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吹,我从没见过那样美的人。”

    “她就是你阿娘?”

    灵真点点头,“我阿娘,从生下我开始,就被人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逼她说出那些秘密,她不说,他们就想尽办法折磨她。”灵真脸上的愤怒和无助都是鲜明,它们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儿子,却只是每天躲在黑暗之中,听着她的曲声。”灵真有些哽咽,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双小手轻轻拍着,“这不是你的错。”

    “我阿娘,她是个凡人啊!他们怎么能那么残忍地对她!”灵真哭了,法意从没见过他哭,但如今他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得满面泪痕。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所以只好站起来,轻轻地抱住他,一下一下在他背上拍着。

    灵真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忘情地哭过一次,这么多年来,他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谁也不说,谁也不提,但这些巨大的悲伤没有消失,它们蛰伏在他的内心深处,一有机会就要喷薄而出。

    这个怀抱小小的,却给他莫大的安慰,他总是在她面前卸下防备,真正地做他自己。

    灵真的哭声渐渐止住,“我阿娘誓死不从,他们却抽炼了她的神魂,从而终于获知了那段隐秘。”

    原来天云门的人竟然还做过这样丧失人性,畜生不如的事情,法意早知道各门派藏污纳垢颇深,却没想过天云门深到如此境地。

    “前些日子,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才揭开多年来的迷。我阿娘,我阿爹,他们不能白死。”灵真的神情那样静,那样不可反驳。

    “需要我做点什么?”法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

    “十二日之后,你们会接到第一个任务,到时我想你按我说得做。”

    法意想也没想地回答,“好。”这个坚定的字眼毫无半分犹豫,灵真毫不怀疑,法意对他,已是性命相待。

    “这一趟漩涡,很抱歉到底也把你扯了进来,但好在此事不会牵累于你,到时,我也就放心了。”

    法意认认真真地说,“灵真,第一件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地被过去的事情所累,如果你做不到,那第二件事,我希望你能保重自身,不要拿性命去冒险,因为,说到底,我只有你这么一个肯拉我喝酒的朋友。”

    灵真闭着眼睛,似是累极的样子,他似乎“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灵真别看性格一直多嘴多舌,但本质上十分固执,如果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主意。

    看来他并不打算让她知晓自己的计划,法意心中隐隐担心,她觉得灵真的发现定然与那天她在明镜湖看到他有关,这十几天来,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看着未时要到了,法意不得不离开,那天那件事,她到底没问出口,她不能不顾此时灵真的感受,非要去揭他的伤疤。

    下午的训练,法意一直心不在焉,连桓珠都侧目了她好几次。

    晚上,法意正在榻上打坐,角震回来了。法意一瞧,这可了不得,这小家伙竟然再次负伤,连抓痕都十分类似,只不过这次明显比上次要轻得多。

    她生气地把角震按蹲在地上,要它老实交代是不是又跟那只白昙圆角蛟打架去了。角震有些心虚,法意对它简直熟悉得不得了,怎么不晓得它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不由恨铁不成刚,这才刚消停几天,角震就又跑去和人家打架,而且看样子是绝对没占下风的,也不知那只蛟怎么样了,远致真人是不是得气疯。

    此刻,远致真人接到了弟子的禀报正风风火火地从老祖处赶回来,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爱蛟无力地匍匐在水潭边,身上的焦痕又多了不少,他简直没气炸肺。

    前一段时间大张旗鼓地在门派中找了一圈,把有灵兽的筑基弟子和炼气弟子们几乎来来回回翻了个遍,却连个妖兽毛都没找到,搞得低阶弟子怨声载道不说,他的爱蛟竟然再次受伤,这还得了!让他远致的面子往哪搁!

    他的怒气无处发泄,瞬间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我不是再三吩咐,看好了这蛟不让它出去吗?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啊?!”底下弟子身上直哆嗦,不是吓得,而是结丹真人的威压他们真的抗不住啊。

    “噗通”、“噗通”,底下跪了一片,远致真人还不解气,非要将当天执勤的弟子送交刑堂才算完。

    此时法意也正在惩罚角震,她命令这货在墙角罚站,没有她的吩咐不许动地方,角震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的意思,于是老老实实地在墙角站着,还不时用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溜她。

    法意故意不理它,这只家伙平时看着挺听话,其实主意最正,不给它个教训早晚捅出漏子来,到时候还不是她去收拾乱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