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跪乳之恩

老窝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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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深了,杜鹃和疯道人都没有入睡,只有有子哥睡着了,睡得鼾声大作。

    杜鹃在床上碾转反侧,一闭上眼姨娘就站在面前。过去的事情一幕一幕的在她脑海里重现。

    在她和顺子小的时候,姨娘身上总是背一个抱一个,她和顺子经常不知为什么在姨娘肩膀上打架。不论有理没理,挨骂的总是顺子。

    到了顺子接近两生日,已经能趔趔趄趄走路时,顺子就从姨娘的后背落到地上,被姨娘牵着走,她依然偎在姨娘的怀里。

    杜鹃记得刚懂事时,有一次姨娘做了一个花枕头,是用各种花布的碎头拼成的,样子很好看。她和顺子两个人争那个花枕头,姨娘给了她,顺子气得在旁边哭,她躲在姨娘怀里用手指点着脸蛋,说顺子没羞。

    顺子用小手擦着眼泪问他娘“娘,你是我和娟子谁的娘,为什么老偏向她”?

    姨娘回他,“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孩子,你是男子汉,你姐是女孩,男子汉应该什么事都让着女孩。”

    顺子的问话引得杜鹃母亲和三姨哈哈的笑,不过从那以后顺子再也没有和她争过任何东西,不知道顺子是不是因为‘男子汉’

    杜鹃到了七岁,李二叔给她打了一张床,是用梨木打制的。漂亮的花纹,漆得油光,挂上粉色的纱帘,别提有多好看了,许多女孩羡慕地不得了。

    她只是在那张床上睡了一个晚上,就再也不愿意躲进粉色的帷帐里,一个人太孤单。她不是和三姨挤被窝,就是把姨夫赶到顺子那个房间,偎在姨娘的怀里睡觉。

    杜鹃十二岁那年,三姨旧病复发,请了好多名医都没有留住三姨。她哭得死去活来,巨大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姨娘就像她的守护神,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她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姨娘。她的病好了。姨娘却病了,被她累的。

    她十三岁那年,姨娘婆婆已经治好的脑流青盲眼又犯了,父亲又去请当年那个老郎中。老郎中来看过后不肯再治病,因为他已经治不好姨娘婆婆的病,有多少银子都是白扔。

    姨娘的婆婆很开通,她对父亲表示,她来关东杖子后又看到了十二年的光明,已经知足了,老郎中既然治不好了。再往里扔银子会让她心里不安。

    不知道是眼睛疾病引起的。还是年轻时过度劳累埋下的病根。姨娘婆婆经常有病。

    进入秋后病情更是频发,连去趟茅厕几步路都累得喉喽气喘,精神也出现了问题,经常对家人说她梦见顺子的爷爷如何如何。

    姨娘婆婆对杜鹃的母亲提出要回老家去。她不能死在关东,死后要和顺子爷爷并骨。

    她母亲和父亲商量,觉得济南气候条件比关东好,老人回去也许能多活几年,也就答应了老人的要求。况且夫妻死后并骨也是世俗观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能做让人公认的不近人情地事。

    父母答应了,娟子不答应,她那个时候已经十三岁。知道老人回去姨夫必然要跟回去,姨夫如果走姨娘也必然跟着走。

    杜鹃已经不是孩子了,隐隐约约知道男女之间的事,也懂得了什么是两口子。

    她把自己从先生那学到的一点文化都用上了,固执的老人依然不肯回心转意。她不知道以后自己的头发该怎么梳理。自己的粉妆如何打理,她也不知道没有了姨娘的日子还有没有快乐。杜鹃觉得自己的天塌了,趴在姨娘的怀里哭了一场又一场,姨娘抱着她哭。

    父亲在姨娘家乡马家桥买了一处好房子,又买了一垧村子里最好的地,在济南府城里买了一个院子,姨娘在乡下和城里可以轮换着居住。

    姨娘一家衣锦还乡了,带走了在一起打闹的顺子姐姐、妹妹还有最小的弟弟三个伙伴,只留下了顺子继续学艺。

    顺子头脑灵活肯吃苦,他的武功比自己好,十年前公子去关东杖子点拨后进步得更快。几年江湖历练闯出了‘戗毛狮子’绰号,曾经和‘点穴太岁’(与玉面柴勇齐名的年轻高手)大战数百回合,点穴太岁并没有占到便宜。

    顺子现在已经是关东大杖子年轻一辈四根柱子之一,两年前被父亲派去济南关东山货栈管理那的生意,也随时照顾姨娘。

    姨娘走后杜鹃每年都会去探望,有时和顺子搭伴,有时和哥哥姐姐同往,走进关内历练时也会转个弯去看一看。

    每一次去看望姨娘她都是高兴地去,心酸的离开,原本计划呆个十天八日的,一到那就变了卦。她舍不得姨娘,姨娘也不愿让她走,行期一推再推,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姨夫曾经私下里和姨娘商量要把她娶到家里,姨娘和顺子都不同意,姨娘认为杜鹃是一只凤凰,顺子不配。顺子不同意,是因为他知道,娟子姐心里有一个梦。

    每一次去看望姨娘,姨娘都会询问她的婚事,近两年更是如此。一见面就会数落她“顺子的孩子都会走了,你什麽时候带个女婿给俺看一看,姨娘着急给你看孩子呢!”

    今年春上杜鹃病后去看望姨娘,姨娘脸上都乐开了花。她听顺子说娟子姐已经找到了十年前那个男孩子,没过几天姑苏城回关东办事人,路过济南又带来好消息,公子在杭州等杜鹃呐。

    姨娘这回没有留杜鹃,还催着她赶紧启程,别错过了机会。临走时姨娘再三叮嘱,让她尽快的带着公子来济南,让姨娘看看。

    她离开姨娘才几个月,怎么说病就病了呢,而且病得还很厉害,姨娘得地是什么病。

    隔壁传来轻轻地翻身声,她知道哥也没有睡着觉,哥一定也是在犯难。家就在咫尺,想见到爹娘的迫切心情,就像急于坐果的花心催促着花瓣脱落。

    疯道人确实没有睡着,他又怎么能睡着,虽然酒喝得不多,可是他已经有醉的感觉,都是心情不好惹得祸。

    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又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客栈,顺着城边街道慢慢地踱步。

    爹娘的年龄大了,在秀秀出事后身体已经远不如昔,爹娘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可是那份情感绝不比亲生的差。

    他已经计划好了,结婚后带着杜鹃去武当看望师尊,然后南下泉州去看望兄长‘温陵半地杨圃初’,也去探望大姐和海花,看一看她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从南边回来就北上关东,陪着杜鹃回家探视老人。然后就回到上饶,静静的陪伴爹娘几年,以后再做打算。

    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美好的一厢情愿搅得稀巴烂。不回家他又惦记爹娘,虽然有子哥说老人身体很好,并转告遇到他要尽快去济南,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他真的很想他们。

    他也想到了杜鹃,知道杜鹃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也一定很矛盾。他如果说回家看看杜鹃不会反对,况且两个人已经站在家门口。可是他怕给杜鹃留下终生遗憾,一旦杜鹃姨娘挺不到杜鹃去,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他站在客栈十几丈远的地方,抬头仰望,天上没有月亮,夜空很蓝,星光很亮,西方苍穹下就是他的家。

    他不知道今天路过家门而不入,以后再要踏入家门,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遥望着家乡的天空,他不明白那里的星星为什么若隐若现,忽明忽暗,是不是爹娘在生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西方一动不动,心好像早已飞走,只剩下一副躯壳。

    过了很长时间,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杜鹃,过来吧。”

    杜鹃从客栈的黑影中走了出来,在站立的人背后走了出来。“哥,你怎么不睡觉?”

    “你不也同样没睡觉吗,你在那屋烙饼来回翻身,俺听的清清楚楚”!

    “都是俺不好”杜鹃回答的声音很低,就像是在呻吟。

    他回过头看着杜鹃坚定地说;“哥陪你去济南”

    杜鹃没有惊喜,虽然这是她希望的结果。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诺诺的说;“咱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哪怕是俺给爹娘叩个头咱们就起程也行。”

    “俺爹娘虽然身体不好,却没有性命之忧,你想尽孝有的是机会。姨娘的病不知道有多严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留给咱们足够的时间,俺决不允许你的心里留下任何的遗憾。”

    杜鹃扑在哥的怀里,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在星空下轻轻地抽泣。

    夜里发生的事有子哥一点也没有察觉,人家已经到了家门口,总该让人家和老人见上一面吧,哪怕只在家中呆一天,他相信这是最后的结果。

    他的坐骑脚程慢,准备吃过早饭就和杜鹃两个人告别,先行一步。

    吃过饭有子哥向两个人告别,说自己先行一步,两个人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

    走出客栈三个人上了马,向北走了五十丈有子哥勒住马缰绳说;“二位别送了,咱们姑苏城见。”

    杜鹃笑了笑说;“有子哥,咱们见面的机会很难得,让俺们多送送你。”

    有子哥笑了“杜鹃,你啥时候学会了这么客气,哥说不用送就是不用送。”

    杜鹃笑着乞求说;“有子哥,在让俺们送你一程好不好”?

    有子哥语气坚定的回道;“不好,送来送去的到那才是头!”

    一直没有说话,微笑着看两个人说话的疯道人,这时插话说;“送到济南府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