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什么是江湖

老窝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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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江湖,江湖就是许多人拿着刀在剁肉,即在剁别人的肉,也在剁自己的肉。

    江湖是热血的,江湖是无情的,江湖是残酷的,江湖是诡秘的。找遍辞海词源,没有一句词语能正确表达出江湖的真正含义。

    有人在江湖潇潇洒洒,大有‘不顾万乘主,不屈千户侯’却依然活得滋润,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所到之处前呼后拥,顶礼膜拜,皇帝出游也不过如此。

    有人在江湖死了,腐烂的尸体遗弃在荒郊野外,夜晚一跳一跳的鬼火向路人诉说着人生不得志。

    有的人在江湖死了又活了过来,剩下残肢断臂,生不如死!

    有人在江湖死了又活了过来,最终还是死在江湖。一腔热血书写的不是辉煌,留下的鲜红字迹,江湖险恶。

    江湖涵盖了凶险,也充满了诱惑。自古至今朝代在不断地更迭,却依然阻止不住前仆后继者的脚步。人们只看到了矗立的峰峦山尖上的风光,却忽视了垒起山峰的白骨。狂热让他们忘记了,江湖没有法则,适者生存。

    疯道人没有忘记自己是江湖人,对身边所有发生的事格外小心,观察细微以防不测,所以,他还活着。

    看到镇山和蒙面黑衣人你来我往的厮杀,他的心里头隐隐约约感觉出隐忧。两个人在干什么,是在演戏,观众又是谁,是厨子?

    有想法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人,杜鹃小声的问;“哥,他们在做什么”?

    “自然是在拼命,难道你看不出”?

    杜鹃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疯道人,她很失望,哥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杜鹃自说自话“拼命。俺怎么看着不像,倒像是两个人在切磋武功”?

    疯道人转过头说;“这就对了,俺看着也不像!”

    杜鹃不满的在嗓子眼里嘟囔;“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

    “凡事要靠自己,不要指望别人。”疯道人声音小的,只有近在咫尺的杜鹃才能听清。

    “别人,谁是别人”?杜鹃的声音也很小,问话却很急,神色一副诧异。

    杜鹃是个不安分的女孩,从她一生下来不停的哭闹时。父亲就给她下了结论。她被哥哥姐姐牵着手走进学堂并不情愿。只有趴在课桌上睡着时。她才安分。大明词典里没有女状元,对哥哥们严厉有些过于苛刻的父亲,从来没有过问过她的学习。在杜鹃的辞海里只有俺们、你们、他们,尽管杜鹃的知识很肤浅。她还是知道‘别人’不在俺们之列。

    杜鹃自从打定主意跟着哥那时起,两个人的命运就栓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哥为什么要这么说,‘别人’是不是也包括他自己。

    疯道人不想解释,他从来不做画蛇添足的事,他相信杜鹃很快就会想明白自己说的那句话。疯道人的笑很温和,说的话也很真诚“死妮子,找个山洞往里钻,哥陪着你,牛角尖那么小。俺可不想遭那罪。”

    ‘话是拦路虎’一句话能伤了多年的情谊,一句话也可以尽释前嫌。只要你把握的好,无需千言万语。

    语言是一门古老的学问,三分修行,七分天赋。杜鹃很喜欢听哥说话。她觉得那是一种享受,哥说的话很少直白,却又不像禅机高深莫测,她听得懂。她很想笑,却把笑偷偷的藏在心底,嘴巴虽然还撅的很高,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和。

    疯道人对练武场的情景已经不是那么关注,他不想被动的成为观众。如同疯道人很喜欢喝酒,无论白酒还是黄酒,高度酒还是低度酒,他都喜欢。但是,他却不喜欢被人捏着鼻子往嘴里灌酒,被动喝酒那叫刑罚。

    疯道人的上半身又回到了刚才躺过的石面,石面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两只手交叉放在脑后,他对现在的姿势很满意,眼皮上挑可以仰视参天古木支撑的天空,眼神下探可以尽览练武场。

    头顶上那一方不规则的夜空,就像围棋高手对弈的棋盘,零零碎碎的星星,就是对弈双方布下的棋子。

    疯道人喜欢看月亮和星星,从小就是,在武当每次练完功都要在展旗峰逗留很久。仰望苍穹是蓝的深邃,尽管有明月,依然看不到深邃后面的神秘。这也很好,满天繁星一轮明月挥洒着湿润的清爽,让浮躁的心趋于淡定,汗液慢慢的消退,人又变得生龙活虎。

    ‘风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描写夏日夜色的诗句有很多,疯道人对这一首却有所偏爱。早已作古的白居易好像会未卜先知,为他今天所处环境写下这么好的诗句。风虽然不大,也时断时续,树叶还是会发出飒飒的响声。灯笼高悬,却依然挡不住倾泻的月光,那一天的银灰让广袤朦胧。

    蛙疲倦了,虫子与它的天敌睡着了,本来应该温馨的夜晚,却弥漫着萧杀!

    疯道人眼睛睁的很大,眼神也很明亮,然而心神已入定。听不到急促的跑动,看不见匹练的刀光,眼前的情景好像离他很远。

    ‘裙带几多伤往事,脂粉年来几变更’。是女人的过错,还是脂粉的魔功。

    一个女人朝他走来,上身由各种淡颜色杂碎锦料缝制,却又不是水田衣。下身是淡紫色百褶裙,裙长盖住脚面,裙角坠地。身上配有饰物,虽然叫禁步,走起路来却发出轻微的响声,声音很悦耳。女人脸上看不出搽脂抹粉,显得很干净,走近时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脂粉香气。

    女人手中托着木盘,木盘上面放着四只竹筒,竹筒飘香四溢,竹筒里装的不是琼浆玉液,是郭家老店自酿的醉仙酒。

    女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种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乡下女人的眼睛里。因为他是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还是因为他操着外地方言?他也搞不清楚。

    他看女人的眼神也很奇怪,他看的不是女人的面相,也不是女人的身段,更不是看女人的外装,他看的是女人的脚。其实疯道人真正关注的也不是女人的脚,他没有这种怪癖,他关注地是女人走路步法。

    裙角虽然很长盖住了脚面,但是,走路时绣花鞋尖还是探出裙角。迈步时脚尖上翘,应该是脚后跟先落地,每步之间距离很小,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女人走路时膝盖好像是直的,裙子下摆没有膝盖凸起的迹象。

    疯道人知道这种步法叫碎步,舞台上他见过。春楼里的小姐也有人这么走路,据说是怕客人说她们贱。走路的姿势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们的操守,‘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这样的女人永远与高雅无缘。

    酒家的地面是平整的木质地板,在桐庐并不少见。在这样地面上用什么步法走路都无须担心摔跤,只要你愿意。但是,走进高档酒楼的客人穿装若是很破旧,也就阻止不了别人的好奇。

    疯道人对什么事都好奇,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走路步法。好奇是好奇,却不是惊奇,因为他已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这样走路,他来到桐庐认识的第一个女人,香韵就是这样走路,只是脚步没有这么快。疯道人有点担心,舞台如果离得现实太近,还会不会有人看戏。

    女人送来了酒又端来菜,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他离开时也没有听到女人说过一个字。他以为女人语言有障碍,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实在很厉害。

    现在他才明白,店家为什么对他格外关注,云山雾绕的和他攀谈,一定是他留在女人身上的目光太多。

    他想起了那个自称是郭家后人的店主人,最初的印象其貌不扬。个子很矮,矮到攥在手里两端露不出头脚。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世上没有这么矮的人。初夏的早晨虽然不是很热,也绝不会冷,而店家两手竟然揣在袖筒里。黑红而粗糙的脸庞显得人很苍老,更要命的是仅此而已还不够,苍天还赠送了一副沉重的大眼皮,眼皮低垂遮住了半个眼球,眼神呆滞,木讷的看着进出酒店的客人。

    看到活生生的‘萎靡’注解,疯道人明白了店里的生意为什么这样冷清,有这么一个宝贝在身边,有几人还有喝酒的雅兴,生意不冷清那才怪了。

    疯道人的招子不够亮,竟然看走了眼。他和店家谈了许久,话题也很多,所有的内容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他没想到一个畏畏缩缩的乡下人竟然很健谈,而且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广。也许是店家看出来客人的疑惑,主动说出在外闯荡多年。

    疯道人说话变得小心,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他虽然很想知道他想要的结果,却不敢单刀直入,他懂得操之过急是什么意思。天还早他不急,他对自己有信心。

    天下的事没有定数,自信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当对方谈得兴起,一只苍蝇在面前飞来飞去,店家忘记了客人的存在,伸手一弹竟然得手,那一瞬间眼底目光如炬。看到这一切,疯道人知道该结束了,他怎么会愚蠢的还想探听绿衣女孩的情况。

    疯道人很想知道,店家既然深藏不露,为什么要那么做,是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直到现在疯道人也没有想明白,既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想?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的闭上了眼。听见双刀带起的风声,他想起了一句俚语‘老头离不开老婆,秤杆离不开秤砣’。他相信女人来了,男人也一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