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海也流血之二

老窝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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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潮,钱塘人大多数未能亲临其境,但是钱塘人对海潮并不是一无所知,因为这里有天下独一无二的钱塘潮。钱塘人无论穷富对于‘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似海不是海的惊涛骇浪都不陌生。

    每一年钱塘潮汛都会如约而至,杭州全城空巷,争观‘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的胜景,民间称这是钱塘君所为。钱塘君的龙宫是在海里,他是个勤政的龙王,每年都会来属地视察一回,随行的虾兵蟹将涌起波涛万顷为君主开道。钱塘人赤诚的祈祷,希望钱塘君给属地带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钱塘君也没有让臣民失望,钱塘变得越来越繁华。

    杭州去海并不遥远,也很方便,钱塘江边遍布着大小船只供客人选择。疯道人选择了一艘大船,船大的就像江里隆起了一座山丘,船不能靠在岸边,客人需要驳船接送。这是一艘海船,是从钱塘开往泉州的海渡。船的名字也很好听‘浪里行侠’他选择这条船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名字。

    浪里行侠不是普通的小船,可以随客人之意走走停停,发船是定点的,好在没有等上半个时辰,船就带着疯道人一起动了起来。

    船像浪荡公子一样周身华丽,两层的甲板站着许多客人凭舷眺望,两岸风光尽收眼底。在白帆点点的江面,浪里行侠就像羊群里的骆驼高大威猛,一览众山小。不时地吹起号角提醒前方的船只,小船纷纷避让,没有船只想验证螳螂挡车的结果。

    疯道人有坚忍不拔的耐力承受贫困和痛苦,也有得过且过地挥金如土,享受舒适和快乐,一个四人的房间独为其用。他在整个船上兜了一圈,甚至到底层的统舱船工住处看了看。浪里行侠真的很大,光船工就有几十人,船上的设施很齐全,吃喝嫖赌不用踏上陆地。

    他无意间看到了主仆二人,在碧水蓝天的甲板指指点点。他们真是有缘,在上百只船中选择了同一只船。客人大多是有钱人,佩金带玉比比皆是,经商者为多。

    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自回房间休息。四人的房间一丈见方,靠着一侧放着两张上下床,床是固定在地板和舱壁上。将身体放在床铺上合上眼休息,房门外面有脚步停留,接着轻轻地敲响,他不得不坐起来。

    被人打扰心气总会不顺“门没有划着,想进来推门。”

    门推开,出现一个半老徐娘,脸上没有脂粉穿得也很朴实。左手里拎着一只大号的水壶,足有十几斤重,女人显得有点吃力,右手拎着一只竹盒。女人麻利的将竹盒里的茶具取了出来,当着客人的面将茶具从新洗涮了一遍。看着女人的后影,他对自己的唐突有点后悔。

    女人将茶具和一个保温的小壶在桌案上摆好,回身笑着问;“公子喜欢饮用什么香片”?

    看到女人额头渗出的细汗有些不忍,他随便回道;“既然是钱塘人,就喝点龙井吧,不知有没有”?

    女人急忙回说;“有,有,但不是最好的雨前。”

    他说;“在下喝的是龙井,是不是雨前并不在意,在下对茶叶也没有特别的喜好。”

    女人从竹盒十几个竹筒中挑出一个,将香片放入茶壶中,沏好水盖上壶盖,又将保温的泥壶装满水。

    女人做好了所有的事笑着说;“公子虽然是在钱塘上船却不是钱塘人,公子的口音不像。”

    他听女人闽南话口音很重,随嘴说道;“在下怎会不是钱塘人,家就在西湖边柳浪闻莺跟前。”

    女人好奇的问道;“公子住在柳浪闻莺“?

    他一本正经的说;“离清波府很近,”

    女人认真的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说;“公子是在说笑,那一带的人下女几乎没有不认识的,特别是公子这个年龄的。”

    他有点心虚的问;“大姐怎么会这么自信,不会是说着玩吧”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下女本就在那里土生土长,父亲经商认识一个朋友,十八岁远嫁到泉州,所以那里的人下女很熟。”

    他知道这回是狍子当鹿卖,碰到识货的了,他有点想不通,既然嫁给了经商人的后代,怎么会跑到船上当伺候人的下女。可是他又不能问,这也许是别人难以启口的秘密。

    女人又叹气说;“公子一定疑惑下女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婆家摊上官司败落了,为了生计男人到船上讨点生计,也是为了多挣点银子奴家跟着到船上干点零活,扔下老人孩子在家里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在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二两银锭递过去,“这是茶钱,不用找了”。

    女人吓得往后退说;“公子使不得,茶水费用已经包在客房费用里,”

    他说道;“这是客人对大姐伺候满意的一点打赏,拿着吧。”

    女人伸手接过银子,眼里也以湿润,却还是满脸带笑的说;“谢谢公子,我们夫妻在船上跑一个往返也剩不下二两银子,公子看在同乡的份上施舍这么多,让我好感激。”

    他认真的说;“在下不是真正的钱塘人,我虽然在柳浪闻莺附近住了很久,但那是住的客栈。大姐给银子不敢要,在下的银子送地就不冤枉,等到下船时再给大姐一封信。”

    女人没有明白过来疑惑的说;“公子要往泉州捎信,只需写明地址,下女一定会千方百计为公子送到。”

    他笑着说;“大姐无需千方百计,在下的朋友就在城里,不知大姐听没听说过‘温陵半地杨圃初’”?

    女人瞪大了眼羡慕的说;“连三岁的伢都知道,公子的朋友是泉州最有钱的人,他家的买卖多得很,泉州人都叫他温陵侯”

    他接着说;“大姐拿着信去找他,你的男人既然出生在经商地家庭,一定也识得字,朋友一定会安排个合适的活计让他做,只要不是出现大的纰漏,朋友都会看在下的薄面照顾。大姐以后在家养老扶幼,就不要在外抛头露面了。”

    女人咕咚一下跪在疯道人面前,眼里流着眼泪磕头不止嘴里一个劲的说谢谢公子。他说了好几遍女人才站了起来,感激涕零的望着恩人。

    他深有感触的说;“大姐不应该感谢在下,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女人愣愣的看着他,他知道女人没明白自己说的话。他接着说;“如果大姐一开始就接了银锭,你就只能得到那二两银子。大姐不但不敢接,还明白无误的告诉客人茶钱已在房费里,大姐需要银子,却不想挣不明不白的银子。常年在船上的女人大多数都是在从事最古老的行当,挣最直接的银子。大姐是为了生计,为了帮男人养家糊口抛头露面,应该受到敬重,大姐守住了做人的底线,在下碰上了顺便做一点借花献佛的事情,也只是举手之劳。”

    女人掩面而泣,嘴中哽咽的说;“家父是经商的,对诚信最为看重,从小就受到耳熏目染。下女七岁就死了娘,爹爹常年不在家,后娘不待见,拿我当下人使用,十六七岁的女孩就像男孩在外抛头露面干杂活。直到父亲发火,后娘才不再阻拦嫁到婆家,过了不到两年好日子,公爹一船货被海盗截去,还伤了两条人命,家中一贫如洗,不得不和男人一同艰辛的维持家计,在船上给客人沏茶倒水。爹爹去世留下万贯家财,下女却不想去讨那没脸。不想今日遇到贵人救下女苦海之中,不知该如何感谢公子。”

    听着女人的凄苦身世,心里很难过,但他知道女人的苦日子到头了。他坚信六年不见的朋友绝不会让他失望,因为那个情感二字是用血写成的。他安慰了女人几句,女人也很快的平静下来,临走出门时女人留下了几句话。

    “公子到普陀山需要两天的路程,路上很乏味,很多客人都会找女孩弹弹琴,唱唱曲。如果公子烦闷告诉下女,这里也有新来乍到的清清白白女孩。”

    女人并不是老鸨子,也并不是为客人拉皮肉生意,只是拐弯抹角的提醒恩人这里的女孩大多数有男女传染病。她却不知道这句话给恩人带来麻烦,不仅女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朋友如果想知道请明天来继续支持疯道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