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流淌的千年古韵

老窝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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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是水乡,河渠支支汊汊,纵横交错。就像农家的水田,稻池是旱地或矮山,田埂是网状的水渠。河渠把好好的地面分成大大小小没有规则的片片。人家依河而建,家家门前都会有一条石阶探入水里,半在水中半在岸的柳树根部,有一条绳索牵住大小不一的船儿。

    水道多,船自然多,船建来不是玩耍的,它是人们出行的代步,又是采莲撒网的生产工具,船儿寄托着主人的希望,搭载更多的客人浏览秦淮风月,从客人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银两贴补家用。

    与水相伴而生的同胞胎,横跨两岸的桥,就像万历皇帝的孩子,多的数不过来。窄桥只有两块板,宽绰的桥可并行四辆马车,短桥只需三五步,长的有几十楹。有人如荡秋千的浮桥,有形如残月的拱桥,还有可挡风避雨的亭廊桥。桥就像金陵的湖光山色多姿多彩。

    小不点现在就在河里,不是在水里,是在一只七板子船上。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三舅师兄宅邸的院子,小半仙药铺蜗居在只有一个出口的巷子里,走出院门必须经过小半仙给病人问诊的窗前,他不想留给主人一个不安分病人的形象。

    夕阳殷红了秦淮人家的渺渺炊烟,远山近树映绿了水面,近水人家窗前廊下,花花草草的香气荡漾在水面,就像跟在船后的浮萍,挥之不去。绿色半掩的亭台楼阁,丝竹乐曲声中的轻吟浅唱,如船桨荡起的涟漪,在水面慢慢地舒展,不管船到哪里,似曾相识的歌声,锲而不舍的在你耳边婉转。迎面而来的桥梁,为客人撑起一片可有可无的阴凉。

    小不点躺在七板子的竹椅上,这个七板子已经不是真正意义的七板子。顾名思义七板子是由七块板子做成的,那已是南朝的事了,到了明朝规矩已改了,凡是较小的船都嫁到了一个婆家,从未发生过为名分争执。小不点不是一个人在船上,这就是小平不告诉?[书的秘密。

    小平和磊磊看过学堂开课没有了兴趣,夫子庙两人已经逛得脚肿了好几回,远一点景观去处两人不敢去,怕?[书一句话再也离不开上西冲村。既然没有意思就回去搅闹先生,在巷口碰见了问路人。

    来人很有礼貌的说;“二位公子小姐,烦请留步,有事问询。”

    小平扬起头说道;“客官想知道什么,也许有些事情俺还不能告诉你。”她是不能告诉人家。因为她除了主人,以说不出巷子里其他人姓氏。

    来人觉得这个女孩说话有点意思,笑着说;“请问小姐,郎中小半仙是否住在巷子里?”

    怎么这么巧,小平只认识小半仙,来人好像投其所好,她问道;“您是要问诊,还是求神问卜”?

    来人笑着说;“是寻一个病人,年轻的公子叫小不点。”

    小平警觉的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找这位公子”

    来人说;“知道公子在此疗伤,主人特来接他,主人和公子是兄弟。”

    磊磊兴奋得问;“客人是从京城来的”?

    来人高兴的说;“公子一定是李镖头口中的磊磊吧,小姐就是小平。公子现在病情怎么样?”

    听了两个人简单介绍后歉疚的说;“主人在等着回话就不进去了,一会主人自会来。”

    看着来人匆匆走了,两人高兴的蹦了起来,这是他们做梦都会笑出声的期许。如此好的消息,两个人又怎会不比兔子跑得还快。

    戚继光要了一艘大画舫,又临时叫了一只七板子,跟在画舫的后面。操桨的女人是个半老徐娘,也能唱的一口好听的江南小调,虽然没有琴弦伴奏,吴侬软语伴着摇浆的依依呀呀,却又见一番情趣了。

    两个人上船后并排半依半靠坐在那,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们说的话已经够多,两个人一天都在说话,说相思,说情愁,说与秦淮河一样古老的世态炎凉。他们现在只想听秦淮河的诉说,走入缠缠绵绵的古都流韵里体味人生。

    七板子在十里秦淮游走,不时有画舫擦肩而过,涌起的水波摇动小船。雕栏画栋的龙凤舟,飞檐挂着漂亮的流苏。窗饰琉璃,影影绰绰看得见操琴伴舞的倩影。

    一艘风舟与小船并驾齐驱,油彩已斑驳,窗饰轻纱遮掩,窗边有女孩半掩半露柔情做作的望了过来,对“客官,听曲吗”?的问话装聋作哑,意欲比翼却落了个劳燕分飞。这已是秦淮河上古老的行当,烟花女儿在十里风月场沉醉沉沦。

    夕阳也已沉沦,西边苍穹下的火把正在熄灭,黑幕正在扯起。在船娘的提议下,他们舍弃前面的画舫,拐入一条长满了荷花的小渠,由于画舫不能探访狭窄的幽静,只有胆大的客人才能领略到美不胜收的奇妙。

    河边的杨柳蓊蓊郁郁,水渠里显得昏昏暗暗,在树木稀疏处,月光如水般泻了进来。水流很缓,缓的就像步履阑珊的老人,只有手探入水里才能感觉到它的活力。

    莲叶很密,就像十五看花灯的人潮挤挤擦擦,月光下的莲叶是墨绿,墨绿中俏立着莲荷,莲花有素雅的白色,也有红色,月光下看的不是很真切,荷花有羞涩的少女,任月光朦胧,依然裹得紧紧地,不愿让人一窥芳容。也有半掩半露的少妇,却也有泼辣的娇娘,让人少了几分遗憾。

    船在莲中划过就像在莲叶上漂,七板子划过,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回头望去莲叶像摆动的裙装,秀女依然亭亭玉立。

    七板子七拐八岔又回到了主河道,在众多画舫灯光流泻中跟上了同伴,在下关船掉头回返,重温旧梦。

    上岸后小不点问;“兄长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戚继光回道;“既然来了,几位故交总的拜访一下,也就三五日,兄弟也做好准备。”

    小不点说;“也没什么准备的,只是和三舅的师兄打声招呼,表表谢意。”

    戚继光说;“这样最好,这几日恐怕不能来此与弟闲话,”

    小不点回道;“兄长自去方便,弟自会理会,有事会叫人去兄长处。”

    望着兄长数人消失在夜色的灯光里,想起还有话没说,人已看不见只好作罢。打发?[书三人先回去,独自沿着河边散步。

    两岸的灯光泄进河里,船儿划过,灯光在水中摇弋,楼台的丝琴与画舫的婉转在十里秦淮河跳跃。软软的柳丝下暗影里传来羞涩的卿卿我我,到处演绎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暧昧。

    他有负罪感,不忍再听,不忍再看,踏过文德桥往回走。小不点想起了赵孟夫人管道升写的《我侬词》

    尔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捻一个尔,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

    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

    我与你,

    生同一个衾,

    死同一个椁。

    小不点不知道秦淮河上缠缠绵绵的甜言蜜语,有几多侬我词的真情。他叹了一口气,好在天空如洗,明日的阳光依然会灿烂,荡去他心中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