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孤症(8)

灰质白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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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总是常变的,可能前一秒你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被埋进潮湿的泥土之中。浮华和虚幻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稍纵即逝的尘埃,再耀眼的光辉都有黯淡的一天,再痛苦的噩梦都有结束的时候。同样的,矢志不渝的爱情终有褪色的一天,再深切的恨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掩埋进不见天日的历史里去。

    然而莫筝现在害怕的是,有一个变态对她恨得深沉。

    如果不是深入骨髓的恨意,怎么会有人一刀一刀割烂自己的脖子然后置之不理;不过不是恨得彻夜难眠,怎么会看着自己遍是血迹的尸体坦然相对;如果不是变态,又怎么会时隔四年之后再度找上门来?莫筝越想越害怕,往日里看过的电影里那些神出鬼没表情诡异的人,一个个都好像有血有肉地出现在眼前。每一双手都是血红的,滴答滴答地往下面淌血。

    莫筝双手撑着桌子,呼吸困难。丢出去的手机就让它先躺在那里,她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些事情:首先,这个人是怎么得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或者说,这个人潜伏了多久?

    这几年莫筝一直隐姓埋名地在生活,从家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回家,偶尔去个便利店转一转。留下的联系方式也全都是办公室的号码。除了几个比较熟稔的朋友,几乎没有人知道莫筝的存在。大学毕业之后,莫筝也断绝了和以前同学的联系。就连父母也都是电话联系,为了不波及到家人,更是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联系上自己的呢?还是说这么多年,自己其实一直活在那人的监视之下?

    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莫筝紧紧扣着桌沿,又想起王清文之前被跟踪的事情了。看来这里也不安全,那个人最近有所动作了。跟踪王清文应该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行踪,如果那天落单的是自己,那么就不是被跟踪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以为这样就能得过且过地一辈子。莫筝咬牙,全身上下犹如被冰水淋了个透,恐惧和不甘牢牢地纠缠着她。既然那人不愿意放过自己,自己坐以待毙又有何用?你不让我舒坦,那我就也让你不安生!反正我是死过了的,不怕再死一回!

    莫筝起身,脚下还有些不稳,踉跄着走过去捡起手机。上一个来电果然没有捕捉到号码。莫筝面无表情地删除掉这一条通讯记录,然后拨通保安处的电话后,要求彻查王清文被跟踪那一天的监控录像。保安处的头子怀疑地问起原因,莫筝只说可能与秦风正在做的个案有关。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保安处的男人不说话了。只是说如果要调录像需要向上头汇报,要求莫筝等一等。

    “没问题。”莫筝另一只手拿起牛奶杯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看着杯子里泛着淡白色的水,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不麻烦你们查,我自己来就好。录像帮我复制一份,不需要送上来,什么时候好了发个短信给我,我自己去拿。”

    那边应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是在运行什么仪器吧?莫筝挂掉电话,虽然机会不大,毕竟那人当年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隐藏了四年,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监控录像检查出来。甚至那日王清文能够察觉出自己被人跟踪,除了王清文极度敏感的直觉,恐怕也是那人故意为之。

    我要来了,他在那么说。是威胁,也是在打招呼。恶劣至极的把戏,却很有用。

    “艹!”莫筝烦躁得靠在水池边,这几年那人算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连噩梦里满满地都是这档子事。刀伤、流血、狰狞的伤口,还有每次半梦半醒之间断续不明的话语。严格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这一次如果不把这个混蛋抓住,莫非她还要胆战心惊地过上几十年?

    你完蛋了,莫筝恨恨地诅咒着:让我逮着你,看我不把这些年的都讨回来!让你也知道知道脖子被人掏个洞的感觉!你要是也能活过来,咱俩就不死不休地耗着吧!看谁整死谁!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从那人堂而皇之地打电话过来的行为来看,应该是对自己格外地有自信。看来那个人还是小看了她,把她当成四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莫筝冷笑,这一回她可不会不明不白地再去死一回。

    莫筝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又拨通手机:“喂,小白吗?我是莫筝……”

    【秦风side】

    “他们都不在了,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关于你自己,或者关于你的父母?”秦风前身微倾,个头不大的李南在他面前显得更加不起眼,低着头,视线胶着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哦?秦风微笑,又继续问:“你为什么不抬头呢?”

    “……”李南索性把身子蜷缩起来,双腿搭在椅子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只要自己不说话,很快就能过去的吧。爸爸妈妈会回来的,会生气的话都是面前这个咨询师的错。

    “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吗?那不然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你点头或者摇头都可以。明白了吗,李南?”秦风继续循循善诱。不愿意说话的来访者是最难缠的,因为秦风根本吃不准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或者其实没有听进去,这些都是咨询师需要得到的反馈。

    李南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拒绝着秦风的了解。自闭症儿童的典型特征,秦风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虽然之前从李南爸爸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但是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小孩子身上。李南虽然表现出一副很依赖父母的样子,但是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她对于父母潜意识里的抗拒。

    “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忙,以前总是没时间陪你,是吗?”秦风希望先从这些细小的地方入手,李南目前对他已经表现出非常明显的不信任,暂时还是不要太激进,同时也是为了判断李南的自知力是否可靠。然而李南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对于来访者病情的判断,其实很大程度上也会由来访者本人意愿决定。如果来访者自知力完整,同时具有求医意向,那么在判断病情的时候就会将这一点纳入考虑,而且这一类来访者通常状况良好。像王绮思那样的,就属于本身具有求医意向,虽然病情出现的时间较长,但是好在自力知尚且完整,所以秦风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李南就是上帝派来考验他的吗?

    秦风放下手中的笔,没什么需要记的东西,所以留着也是无用。如果不能撬开李南的嘴,莫非他要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在这里说上半个小时?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一个能够触动李南的话题。

    “你爱他们吗?”秦风问:“你的父母,在每一个他们晚归的晚上,你会不会希望他们陪你?”

    李南没有反应。

    “曾经你确实爱过他们,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你不愿意见到那两个人,却又不希望被看出来,所以你做出一副孤独症的样子。你恨他们。”秦风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像只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像是怕李南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你恨他们,我认为是这样的。你觉得呢?”

    李南终于抬起头看着秦风,眼睛里看不出特殊情绪。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对任何一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都会很快招来反对,情绪激动的小孩子还会哇哇大哭。然而李南的性子和她的妈妈很像,都是波澜不惊的那种。秦风想,如果不是李南真的不在乎自己在说什么的话,那就是她确实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所以,你恨他们?”这一次秦风换上了疑问的语气,他需要小心求证。之前的猜测种种哪怕是说出了花,没有当事人的表态都是在扯淡。秦风暗暗思考一番,又问:“你为什么恨他们?”

    小女孩自顾自地看着秦风,视线的胶着点从刚才的地板转移到秦风的脸上。间或眨一次眼睛,仿佛看着的不是人类,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体罢了。秦风意识到这个孩子可能不是真的傻,而是太聪明。

    “李南,你要自己想清楚。现在不是我帮你,能帮助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说话的话,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了。”秦风淡淡地坐直身子,离李南稍微远了些:“我这里没有开那些摄像装备,唯一一只录音笔就夹在我的笔记本里。但是很幸运的是,今天我没有打算用上它。你说了什么,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而我你可以把我当成一盆花或是什么别的东西,随你喜欢。”

    这个孩子恐怕是想到了自己会留下记录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说话。秦风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这些东西的,网络是不是普及得太过火了些?

    李南面具一般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她看着秦风很惬意地后仰着,怀疑地四处望了望。手指指着秦风的笔记本,秦风点头。于是李南拿过那本厚厚的笔记,拿出里面的录音笔,反复确定没有在工作状态。确认完这些后,李南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随即又紧绷着身子,说出了见到秦风后的第一句话:“我要回家。”

    “可以。”秦风也很赞同:“咨询结束你就能回家了,我这里也不是托管所,不会扣押你的。”

    “我是说现在。”察觉到秦风在可以逃避话题,李南很不满地提出:“现在。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太超前了一点。秦风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别说是绷着一张脸了,就是憋着一天不说话都难。至于莫筝那样的,14岁说不定还守着电视看动画片呢。秦风抚抚额头,有点儿头疼:“小朋友,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你说白费心思就白费心思了?

    那你要是许个愿说世界和平全世界人民就载歌载舞亲如一家?

    图样图森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