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圆场

夏千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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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只是卯时,各房各院的主子纷纷收拾妥当,整装以待。

    凌惜被夏丽小心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出内院和前院之间界限的垂花门,望着雕工精致的麻叶梁头,顿时百感交集,这是第一次凌惜正式踏出二道门,由于前院是会客的地方,凌惜作为后院的闺女,而且还是受冷落的庶女,她之前从未踏出过这里。也只有如今这种家族活动,她才有幸踏出大门。

    跟着奶娘往前走,走过穿堂,绕过石屏便踏出了大门,外边早已备好了轿子和装行李的马车。

    夫人不冷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凌惜内心一凛,“母亲,是女儿怠慢了。”

    话语轻柔,眼神暗淡,一副胆怯的模样。其实她并没有来晚,因为老祖宗还没出来,而且夫人说的话她绝对不能反驳,否则只为一时气爽,却白白葬送了往后的安宁。

    等候一阵子之后,老祖宗终于在众人的围绕之下走了出来,阵容强大,完全把凌府真正掌管后院的夫人给比了下去,凌惜暗暗地看了一眼夫人的脸色,发现对方却是一脸笑意融融地道:“老夫人,今日这一身的服装好风光,衣袖上这花的图样应当是出自苏州的绣花弄吧?”

    老祖宗闻言美滋滋地看着衣裳上的图案笑道:“夫人真是好眼力,这出自尚服局的梅典衣之手,而她正是来自苏州刺绣坊,没想到你却一眼就能瞧了出来。”

    夫人缓缓上前接过春染的活,扶着老祖宗,在她耳边笑道:“哪里,不过是平日喜欢收集些图样看看。”

    眼角里掩饰不住得意。

    暗暗在一旁看着她们寒暄的凌惜,心中的谜团越聚越大。如果她没记错的而且也有听错的话,尚服局是宫廷女官制度的延伸。而那个什么“梅典衣”,既然是到了“典”级,那么官品应该是正七品了吧?

    老祖宗只是一个官员的母亲,如何能够得到如此殊荣?

    而且尚衣局只是为后宫制衣,老祖宗又不是后宫的人,除非是赏赐否则如何能得到?

    早早听夏丽说,夫人的身份贵重,是肃亲王的嫡女,封号宜庆郡主,可是为什么她还要奉承老祖宗?

    这个老祖宗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凌清清见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仔仔细细地瞧着老祖宗衣裳上的花纹,突然问道:“咦?怎么是霸王鞭?”

    话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偷偷望去,衣角确实是有一束边缘呈齿圆形的花束,上边满是浅黄色花瓣,乍一听这一个名字确实不是怎么雅观,霸王霸王?而且还有一个“鞭”?

    老祖宗登时冷哼道:“清丫头,你说什么?”

    凌清清霎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垂下脑袋不敢回应,额上挤满了汗珠。

    凌惜突然上前笑吟吟地望着老祖宗道:“老祖宗,你有所不知道,这花生于云南,当地人称为霸王鞭,但是正名是毛蕊花。”

    突然伸手指向毛蕊花上边的一团云雾道:“老祖宗看看这里,这是自古以来寓意吉利的祥云,那是毛蕊花。当这两种结合一处时,不正是说明‘祥瑞’嘛。”

    老祖宗听了她这一席话霎时喜笑颜开,“惜丫头果然聪明。”

    众人见凌惜居然能解释这样的话来,也不管她解释的对不对,但看到老祖宗心情从方才的不悦转到大喜,也急忙附和道:“是是是,惜姑娘说的极妙。”

    凌惜偷偷看了一眼凌清清的面色,果然发现对方铁青着脸,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这个凌清清是怎么知道毛蕊花的别名就是霸王鞭?据她所知“霸王鞭“这种叫法普片存于云南地区,这里是京城,凌清清又是如何得知的?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老祖宗缓缓坐进了轿子,其他人也按着次序也去坐了别的轿子。

    凌清清知晓方才确实是出口太快,没有思考周全就蹦出那些话来,可是没想到却被那个该死的人占去的风头,这叫她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狠狠地瞪着凌惜,不甘愿地坐上了轿子。

    而凌惜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在夏丽的扶持之下坐进了轿子。

    凌府的女眷虽不多,但加上丫鬟小斯们,竟也有了三四十多人,大队伍浩浩汤汤地前往城郊方向走去,直奔天佑寺。

    走在轿子上的凌惜透过纱窗看了一眼外边繁华的街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凌府之外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什么喜悦的心情,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跟随着轿子走路的夏丽看到凌惜探出小脑袋,就问:“怎么了,小主子?”

    凌惜摇了摇脑袋,“没,我只是想看看。”

    夏丽好像并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凌惜也不想解释过多,就放下了纱窗,不再言语。

    终于到了天佑寺,在主持的安排下,各人入住厢房,至于丫鬟们自然是与主子同住,而用膳问题,除了下人之外,必须一同吃饭,这是天佑寺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反对。

    凌惜对于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感到异样,倒是凌清清一听闻这个消息霎时苦了脸,只要一想到居然还要和其他房的姨娘和庶女们同一桌,想想就恨得咬牙。

    “我身体不适,可以回房吃吗?”凌清清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弄得众人神色各异。

    老祖宗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凌清清沉住一口气,直视老祖宗的目光,“觉得心里堵得慌,老祖宗别担心,并无大碍。”

    她这话一说出,引得众人纷纷投递过来各样眼神,其中就有夫人的目光,“既然这样,清儿你就在房里吃吧。”

    反而这个提议遭到了老祖宗的反对,“不行,到了天佑寺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清儿若是不想吃,用膳时先在旁边坐着,等人散了你再回房吃吧。”

    对于老祖宗这个建议,主持感到甚是满意:“多谢凌老夫人想得周全。”

    凌清清一听,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事了,只好闷闷地应了下来,末了还暗地里瞪了凌惜一眼。

    主持唤来几个小师傅带领各小主回房先歇息一会儿,到了晚膳时间会另行通知。

    凌惜跟着一个法号为静元的小师傅去了厢房,发现这里虽然简谱但是清净许多。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凌惜环顾了一下四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人,只有一些飞鸟在枝头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静元缓缓答道:“小施主,因为这里是最里间的厢房,自然是清净不少。”

    凌惜回头看了一眼夏丽,悄声道:“怎么叫我小施主?”她明明没有施舍什么东西给眼前这个小师傅吧?

    而且她又不是大好人,哪里做过施舍的事情?

    只离她们几步之遥的静元突然转身对着凌惜,未等夏丽开口就道:“贫僧不是你的师傅,你不是一样喊贫僧为‘小师傅’吗?”

    凌惜被这个小和尚的话给惹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突然发觉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师傅挺可爱的,为人也挺风趣,“那么请问小师傅,其他人都住哪呢?”

    其实她关心的是老祖宗的住处。

    “其他人均住在前边,小施主走出那个小门就能看到了。”静元老实回答着,转眼就到了门前,伸手缓缓推开房门,让她们走进去。

    “里间是小施主的睡榻,外间便是其他人的,茶水可到厨房自行拿取,被褥不够可吩咐贫僧拿,平日洗漱的热水寺里自有人按时送来,大家不必担心。若是缺什么,尽管跟贫僧说一声。”

    凌惜扑哧一笑,“小师傅都安排这么妥当了,哪里缺什么。”

    夏丽和李奶娘也跟着笑道:“方才瞧着静元小师傅说话的模样,倒是像咱们府里的掌事嬷嬷。”

    静元被她们说的脸颊微微红润,“贫僧只不过照实如说罢了。”

    凌惜收敛起笑容,“好吧,我们就别取笑小师傅了。”然后拉着夏丽往里间走去,发现家具和装潢虽然淳朴了些,但也不失风雅,就笑道:“好了,静元小师傅,你若是忙就去忙吧。”

    静元闻言也就离开了。

    一离开,夏丽就凑上来笑道:“小主子,困了吧?要不我服侍着你睡下?”

    奶娘也说:“对,等开饭了我们再喊你醒来。”

    凌惜本就不觉得困,如今叫她睡觉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只好推辞说:“现在睡了,怕晚上也睡不着,这样吧,夏丽姐姐和奶娘不妨陪我说会儿话吧。”

    夏丽和李奶妹妹相视一看,随即也答应了下来,“不知道小主子要说什么话题?”

    尽管心中有对凌府有很大的疑问,但是如今这里是天佑寺,并不是自己的顾院有些话还真的不能明说,毕竟隔墙有耳,

    “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进府的吧。”凌惜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听了也不忍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