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蒋小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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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离拉开苏辞冰的手,转过了身子,将苏辞冰带往怀里抱住:“每次见你稍微对我好些儿,我就又喜又恼。喜的是你能因我而心软,恼的是在你觉着我不是林寂时偏偏还对我好。这就是轻易对别个好了。”

    苏辞冰埋在萧离的颈窝,熟悉的气息传来,是萧离的味道,她一直猜测他可能就是萧离,只是一直不敢承认,只是告诉自己,他是林寂,不是萧离。如今被证实,她心里越发不好受。听着萧离的向她诉说心声,她也有些儿不敢置信。

    萧离还没变心,他的心底依旧满满地都是她。他的声音低沉如碎冰击玉:“然你对我不好时我也是又喜又恼的。喜的是你不曾对别个动心,恼的是你竟然认我不出。在我认出你时,你竟没认出我。”

    苏辞冰在萧离的肩窝蹭了蹭,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恍若隔世。其实她想问他:“那你为什么要休离我?为什么要尚公主?为什么要让暗卫来杀我?”但一想到如今的萧离什么都不记得时,她只得闭口不言。

    良久,苏辞冰才在萧离的耳边叹了一句:“阿离,一百多年了。我们分离了一百多年了,都成老妖怪了。”

    所谓神鬼之时,哪里能信?人就像是那一抔尘土,被风吹散了也就没有了。或者像那一树繁花,谢过之后便永远长眠。哪里能够有以后?所谓逝去即是没有了的。所谓转世之语,不过是世人骗人骗己。

    萧离听着苏辞冰的慨叹,将人搂住带往怀里:“曾经我们既然帮他们打下了这江山,这江山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怎能由得他落入心怀不仁之徒手里?阿冰,我们的路,还没走完。”

    苏辞冰看着窗外一树繁花正盛,听着鸟叫莺啼,闻着花香馥郁,点头:“虽说当年皇帝待我们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若是任那皇小二的阴谋得逞,只怕到时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

    萧离点头,日光从窗户外照到萧离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光晕,好似不是凡尘中人。他说:“于公于私,咱们都应让他受些儿教训的。”

    两个人就这般紧紧地静静地依偎着。繁枝和幽梦两个在门外悄悄儿地看到时,都忍不住使手帕子捂着嘴悄悄地笑。两人起身走开,到了院门外,就看到了雕栏和玉砌两个迎面走来,自然是来找繁枝和幽梦的。

    玉砌和幽梦道:“我有个事儿想请教请教幽梦姑娘,请借一步说话儿。”

    幽梦含着笑儿点了点头,就跟着玉砌转过回廊,往一处枝繁叶茂的僻静处去说体己话儿。这厢雕栏看着繁枝,他还不知繁枝知道了他和张秋芳两个的事。

    他对着繁枝打了个千儿道:“前儿繁枝姑娘被吓着了,现下可大好了?”

    繁枝微微欠身还礼,面上含着笑儿道:“已经大好了。前儿袖手夫人给压了压惊,如今没大碍了。”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会到的话儿,并非是打假的。是以繁枝这厢一说,那厢就看到了袖手夫人,他正巧是来找繁枝的。当日他将繁枝扶进了屋,就问过她,两人将往事说开,知道彼此都是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俱是欢喜的。

    如今袖手夫人也常和繁枝说说话儿,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发好了。之间袖手夫人身姿如朗月气度如清风一般走来,像是从华中走到这人世间,从容不迫。他对这繁枝笑道:“前儿你问的事,我想到了,正要告诉你。”

    他说完就看着繁枝,眼角含笑。繁枝笑着对雕栏欠了欠身,竟和袖手夫人携手而去。见状他更是打定了主意,务必要和苏辞冰和林寂讨要繁枝。

    那厢玉砌和幽梦两个走到一处儿后,玉砌就先将幽梦抱了个满怀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我明儿就要跟爷和奶奶讨要你的。”

    幽梦含笑嗔了玉砌一眼,玉砌心里喜得跟什么似的,立马就将脸一侧,用手指点了点自家的面颊,要幽梦亲他。幽梦脸上一红,就将玉砌推开,偏生此时玉砌回过头来往前一栽,将幽梦报了个满怀,嘴巴也紧紧地贴着幽梦的。他一时喜得目瞪口呆。

    幽梦下了狠劲儿将玉砌推开,脸红得像水蜜桃儿一般。她含羞带嗔地瞪了玉砌一眼,跺了跺脚就提着裙子跑开,只留玉砌一个人在原地使修长的手指抚着唇傻笑。

    翌日,萧离和苏辞冰两个用膳罢后,萧离就抱着苏辞冰到外边儿院子里的藤椅上坐着透气。藤椅是在树下的,苏辞冰坐定之后,萧离也不让她看书,不许她想东想西的,只叫她听曲。

    而苏辞冰已然在谋划,该如何让皇小二跌落谷底,该让皇小几来继承大统。还有就是,查明皇小二如何会知道她和萧离本冰封在苏园密室中,又怎会天真到以为她和萧离是能被利用的。

    萧离的箫声,若碧涧中的清泉,在缓缓流淌。像是溪流击石的声音,在深谷中空灵地回荡。

    唔,这本应该是极为诗情画意的一幕,却叫前来求要媳妇儿的人打破了。来人正是雕栏和玉砌。

    玉砌看了眼侍立在一边儿的幽梦,眼睛里含了笑道:“今日我来,就是要求取幽梦的,望奶奶成全。”

    苏辞冰看了眼脸上带着喜色的幽梦,笑道:“这我可不管,你只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幽梦闻言就几步上前,和玉砌一道儿跪倒在地,羞红了面颊,小着声儿道:“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萧离负手,立在树下不语。苏辞冰点头,幽梦忙和玉砌一道儿道谢。这厢雕栏亦和苏辞冰求要繁枝。正在这时,张秋芳知道了雕栏和苏辞冰求要繁枝,她立马就干了来,看着立在下首的雕栏,对着苏辞冰跪下道:“请奶奶成全,我和雕栏小哥已经,已经行了夫妻之礼。”

    苏辞冰仰头看着绿荫,阖了眼帘问雕栏:“既如此,张秋芳该如何安置?且你本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家里也还有些儿权势,你要了繁枝,要如何安置?”

    雕栏抿了抿唇,尔后道:“我可抬秋芳为姨娘,去繁枝为贵妾。”他的眼里满是真挚。他家本就不差,只是为着要建一番功勋,为了兵行险招才跟着萧离。

    繁枝听见这话儿,心里恼得了不得,她对着雕栏呸了声,双手叉腰骂道:“好个猪油蒙了心的!竟然想纳我为妾!你繁枝姑奶奶说一声,有的是人来娶,竟然如此羞辱于我!”说完她噗通一声跪下道:“不瞒姑娘,我早已经有了婚约,是断然不能嫁的。就是他拿权势来逼,也是不能的。”

    张秋芳在一旁垂着盈盈粉泪。刚刚知道雕栏求要繁枝的时候,她心里恼得跟什么似的。后来繁枝啐骂雕栏的时候,她更恼了。感情她捡了个别人不要的,还是个妾。

    苏辞冰闲闲地看着雕栏,使手帕掩口道:“既如此,繁枝就该嫁给她原本就有混匀的未婚夫。张秋芳由你带走,从此她只和你一人有干系。”

    说完就不欲再说话儿。萧离淡淡地说了声“去罢”,几人都自行退下。而苏辞冰则和萧离道:“看繁枝和幽梦两个,都该是心有所属了。只是不知道雕栏这个人,靠得住靠不住。”

    萧离凝视着苏辞冰浅笑道:“虽说他于这男女之事上不大靠得住,然做大事还是能的。必不致泄密。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只知道该知道的就是。”

    苏辞冰垂头,良久方道:“我看玉砌是个好的。事成之后若是去赶考必能得中,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萧离的眼角笑出了桃花,他瞥了眼苏辞冰:“你竟当着我夸赞别的男子,是当我是死的么?”

    苏辞冰背靠在椅子上,斜斜地看着天,凉凉道:“我们不都是早该死了的人么?”尔后她又哂笑:“当初金銮殿上的人还和我们称兄道弟的,转眼就翻脸无情,如今他的后人亦欺我们若此,果真的是……,偏生此仇还报不得。唔,要不事后咱们去盗一盗他的陵墓?想当年那里边儿的机关还是我画的图纸我督造的,或者也可于将它毁了,一泄我心头之恨。”

    萧离凝望这苏辞冰,清风掀起了他的衣襟,花香染上了他的袍袖,梅上的雪在他的唇角扬起而笑时融化:“只怕到时候你又要改了主意,说,那死小子死了也不叫人安生,累我盗个墓毁个陵还要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罢了罢了,不管他,咱们只乐咱们的。”

    苏辞冰闻言身上一震:“你还记得,为何装做不再记得?画是你故意的给我的,曲子是你故意弹给我听的,箫亦然。”她双目灼灼地看着萧离。

    萧离闻言哂笑:“不装作不记得,难道要问你为何要杀我,却又不给我个痛快,永远地冰封住吗?”

    苏辞冰心下疑惑,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萧离还在笑,他的笑容无声而苍凉:“难道要我告知于你,即便你杀我千百次,即便你曾让我生不如死,我依旧爱你,依旧千方百计地寻到你并与你再次成亲么?”他顿了顿,说:“我亦有尊严。”

    他说:“苏辞冰,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它会疼。我也不是个任人践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