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蒋小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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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是天下有耳朵的人,无一不曾听过袖手夫人的名号。但凡是天下的杏林圣手,五一不对袖手夫人推崇备至。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袖手夫人并非就一定是女人。只所以叫袖手夫人,只是因为曾经创下这个名号的人是一个女人。一个医术冠绝天下的女人。后来她寻了资质极好的一个弟子,进行单传,其弟子非但学会袖手夫人的本领,还潜心钻研,寻到更多的药物、创出更多的偏方医术。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每承接袖手夫人这个名号的医者圣手,医术莫不是出神入化的。

    但她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终身不能出袖手谷。是以,苏辞冰所喊的师父,并不是真正的袖手夫人。说来也是好笑。这一代的袖手夫人,本是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如何就成了女人?还是个中年的?

    在到达了袖手谷之后,马车停下,就只有繁枝和幽梦两个跟着林寂和苏辞冰进去。而雕栏、玉砌则和张秋芳在谷外和一个当地的山里人租了两间茅屋住着。

    林寂则和浑身无力的苏辞冰相携着走进谷中,繁枝和幽梦紧跟其后。等到了张秋芳等人看不到的去处时,林寂才一把将苏辞冰打横抱起。他在她的耳边道:“阿冰,再撑会子,告诉我们如何进去。”

    袖手谷外顺着五行八卦,用山间的林木摆着一个阵。林寂虽说懂得一两分,到底走不进袖手谷。苏辞冰唇色惨白,双眸似要睁不开的。她勉强看了看草木的涨势,想了会子,微弱的声音才从她的喉中飘将出来。

    繁枝见苏辞冰的这个形景儿,早就伤心得了不得,只是强忍着。这会子在苏辞冰看不到的时候儿,才掉出好几串子眼泪珠子。而幽梦心下亦是黯然的,想到苏辞冰平日里待她们的好处,她是巴不得快点找到那个甚劳什子袖手夫人,快些儿将苏辞冰治好。

    此时,幽梦除开伤心,还在想一件事。为甚苏辞冰还没到七夕便又犯了心疾?且袖手夫人原本就说过的,她对苏辞冰的心疾也无能为力。照现下这般看来,幽梦打了个寒噤:只怕当初给苏辞冰治病的袖手夫人是假的!那这其中到底有甚阴谋?

    她和繁枝服侍了苏辞冰三年。三年,苏辞冰的样貌、气度皆是不曾变过的。不变的沉稳,不变的智计过人,不变的对她们好。

    若是这不曾被看到的阴谋,是用在苏辞冰的身上,那又有什么目的?幽梦照着苏辞冰曾教过她的,反复推敲,硬是猜不出这些儿个事的原委。

    等进了谷时,入目的是一栋极大的宅院。宅院外石阶上青苔翠翠。林寂抱着苏辞冰上前,叩响了门扉,就有一个小童子上前来开门。

    见了门外几人,他脆生生地说了句“且稍候,我去回禀家主”就阖上了院门。约摸过了半柱香,才又请他们进去。小童带着他们穿廊过阁,直到会客厅。真正的袖手夫人已然等在了那里。

    袖手夫人是个男子,因为继承了袖手夫人的名号,如今他原来的本名已然无人知晓。萧离抱着苏辞冰,对袖手夫人道:“请施以援手。只要能将内子救转过来,往后若需得着我们夫妇二人的,任凭差遣。”

    袖手夫人清俊的面容朗白如玉,笑容向是春风一般的温暖。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勿要多说。我必竭尽全力救治尊夫人。”

    繁枝和幽梦两个都知道,这时候本不是她们该说话儿的,只是站在林寂的身侧,不发一言。林寂随着袖手夫人的仆人的引领,走到一间厢房内,将苏辞冰放在里边儿。

    袖手夫人这才点点头,伸出细长的两根手指搭在苏辞冰的手腕上。林寂坐在一旁儿,面色清冷,眉头微不可见得蹙其,两眼直直地盯着袖手夫人搭在苏辞冰手腕上的两根儿手指。

    繁枝和幽梦两个亦焦急地盯着袖手夫人。良久,袖手夫人皱了皱眉头,三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林寂的声音不复清冷低沉,带着些儿嘶哑:“如何?”

    袖手夫人道:“尊夫人这是中了一股子的极其厉害的毒。往常使药压制着毒性,倒还不曾有大碍。如今毒已然发作,”他的声音沉了沉,繁枝就忍不住开了口:“那会怎么样?请先生救救三奶奶。”

    袖手夫人转头对着繁枝微微笑了笑道:“莫要担忧,只是有些儿棘手罢了。”他转头又对着林寂道:“照着如今的情形,要根除毒素,尊夫人要受的疼痛苦楚非常人所能承受。且仅仅除去毒素,便需一月。毒素清除后,尊夫人的身子骨儿会极为虚弱,若用我袖手谷的药物调养,至少需三月。”

    林寂闻言躬身对袖手夫人行了一礼,道:“劳先生费心。务必除去内子身上的毒。”

    幽梦在一旁,听见袖手夫人的话儿她又惊了一惊。原来苏辞冰每常要犯的病儿,并不是什么天生的宿疾。而是,毒!如此说来,苏府中常说的,曾有一个道人送来十颗龙眼大的药丸之事,只怕就是假的了。

    到底是何人,做这么些事儿,是为什么,他们都无从得知。这叫幽梦的心里直发寒。但转念一想,苏老爷和苏太太待苏辞冰是当真的好,还有李姨娘,对苏辞冰的心意也是实打实的。这又是为何?

    整个事情都没了原委,像是一个谜团,隐藏在众生之下,让人无法参透。

    繁枝殷切地望着袖手夫人,手指紧紧地绞着手帕子,只怕就要跪下去了。袖手夫人含笑道:“无妨。虽说时日长了些,但尊夫人四月后必定能痊愈的。”

    他说完,不再等林寂等人说话儿,抬脚就出了房门,自去开了副药方,叫他府中的下人将去熬药汤,备药浴。苏辞冰听见说她身上并非是宿疾,而是毒物时,才觉着此事愈发扑朔迷离。

    只是她此时身上虚弱得紧,无法理清思绪去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委。林寂一直伴在苏辞冰左右。在小童过来时,告诉他们先要让苏辞冰去洗药浴之时,林寂对着苏辞冰笑了笑。然后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亲,伸手将她抱起,跟着童子走进专供药浴的房间。

    据袖手夫人说,这个泡药浴的时候,苏辞冰会疼得死去活来。在清除毒素的这一个月里,每天至少要泡一个时辰。泡完药浴之后会有一碗药,喝下去,人就睡死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再泡药浴。

    只是不管怎么疼,苏辞冰从来都是咬着牙不哼一声。繁枝和幽梦不敢去看,只能尽力拾掇好厢房,让苏辞冰睡卧时更舒适些儿。

    且不说苏辞冰在袖手谷中治病的形景儿。雕栏和玉砌两个,自繁枝幽梦两个随着苏辞冰林寂进谷后,只得带着张秋芳典了农舍暂住。凡是米、菜、油盐酱醋茶等物,都是拿钱和当地人换的。做饭自然是张秋芳。

    这张秋芳独独和雕栏、玉砌两个住在一处农舍里,心里就生了股子怨气。想到繁枝和幽梦两个跟着林寂、苏辞冰进山谷享清福,她心下愈加不乐意。

    且她离了她家“鲁直的汉子”,这心下总是不大快活,旷了许久的身子就有些儿打熬不住。每每看到雕栏壮实端正、玉砌结实清秀有力,她自家的心里就存了那么段意思。每每在和雕栏、玉砌相处之时,她就故意打扮得好看着些儿。

    莫说是雕栏玉砌,就是山里的小伙子,也常常寻着时机来看她。

    这日,张秋芳想着自家的将来每个依靠,怕自家再漂泊无依的,就生了找个人嫁了的心思。只是雕栏和玉砌两个都有了心上人,要让他们哪一个娶她却是不能的。且当日玉砌救她之时,她心中就有了玉砌。是以她想了想,终久打定主意,务必要和玉砌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等苏辞冰和林寂她们出来后,他再想抵赖也是不能的了。

    这般一想,张秋芳立马就下了厨房,整治饭食。她还特特向山里的人买了一壶烈性的烧酒。

    当晚吃饭的时候儿,就将这酒提出来,倾在碗里。尔后她又在月下点了几根儿烛,将碗筷等摆放好,就请雕栏、玉砌两个吃饭。

    她执起一杯酒,站起身对雕栏和玉砌道:“承蒙两位的看顾,才有我张秋芳的今日。若不是玉砌小哥,我如今还在承受拙夫的毒打。若非雕栏小哥平常的照顾,指不定我如今还郁郁寡欢,沉浸在忘事之中。这杯酒要敬两位,我先干为敬。”

    张秋芳一个女流之辈都喝了酒,雕栏和玉砌再不好推辞的,于是也端起那一大碗酒,将那一大海喝净。期间张秋芳又敬了他们两次,三人喝过酒才又吃些小菜。

    当此良夜,月色极美。山里的夜景也别有一番叫人心折的风味。成千上万的昆虫,鸣唱声此起彼伏。微微的寒凉随着夜风吹拂在脸上,虫唱和明月,醇酒佳人变作烈酒和一个已然是妇人的大嫂。

    当那一坛酒都被捣鼓净了之时,当那简陋的木桌上杯盘碗盏变得一片狼藉之时,张秋芳才含笑看着已然微醺的雕栏和玉砌进房去歇息。她自家则将碗碗碟碟盏盏收拾了去厨下洗净。

    待诸事毕后,张秋芳才回房,对着妆镜描眉画目,轻梳云鬓。尔后她换了件极薄的纱衫纱裙,手执一柄美人团扇往玉砌所住的房屋去。她叩开了门扉,推门,施施然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