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寂花朝逢苏辞冰

蒋小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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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朝节的前一日,苏辞冰仍旧出了院子在各处走动,看着杨柳堆烟、百花竞放、碧波袅袅自然也觉心旷神怡。许是不曾在意,或是上天将人和事物的际遇都定好了,苏辞冰在李姨娘曾经采花儿的地方,看到在花木中竟夹杂着白色曼陀罗。不懂药理的人只当是修建这园子时便种下的名贵花卉。苏辞冰对着花也没甚言语,只是将个意味深长的笑挂在颊边,转瞬即逝。

    她并未将之除去,只是当做不曾看见一般走开,去上房陪着苏太太说话儿。眼见着第二日就是花朝节,苏太太自然是忙碌的,是以苏辞冰只是坐了会子便出来,仍旧在府里逛一逛。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在一处闲聊时自然少不了说长道短。近来说得最多的,便是苏府将将才流产便被遣送出府的那个女子。

    “说来也是可怜。好容易怀了个孩子,偏生又小产了。这道罢了,还被送往城外的庄子去了。说来这小产也不是甚大错处,谁叫她自己赶上了!”

    “听活着回来的一个小幺儿说,她也是命苦,将将才出城便被土匪截了去。”

    “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谁还拿这事儿顽笑!可怜那女子,在府里绫罗锦缎穿着、琼浆玉液喝着、山珍海味吃着,出府去了庄子上也当是锦衣玉食,这落到一个土匪手里,就好比一块嫩豆腐落到了臭茅坑里,有没有命还难说哩!”

    “这没命也就罢了,只怕少不了被千人j□j万人骑了,那起子粗人,哪里知道甚叫怜香惜玉!指不定过不了两日就见了阎王爷了!”

    “可不是,可见得这人啊,得势不得势的,一时是看不完的。”

    ……

    繁枝闻言便道:“这些个人也忒大胆了!敢在府里说这些个粗话儿!可要叫管事娘子申饬申饬?”

    苏辞冰转身走开道:“罢了,这原是太太该管的,咱们只当没听见罢!”

    翌日,苏辞冰一早便起来去和苏太太请了安用罢早膳,便回来和繁枝等将一早便编好的轿马花篮等精巧物件儿往花间树枝儿上挂。

    又等了不多时,各府的小姐们便先来了。有定国公林贤家的嫡女林宛武威将军林贺之女林容林宴、苏太太娘家傅太傅家的姑娘傅韵傅锦、鸿胪寺卿家的嫡长女谢喻嫡次女谢月、翰林院学士之嫡女孟淮等人。

    这些人中,只林宛、傅韵、傅锦、谢月、孟淮和苏辞冰说得上话儿些,其中又以孟淮和林宛两个和她关系最近,是以几人一见便相互打趣说笑起来。林宛性子最是爽直,又会说话儿,竟帮着苏辞冰招呼林容、林宴、谢喻、谢月等。

    傅韵和傅锦两个又和苏辞冰说笑道:“往常叫你来我们家你也不来,今日你一请我们便来了,这可怎么说?”

    林宛听见这话儿还不等苏辞冰说话儿便道:“这还要怎么说?待会子你们多喝两杯酒多乐一乐也就是了!”

    她们所在之处是专用来会女客的芙蕖榭。当此之时小荷才露尖尖角,更有趣儿的是还有蜻蜓立在上头。谢喻谢月林宴三个看着如斯景色便心痒痒了,欲在水面上泛舟一回,吟个小诗唱个小曲,苏辞冰便吩咐绣娘将缆绳解开带她们划船自乐去,傅韵、傅锦两个临水垂钓,林容只是坐在临水的栏杆处靠着廊柱看水里的鱼。苏辞冰、孟淮、林宛三个则在一处说些个体己话儿。

    至于各位小姐们带来的下人们自有她们的去处,此处不再多述。

    不多时苏太太也来了水榭,拉着各位小姐看了一回夸了一回送了些见面礼,便又去了。林宛见各人各顽各的也乐得便宜,便拉着苏辞冰和孟淮两个要离了这里去别处转会子。

    苏辞冰念及今日还有和苏老爷交好的大人们家的公子要来,便说不大便宜。

    林宛笑道:“这有甚不便宜的?咱们不去他们在的地儿,只在月华亭可不好?恰巧今日我有些儿话要和你们说。料想今日也没人有甚空儿,月华亭那边儿必是没人的僻静处,咱们去看看又何妨?”

    这般一说,孟淮亦觉着可行,苏辞冰只得吩咐繁枝、画屏、红映等领着一众小丫头子在芙蕖榭立等着伺候,才浅笑着和二人往月华亭去了。

    这厢将将一避开众人,林宛便喜上眉梢拍手道:“你们知道么,我们定国公府竟是异姓王萧离的旧府!难得过了这一两百年了,府里仍旧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我早想和你们说了,只是特特地去找你们只说这事儿你们必得又要说我得意藏不住事儿了。好容易挨到今日才告诉你们!”

    孟淮一手拿着手帕子在亭内坐了,笑道:“这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跟吃了蜜蜂屎儿似的。”

    倒是苏辞冰不曾发一语。这厢林宛则笑着用手帕子轻轻打了孟淮一下道:“我知道你嫉妒我。指不定我在家每常坐过的地方,当年的萧离也是坐过的!那可是萧离!”

    孟淮微微笑道:“既如此,索性你回到当年萧离活着的时候嫁给他算了!”

    “罢哟!我哪儿敢呀!听说萧离的第一任王妃是苏辞冰,和萧离齐名的苏辞冰。人家是什么人物儿我是什么人物儿我是知道的。没我的事儿!”林宛撇撇嘴惋惜道。

    苏辞冰将唇儿一抿,清亮的双眸中似有波光流转:“我何时就成了萧离的妻子了?”

    孟淮笑着拍手道:“你这名字取得好。当年的苏辞冰是一代传奇,指不定和她同名的咱们的冰儿日后也成了一代传奇呢?”

    这厢林宛闻言却收了笑,神秘兮兮地道:“正史中只有二人的辉煌战绩,却无生平以及何时出生死亡的日子。野史中却说了二人是夫妻,且那个苏辞冰还是在被休离之后在轿中被一箭射死的。这个事儿显然是后人看不得那个苏辞冰好命而编撰出来的。正史中偿有言说,苏辞冰是能骑善射、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怎地会连一支箭都躲不过?”

    苏辞冰这时却脸儿白白地笑了:“如若是真的,定然是她故意为之。当时定然是有甚事儿让她了无生趣,是以她索性自戕成全萧离也未可知。”

    孟淮一时心有所感,叹了口气道:“罢了,到底是前人之事,咱们何苦为别人之事烦忧。反倒是林二姑娘,听说你们家太太在张罗着你的婚事,配的是今科状元、安国公家的嫡子--秦晟。”

    苏辞冰看着林宛颔首笑道:“那也算得是一个芝兰玉树的人物。”

    孟淮对着林宛挤眉弄眼道:“可不是!那般出彩的人物,又有好品行,日后对老婆自然也是好的。”

    林宛听见二人皆打趣她,便红了脸面不依道:“你们都知道打趣我!你们也不小了,将来有的是你们的呢,过一阵子就该我笑你们了。”

    这厢苏辞冰和孟淮笑道:“这我们可不管,咱们只乐现在也就罢了。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横竖现在你笑不着。”

    “将来么,你必定是嫁了人的,自然也该我们笑你。”苏辞冰接了句。

    林宛恨恨道:“我把你们两个烂了嘴的小蹄子!求神佛保佑你们将来得个好男人听你们成天笑去,得个恶婆婆每日让你们想笑笑不着强忍着,看你们日后还怎么得闲儿来打趣我!”

    苏辞冰拿着手帕子将唇儿一掩:“那时你就该有孩子了,整日里被林姐夫小侄子小侄女儿缠着,哪里还笑得着我们?我们自然乐得自在。”

    三人又说了一席话儿,不知怎地就转到了林宛的兄长林寂身上。林宛笑道:“说起这事也真真儿的好笑。因着我三哥生得像萧离,老太太宠他宠得跟什么似的。前几日母亲因说要给他说一们亲事,不知怎地被我三哥知道了,硬是去找老太太把老太太哄开心了,叫老太太和母亲说先不给他说亲。我们都是只能听母亲的话儿,半点违不得的。”

    她说到这儿,竟似想起些什么,看着苏辞冰和孟淮两个就挑眉,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母亲提的人当中就有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将来你们谁做了我三嫂。”

    孟淮闻言便扭头道:“还不快打嘴!这话也是能浑说的!”

    倒是苏辞冰,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两年你们家权势倾朝,难有哪一家能与你们家比肩的,你们家自然是要尚公主的。”

    林宛叹道:“若说是权势大,也有权势大的不好。指不定哪天就……”

    孟淮道:“罢罢罢!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个话儿了,将来如何也该顺其自然的。咱们还是去芙蕖榭罢。”

    林宛和苏辞冰自然说好,若是苏辞冰好一会子不在芙蕖榭那边,到底有些失礼。三人起身将将出了亭子,苏辞冰一抬头便看见了对岸立着的两个公子在说话儿,一个是她外祖家的公子她的表兄傅瑞,一个竟是……竟是萧离。

    苏辞冰胸口一痛,头便有些儿发晕,整个人便有些摇摇欲坠,只是面色却仍旧如常,如常一般的白。倒是孟淮,看见那边儿隔水对岸有外男,知道厉害,立马便拉着林宛和苏辞冰两个走了。

    林宛犹在小声儿嚷道:“那便是我三哥,生得可俊了!”

    这厢林寂隔水一瞥,眼睛便有些儿转不开。原本是三个妙龄女子站在那里,他却只瞧见了一个。他仿若看见了午夜梦回时梦中的那个女子偎依在一个俊挺伟岸的男子怀中,两人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誓言:“三生石畔,永结良缘。莫失莫忘,此情恒昌。”男子抱着女子笑道:“每一世,咱们都在三生石上刻一次我们的名字,咱们必定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女子则是埋在他的肩头一口咬上他细长的颈子:“你不腻啊?”

    莫名的一阵儿躁意。

    等三人远去后他方才回神儿问傅瑞道:“那个穿着烟青色月华裙的女子是谁家的小姐?”

    傅瑞轻笑道:“她就是这苏府的独女,我的表妹。因着身子不好,我姑妈又怕她过节过得冷清徒增伤感,这才在今日操办这宴会。”

    霎时间,林寂的脑中响起了一句话儿:“那是我媳妇儿!”

    这厢苏辞冰三人回到芙蕖榭后不久也就是时候开宴了。因着人并不是很多,是以小姐们的席面在芙蕖榭只有两桌儿,余下的,便是体面些的丫鬟的席面。众小姐们吃罢饭了,等丫鬟等捧来漱盂清茶漱了口、使巾帕擦了口、坐了会子、说了会子诗文及各家的习惯礼仪趣事儿,又被苏太太请到另一处楼阁听了会子戏方才散了。

    苏老爷吃多了酒,苏太太身边儿的春桃去为他宽衣喂解酒汤,又打了热水给他擦脸,好让他歇得舒服些。这事儿恰巧便传到了李姨娘的耳朵里,不多时,春桃便得到了刘姨娘的贺礼--一个香囊并装着好几个金锞子的荷包儿。这是后话。

    苏辞冰勉力撑到众人散后便掌不住回了月下小筑,取下墙上的琴抚起了她常抚的那首曲子--《碧涧流泉》。这是她和萧离初遇时所奏的曲子,亦是她们的定情之曲。从忆起前生之事到如今,历经七年,大多已然淡了,那种种也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在今生,她不是传奇苏辞冰,而是不知道能活到几时的病秧子苏辞冰。只是她们的定情之曲连带着她对他的情意、以及丢弃背叛却像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从未有一刻忘怀。

    当再次看到萧离那绝世的容颜时,她才依稀能记得,在那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他们曾相濡以沫。

    繁枝和画屏两个见苏辞冰双眼无神,纤指却仍旧在不停地抚琴,知道劝解亦是徒劳便想说些什么叫苏辞冰停下来,于是道:“姑娘当真就不管那香囊了?若果真如姑娘所说,是那些个害人的物件儿,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害哩。”

    苏辞冰闻言并不说话。仍旧弹着琴,直至琴弦断了一根方才停下。只是胸口的疼仍旧不曾停歇,是以她只能蹙着眉头,有繁枝和画屏两个扶着去床上歇息。因着苏辞冰的吩咐,二人并不敢告诉苏太太。

    而这厢林寂将将才回了府便去林太太跟前儿叙话。他先是和林太太叙了会子寒温,便说起了他家大哥的儿子林昭:“这孩子生着一副粉妆玉琢的好相貌,难得又聪明,将来必成大器”。

    林太太闻言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昭哥儿是你大哥在你这岁数时生下的。”她咬牙使食指往林寂的额头一戳,“连你二妹妹都定下了秦家,可如今你却连亲事都不曾说,可不叫我着急上火!偏生你又求了老太太,不叫我现下给你说亲,当真是叫人着急得很。”

    林寂将唇一抿,雪色的面颊平添了几许清冷。尔后他双眸微阖、唇角微翘勾出一个风华尽显的笑道:“既如此,往后我都听太太的如何?只是我媳妇儿必得是大理寺卿苏家的女儿我才依。”

    正是:花朝喜遇倾城色,君子还家思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