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修栈道美人聚会

蒋小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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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幽梦进来回说何秋娘在外间儿等着时,苏辞冰正在窗台边儿出神。她听见幽梦的话,才转身缓步走出内房,由幽梦扶着在外间儿靠近何秋娘的椅子上坐了。

    这厢何秋娘一见苏辞冰的容貌气度,颇有些惊叹:本是倾国倾城的貌,更兼多愁多病的身。琼鼻樱口,肤若细瓷。应疑是画中洛神入凡尘,实则是闺中小姐颜如玉。难得的是双眸清亮含秋波,还有那绛唇微扬蕴浅笑。

    繁枝立在苏辞冰身后,见何秋娘眼睛都看直了,便笑着出声儿提点她:“听说何姐姐的绣活儿极好,改日我们要有甚不会的,还要去劳烦何姐姐。”

    何秋娘闻言便回神儿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若是繁枝姑娘喜欢只管来问我便是,秋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昨日在正房本该见过姑娘,只是当时畏惧老爷太太的威严不敢抬头,今日一见才知晓何谓仙子落凡尘,故而一时看呆了,还望姑娘恕罪。”

    苏辞冰轻点螓首道:“闲话少叙。还是先讲说刺绣罢。”话音刚落,繁枝和画屏便将针线绢布绷子剪子等物拿来在二人中间的小几放下了。

    何秋娘听见苏辞冰若冬泉濯石一般的声音,心上便冷了一冷。原来这苏太太将将见到她时,她便凭借一身儿的好气度、好伶俐口齿、好绣活儿得了苏太太的喜欢,才将她带将回苏府。苏太太曾轻执着她的手笑道:“刺绣倒还在其次,我看你是个会说笑凑趣的,我们家的姑娘从小儿就多病多灾的,不曾得一天快活,哪里又要她学这些个劳心费力的事!你多说些趣事儿哄她得些开心就什么都有了。”如今听见苏辞冰说话,果然有些儿不大愿和人说笑的意思。将才她那些话儿,若是别家的姑娘们听了必是高兴的,这苏辞冰听了面上却仍旧是淡淡的。是以为着不叫苏辞冰不喜欢,她也不曾扯些别的,只是讲些刺绣的针法等,又自家绣了几针把苏辞冰看,叫她跟着学。这样一来,二人难免靠得近些,一时间苏辞冰细白如玉的脖颈越发衬得她的脸如画儿一般,叫人心折。

    何秋娘眼见得苏辞冰这般好看的模样,却不曾再出声儿夸赞,只是笑问道:“婢子见姑娘的闺房里好大的书架,上面儿好些书,便想起一桩故事来,不知姑娘可有听说过。”

    幽梦正在外边儿收了将将晾晒好的桃花进来,听见这话便笑道:“我们姑娘甚事没听过?”

    繁枝只立在一旁,伺候要茶要水等事。她听见幽梦这话儿,便笑骂道:“去做你的事罢!少在这儿奉承姑娘。”

    何秋娘亦将耳边的一缕发撩至耳后,笑道:“婢子要说的,正是史书上的传奇萧离、苏辞冰二人。”尔后话将将才出口,她自家便谢罪道:“冒犯了姑娘的名讳,是婢子的不是,望姑娘容谅。”

    繁枝蹙眉道:“正是该打嘴!”

    苏辞冰闻言便怔了一怔,一张俏脸儿越发白了些:“无妨,我这里没那许多忌讳,你只管说便是。他们那些个传奇我也从史书上知道些,大抵是他们如何将胡人、蛮子、倭寇等赶出天朝疆土海域的旧闻。”

    何秋娘笑道:“我说的,并非是这些正史,而是野史。正史所载也只有这些个大事儿。今人大都仰慕萧离、苏辞冰,却不知她们原是一对儿夫妻。当年少年时的萧离赶考之时偶遇一少年俊才苏辞冰,便与之相见恨晚,秉烛夜谈后二人引为知己,却不知晓那苏辞冰原是女儿身。在知道苏辞冰胸中有如此大才却耽于商道弃仕途于不顾时,更是深为敬佩。后来萧离得苏辞冰的帮扶打点成为当年科考的武状元,便越发感念。谁知这时边疆战事告急,萧离奉圣命……”

    才说到这儿,繁枝见自家小姐有些懒怠听了,便嗤笑道:“这后边儿的事也不必说了,必是这萧离奉命去边疆打仗,那女扮男装的佳人也跟着去了。两人一个精谋略一个精机关术数,在边疆打出了一段旷世传奇,将胡人、蛮子等打了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后来皇帝知晓此事后欲破格给那佳人封官,佳人自然固辞不受。再后来倭患之时,二人又一力抗倭,连战连捷。也就是这倭患之后,精谋略的萧离成了异姓王,那佳人也成了这异姓王的王妃,是也不是?”何秋娘笑道:“原来姑娘见多识广,是听过这段野史的。”

    苏辞冰一边儿使着这何秋娘将将才教的针法绣着,一边儿淡淡道:“我并没听说过这么个事故儿。”

    倒是繁枝冷笑道:“我们姑娘没处听这些野话去。这些个故事由来都是一个路子,我们从小听那戏文便尽知了。你一说了开头,我只将往日里从史书上看到的连在一起,后面的便也能猜着了。其实这也是杜撰的多,当年的事并不曾亲眼见着,哪里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何秋娘从善如流地笑道:“正是这个话。不过是后人无聊,又颇为仰慕那些前人,私心里想要衍生出一段故事来才有了这许多叫人欷歔叹怀的故事。”她又对着苏辞冰笑道:“怪道说大户人家里的的丫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见多识广些,果真如此。”

    苏辞冰浅笑道:“万不可再说这话,越发纵了她们。”

    繁枝听了叫了会子冤,又说了几句笑话逗苏辞冰笑笑,一个时辰便这般没了。将针线绷子剪子等物收起时,苏辞冰见画屏进来才问道:“叫了哪个看着她?有甚异常也无?”

    画屏笑道:“是夜雨管着这事儿,派的丫头子是香儿、柳儿两个。现今倒是没甚事儿。”

    苏辞冰闻言点了点头,画屏见苏辞冰起身便将她扶着往里屋里去。苏辞冰坐下抿了口几上繁枝将将才泡好的庐山云雾,才自捡了本书歪在榻上,一时或看看书、或赏赏屋外的芭蕉、或瞧瞧那湛蓝的天,倒也闲逸。

    却说这何秋娘,时辰一到她便被请出了苏辞冰的闺房。她暗道:“由来这朝中大官的家我也去过许多,甚么劳什子大家闺秀、夫人、太太、爷、老爷、太爷等也见过不少,鲜少有像这个主儿的,任你说多少好听的话儿,总是不大兜揽,说你便说去,她也不管你也个不应话儿。往常在别家时,哪个小姐不是将我引为知己的?她倒好,时辰一到便撵人,当真是个怪人!”

    这厢她一行走一边儿暗自合计,乍一抬头便见有两个小丫头子在芭蕉下的石凳上坐着玩笑,有一两个婆子在屋檐下说话儿。想起这春光正好,在屋里坐着也是虚耗了,她便走出了院门,欲在府中的亭台轩榭中好好地赏玩一番。谁知将将才出门便遇到了一个唤作环儿的小丫鬟,这丫鬟生得面容白净清秀,又正是豆蔻之龄,看上去俏皮得紧。她笑着迎上来道:“可是何娘子?我们家姨娘正叫我来请您一道儿赏花儿呢!”

    苏府宅子大,偏生人口又少,是以连个姨娘都是别门别院而居。只是房中的用度、丫鬟等比正经主子减了一半。如今刘姨娘住苍翠阁,李姨娘居凝香苑,花姨娘栖馥芳居。

    何秋娘含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姨娘?”

    那丫鬟走过来将何秋娘的手一揽,抿唇儿笑道:“跟我走罢!还怕吃了你不成?”

    等到了馥芳居何秋娘才知道,不是别个请她,正是在正房时曾和苏太太说要请教她针线的花姨娘。这花姨娘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面貌如花身如柳,一颦一笑皆含了万种风情,一双含情眼一顾盼,便盼得人意乱情迷。

    何秋娘微微屈身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花姨娘。”

    花姨娘笑道:“可不是我?快来坐下。我近来正在绣一只荷包儿,绣的是比翼鸳鸯这个花样,只是这鸳鸯的眼睛怎么绣都刻板得紧。素闻何娘子绣功精湛,所绣之物皆栩栩如生生动传神,是以便想讨问一二。”

    环儿亦在旁笑道:“我们姨娘盼何娘子可是盼了许多时了。”

    何秋娘做在石凳上,一手放在腿上,一手使手帕子半掩了口笑道:“不知姨娘可否将那绣的荷包与我看一看?”

    花姨娘起身,抬手微微地撩了撩耳侧的发,偏头对着何秋娘含笑道:“这荷包在屋里呢。何娘子和我一道进屋去瞧罢。正好叫我前儿得了好茶,叫丫鬟泡了给你尝一尝。”而后便对着环儿道:“去厨房打一壶热水来泡茶。”说完转身便往屋里走。

    何秋娘款步轻移跟在花姨娘后头进了房,花姨娘的贴身丫鬟晚湘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道:“起风了。虽说到了春天,到底还是有些冷的,先将门关上罢。我去寻些茶点来。”说完移步出去,将门也关上了。

    这厢何秋娘笑道:“你这丫鬟倒是知情识趣得紧。”

    花姨娘闻言挑眉娇笑:“可不是。她们可都是知道的,自昨日知道你进了府,我可是时时刻刻都盼着你来的。”

    这厢正在说话,苏辞冰那边儿便得了消息。报与她知晓的,并非是香儿、柳儿两个,而是鹊儿。说是这何秋娘一出门儿便被花姨娘的丫鬟请了去。苏辞冰点点头,将将才吩咐她们仍旧看着那何秋娘,便有苏太太的丫鬟青萝送来了一个果盘。这青萝和红映、春桃、银燕四个同为苏太太的大丫鬟,历来苏太太有甚要只会苏辞冰或是送东送西的,都是叫她们亲自过来,从不假手于那些个小丫头子或是二等丫鬟。

    苏辞冰看着果盘中的时新瓜果,含笑道:“你先别走,我们一同过去。”

    青萝在一旁含笑应了,繁枝又给苏辞冰添了一件衣裳,方才叫幽梦扶着,和青萝一道儿往上房去。此时苏太太正坐在榻上忙着核算账目、清点库中物什,见苏辞冰去了忙放下手中的账册笑道:“我的儿,怎地不在房里歇着?今日觉着身上可还好?”

    苏辞冰在苏太太身旁儿坐了,笑道:“近年来我的身子好了许多,母亲快别忧心!原本来是想和母亲说说话儿解解乏闷,母亲再要忧心,我来便不是给母亲解闷儿了,反倒添了烦恼。”

    苏太太闻言颇感怀了一番,到底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好不容易长了这么大,又知疼知热的。她将榻上小几上的茶端起呷了口润了润喉,苏辞冰又与她捶腿,她便拉了苏辞冰的手道:“何苦来又劳心费力。只要你身子骨儿好了,我和你父亲就什么都有了。快快歇着。如今花朝节将至,偏生咱们苏府人丁凋敝,你也没个兄弟姐妹,反倒不热闹。眼瞧着你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到时也不知到了哪个有福气的人家,今年倒要将你认得的大家闺秀们都请来,好好地热闹一回。”

    苏辞冰笑道:“若要如此,母亲莫要操一星半点的心,全凭女儿自家张罗罢,些许小事也费不了那许多的神,母亲到时只管喝酒听戏便罢!”

    苏太太摇头笑道:“现下我们这般说话,只怕到时你父亲知道了,连他的那些个同僚都是要请到府里来吃酒的,哪能不操心呢!”

    苏辞冰道:“既如此,那请别家姑娘们的帖子就我来下,她们来了也都由我招呼罢。女儿无才,只得略略分点子忧。”

    苏太太点头:“也好。横竖还有七八天才到日子咧,不急。”话音刚落,檐下笼子里的八哥儿便叫唤起来:“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