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马桶上的小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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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双听了我说这话愣了愣。

    我笑了笑:“你这丫头,在你心里我是个不想未来的人么?我自然明白这些。君臣你可懂,或我是愚忠,或我是为了情义,但若是我手中有权都不该忘了君臣二字。”

    秋双微微张了张嘴:“……君臣。这两个字,不该从您口中说出来的。”

    “我心中有情,却不代表这是最重的,殷胥回到他应有的位置上比什么都重要。”我合上书:“说到这儿,我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在这儿躲几日,就是怕那楚家宅门内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踏破了门槛,再过几日圣旨也要下来了,我估摸也要上朝了。”

    “这就走了?这几日不还下床不大方便么——”秋双急急忙忙来扶我。

    “不能再赖下去了,我不过是逃避几天,还能逃一辈子么?外面事儿太多了。”我笑着坐起身来,“已经能下地了,叫人备下马车吧。”

    秋双倒是一脸不情愿了。

    她拿起床边衣服披在我身上,却低声道:“君臣二字,您何必将一切说的天差地别的,我心里都难受得慌。”

    我刚要开口,她却将衣服披好快步走出门去了。

    她走出门去,我却似乎隐隐听到了另一人离开的脚步声,心中惊了一下我本打算撑起身子看看究竟是何人,却小腿忽然抽痛一下,只得作罢,听着那脚步声离开了院落。

    殷胥并未来送我,果不其然回到楚家新宅之后,送来的贺礼与邀约几乎堆满了库房,青娘与楚云两个人都不是管家的料,手忙脚乱的处理着,看到我回来也丝毫没有松口气,因为他们晓得我的方式更粗暴。

    反正府内也没外人,库房钥匙就给青娘,真要拿出什么物什转手送人,就让她去在库房里扒拉就是。

    院内在我回来之前也拾掇好了,粗犷的很有我之前的风格,只是我倚在床褥之上,竟然有点不舒服,果然是被殷胥惯坏了啊。

    屋内休整了还未有几日,那头关于任职的圣旨还未下来,却接到了另一份旨,身为皇后的朱凝想要见我一面。

    我看着那送来口谕的宫中内侍心中情绪万千,她即将待产,我曾与她也算是半个朋友,如今她可知自己肚中怀的是并非龙种,甚至说若是殷胥回到皇位,那个孩子难逃一死。

    强忍着伤痛,我换上了套齐整的青色男装随着软轿入宫,青娘随着我一同坐在轿内,我们却不敢说太多,只怕轿夫也多耳听了去。

    待到我入了宫,步入朱凝宫内,坐在面前就是桃花遍开回廊的主屋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她挺着肚子走出来,身上穿着杏红的长裙,腰带松垮的束着,领口袖口精致的绣着桃花图案,装扮精致却紧紧锁着眉头,她坐在上位,我起身行礼,她表情有几分忧郁,却也有几分感慨。

    “你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她轻声道:“气色不大好,果然是伤还没养好吧。”

    我看着她白皙貌美的面容,轻笑道:“我不过是个粗人,娘娘何必担忧我,这些小伤也不是未有过的。倒是你……如今可好。”

    “叫什么娘娘,便跟以前一样叫我阿凝就是了。”朱凝摆了摆手,叫几个大宫女退下了。

    我有几分尴尬,因为我与朱凝并不是那么好,只是她在闺中时期好友并不多,我与她在一次诗会上结识,她性格温和且强硬,有才情却不矫情,与那些让我头疼的贵女截然不同。后来聊起来,感觉她似乎多有与我为友之意,也不知是不是其父拉拢的行为。

    只是我太忙了,实在没大有时间和她每日相处,偶尔有些会面,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算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了。

    “楚澄,你为何又要归京,自从我大婚后……宫内外似乎变得很多,我不知道这是否与你离宫有关,你既已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她走下来坐在我旁边。

    我不知她如今的深浅,又唯恐她成为假皇帝那边的人,只得说话小心一些。

    “若说是为社稷你肯定笑话我,只不过是不忍心让楚家这么败落了,京中各大氏族,我还想用自己这女子身份,为楚家挤一个位置。”我笑道:“只是看你眉头皱的这般紧,这宫中只有几个地位较低的妃嫔媵嫱,你有什么好愁的,我知道殷胥的品行,叫你入宫是为了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来受苦的。”

    我小心试探道。

    朱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觉得,她……实在是个心里有数的女人。

    “你都这般与我说,此事当真天衣无缝。”她低头轻笑道。

    她恐怕真的知道了。

    “楚澄,我所结识女子中,唯有你手中有权,我只求你帮我一个忙。”她白皙冰凉的指尖轻轻抓住我的手:“我想保住这孩子。我不管它父亲究竟是谁,我只想保住这孩子。你能让我假死出宫么?”

    “这孩子……”

    “你懂我的意思的,我从你眼睛里能看得到你明白——”朱凝骤然抓紧:“这宫中给我生存的空间并没那么广,总有人看着我的,可能就连此刻也有人偷听着。”

    她身边的大宫女也极有可能是盯着她的眼线,朱凝在这宫中只怕过得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当初是我选中她入宫的,如今弄成这幅局面也算是我将朋友推上来的。

    “此事不急。”我轻声道。“你且好好生下,若有变动,我会努力保得你二人平安。但若是在这般境况下,我也无法在龙子将诞的时候,将你带走。朱凝,我的能力是有限的。”

    她皱紧眉头,捏紧我的手:“你且有这句承诺,我也有依靠一些。我父亲虽是个闲职,但皇上表面上对他多有尊崇,最后却仍以他年老体虚之名,将他派遣到适合养老的苏杭去,实际不过是让我孤立无援。我甚至……甚至半年多都未有人能说几句心里话了。”

    我心中知晓,看她白皙羸弱的样子,若不是本来性格就坚强,恐怕在这太后掌控,夫君可疑,宫女还全是眼线的宫内恐怕就要疯了吧。

    我轻笑道:“别忘了孩子,你是要成为别人依靠的人。”

    朱凝眼眶微微发红,却忽然听到通报,说是皇上驾到,我心中不爽,但此时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那状似殷胥的假皇帝来了,朱凝行了个礼,我躬身行了个臣子之礼。他望着朱凝的模样愣了愣:“怎么了,怎倒还哭了?”

    “不过是聊了些她还没出嫁前的事儿,有些感怀。我又说起了以前打仗的事儿,以前阿凝最爱听了,如今竟听着听着哭出来了。”我笑着说道:“果然是做了娘,心肠都软,连那些征战沙场的故事都听不得了。也是我做的不好,都过了几年了还说那些事儿。”

    朱凝接口道:“倒是以前常谈,如今多年不见楚澄,也想多聊聊。”

    皇上笑了笑,虚扶了朱凝一把:“虽说流了点泪,不过倒是有精神几分了。楚将军不如留在宫中几日,虽是常常就要忘了你女子身份,不如留在这宫中陪朱凝几日,说些之前的事,朕也一起听听。”

    我笑起来:“阿九,你听什么?原来那些事我都与你说过那么多遍的,以前还枕在我膝头边听边流泪的。如今倒是成了婚就成了大人,我可没忘如今你还未过弱冠之礼。”

    皇上听我这么说,微微尴尬。不过我想更多的是恐慌,他再怎么对以前的政事了解,对殷胥的习惯模仿,但对于我与殷胥之间独有的回忆,是无论如何模仿不出来的。

    “留下吧。”他只得笑道。

    “皇上马上不就要让我任职了么,臣子在宫中不大合适吧。”我是绝对不想留在宫内的。

    “国师大人也有此意,恐怕你今日就非要在宫中歇下了。来人,惜颖宫早已备下,将军不妨先去歇一歇。”皇上说道,我也约莫明白这是陆子易借他之口比我留下,如今这般说法,我不论怎样都没法离开了。

    朱凝脸色白了白,我轻笑着拱了拱手:“那我且先行一步,只是可还记得两年前我送给皇上的那柄刀,我心中不舍,如今只望皇上再将那把刀拿来,让我且见一见。”

    我大步走出主屋,穿过长廊,坐上了宫门外的软轿。

    惜颖宫被装扮的十分腻歪,先不说满园桃花粉红纱幔,屋内各个器物都是镶金镶玉,半人高的磨面铜镜,摆满饰物的红木厢匣。

    我简直都要没有坐卧的地方了。

    倒在那满是绣花与缨络装饰的软枕上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恐怕同我一起来的青娘已经回去了。事情平息的差不多,如今被困在宫里,也比当初境况好得多。

    我扔掉所有乱七八糟的软毯与抱枕,看着那些宫女惶恐的收拾地上的杂物,倒头在还有几分熏香味道的软榻上睡着了,待到再醒来之时,却是被饭食香味勾引的忍不住睁开眼来,我翻过身去,看着纱帘屏风外的小圆桌点着烛火。

    起身打了个哈欠,我绕开屏风,果不其然看见了垂手坐在椅子上的陆子易,他穿的随意,又是那不怎么干净又满是皱褶的白色深衣,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小憩。

    面前摆着越有十几道菜品,都盖着瓷盖保温,他似乎等我有一段时间了。

    我刚刚坐下,他就睁开眼来,然而我的目光却聚焦在他膝头放的那柄佩刀上。

    刀鞘外包裹的皮革破烂不堪,黄铜的刀柄摩挲出温润的光泽,凋落的宝石留下的凹痕满是灰尘。这把我想要为殷胥保得一方平安的刀就静静躺在陆子易的膝头,他不言,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抚过那刀鞘,那么细微的动作,我心里却有一种异样。

    如同看到他曾经写的诗一般,有一种我的过去我的经历我的一切被敞开,在他指尖下被抚摸而开始微微颤抖的感觉。

    我移开了眼睛,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掀开了瓷盖:“吃饭!吃好喝好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