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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那怂样也是生不出儿子的。
我心里腹诽,却觉得脸有点烧。他才多大，这话说给我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忽然有一种平日荤话怎么说都没事儿，但是要真到了自己身上却窘迫起来的感觉。而对面殷胥比我更窘,他连忙摆手,从被褥上弹起来,扑向旁边的衣柜,翻找出一件素色裙衫递给我。
“你衣物被墨弄脏了。”他这般呢哝,让我几乎看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我大字型躺在床上：“这般年纪,还未弱冠就要忽悠女人脱衣服了么？”
殷胥脸更红了,可他也知道我这是再逗他,把衣服仍在了我脸上。我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别闹脾气嘛，这衣服虽是陆子易给的，可却是上好的料子……算了,转过头去，我去换衣服。”
我穿上那正合适的裙衫，才发现裙摆并不繁复，走起路来竟有几分英气。打开衣柜，其中半数都是我常穿款式的男装。他倒是记得……
呆在这庄园中不过几日，我便憋得厉害，青娘与楚云还未赶到京口，殷胥似乎也各处碰壁忙的焦头烂额。而我心中这几日却理清了各处关系，心中多了几分计划，只是暂且不打算告诉殷胥而已。过了几日西风阁的人到达荆州，我策马独自进入京口城内，拜访的是那位曾经城内拦截我的巡抚大人。
“将军好排场，还带了人马来，看这近百人入京口——”京口巡抚李靖年笑道，额顶确有几分发汗。
“不过是也带着弟兄来这边吃喝点好的，听闻京口汇聚天下美食，哪有我自个享福的理。”我拱拱手笑道，楚云上来行礼：“西风阁的二当家见过巡抚大人，之前针锋相对如今可就此揭过，还望巡抚大人海涵啊。”
我看着他衣袖挡住的右臂默声，李靖年也看见连忙转过眼：“我听闻楚大人之名，曾在楚家军中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啊，快进来坐。”
官府中也因为荆州这块富得流油的地方而奢华无比，我坐在右首的位置上，翘着腿用杯盖轻轻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可算是尝出来这是雅安露芽中的极品，就连宫中也只是进贡十几两，各宫分了分，到皇上手里的都不多，他却拿出这等茶给我。这明白了是要告诉我他这地头蛇的本事啊。
我笑道：“这等好茶，我这粗人都感觉到了不一般。只可惜我往日里都是麦茶大口灌的粗鲁性子，如今真品不出味道，实在可惜了啊……”
李靖年坐在了首座上，才定了定心神：“若是西风阁要在京口做生意，那以后能品的好东西更多了，我可都要攒着一件件拿出来给将军。”
我笑着摇了摇头把茶盏放在一边：“巡抚大人也不必这么说，宫中龙床我都睡过，皇玺都拿在手里过，如今还能被这些杂物迷了眼去？今日来拜访，可不是要来做生意的，我是来借兵的。”
他最怕听见借兵这二字，听我这般一说，脸白了白，却强笑道：“我这不过是个内城，多少年打仗都没打到这里来了，养的都是些闲散人，将军借了都能被那些窝囊废气死！”
我早知晓他会这般回答：“也不一定真要借，借个名义也行。我手下的兵总归是野地里的，虽说是当年从楚家军带出来的，如今我不在朝中，这些手下也都是没名没分的。若是巡抚大人愿意，我手下的兵想要暂且以荆州戍军的名义……”
李靖年自然是想拒绝的，可我坐在下首望着他眯眼笑起来，他又把这话吞了回去：“将军……可是要做什么大事？”
“是大事，也是好事！”我笑道：“南边往凤州去有一批马贼与流寇勾结，看样是要叛乱闹事的，我只想为社稷分忧，铲除那些不安定因素！”
李靖年脸绿了绿，憋了半天才说：“将军……不是早把流寇灭的差不多了么，现在哪儿还有敢……”
我打断他的话头笑道：“流寇是灭不完的，更何况就算在我手下，也有‘叛变’的可能啊。更何况陵南王也同意借兵——”
这话意思很明白了，我都已经借到了陵南王手下的老兵，你手里的我也是势在必得。
至于那流寇，是我手下的人亦或是真的，你管不着。
李靖年有几分坐立不安：“此事我还是不能贸然……”
“巡抚大人，你还不明白么？”我笑道：“我要归京，只是要个风风火火的由头而已，你若是搭上这般顺风车，我必定能要你在京口这地方过得踏踏实实。但若是不愿……”我起身背手走到他椅子边，手指轻轻敲了敲他案几上的青瓷杯盏。
“我就且多说几句，巡抚大人……京中可有的是人想吞京口这块肥肉，且当今皇上最忌讳大臣私自结党，我可有的是本事让您与京中各大氏族联系在一起。您必定是最先被针对的，不知皇威之下，您这儿还能有多少舒服日子能过。”我摆出练习过多次的如沐春风的笑容。
李靖年抿嘴不言。
“哎哟，您瞧我这当兵多年，说话就是不懂的委婉，把巡抚大人给吓着了。随口说说不必在意，只是这事儿……好像也没给您回转的余地。咱们前段时间不打不相识，如今惺惺相惜，我飞黄腾达怎么能不搭上您呢！”我拊掌笑道。
楚云单手端上来一松木匣子，笑道：“我们如今也不过是乡野间的山寨，此行也要备上礼物来，大人必定想要此物，不如看看。”
李靖年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打开也知晓是什么。不过是这些年京中六部，荆州虚报的账目。将军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我拿过来：“别说得这般绝望，这可是原版的账本，从京中拿过来的，连抄录都没有的，李大人自己看着玩吧。我今日起得早，如今困顿，便先回去了……这些兄弟就住在城南客栈，您要是备好了衣服腰牌，就给送过去，我先谢过了。”
他连忙接过那匣子，我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走出门青娘快步跟上来：“如今是要调用弟兄了么？伪造叛变一事容易，可这件事如果不流血，就没法做成真的。”
我牵住缰绳，回头低声道：“你以为我是为何留着那些曾经为恶多端手下不知道占了多少血的人？他们表面上服从我，我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忘了他们那些流寇曾经杀死的百姓么？只是当初做出合作的样子来，只是留着他们的脑袋今天用罢了！”
青娘愕然：“当初楚云还因此事与您闹翻，您当初不愿杀他们，早就预料到今日？”
“楚云早已整理出那些当初最臭名昭著之人名单，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守着，你们拿着荆州戍军的衣服和腰牌，准备回凤州，我会给陵南王发密信，你且与楚云联合他杀死头目。”我拍了拍青娘肩膀说道：“将那些曾经马贼与流寇头目的头颅挂在广世城外，他们手下必定恨极而反叛，你们暂且不要出手，等着陵南王先动手，他是最懂如何击垮流寇的老将。”
“那此事结束该如何入京？”青娘皱眉。
“那假皇帝虚岁即将满二十，这就是弱冠之年，宫中大宴，陵南王这个做表叔的怎能不进京？”我笑起来：“我又能怎么不去庆贺？还有……叫秋双来京口见我，她想跟以前的主子表忠心，就到我眼前来。”
青娘应道，随即翻身上马毫不犹疑。楚云走过来，看着我问道：“您住在何处？”
“我不住在京口，只不过是暂时和殷胥在一处，安全得很。你们好好做事，不必担心我。”我瞥向他手腕，过了一会儿道：“没带随行大夫么？这马上入春，最是伤口易变之时，别把绷带勒这么紧，好好养一养自己才是。”
楚云笑起来：“我做文职做久了，将军都要忘了我也是打过仗的么？不要紧，当初兄弟断胳膊断腿也活得好好的，我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我扯出一个笑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了，楚云也看出我的内疚，拍拍我肩膀：“放心吧，我左手写字也比你好看的紧，将军做好入京准备就是了，防范着那位大人再做出其他动作。”
我点头：“是啊，到时候把楚家军拿回来了。”
看着他们离开官府门前大道，我策马往庄园赶去，中途还怕有人追踪与我而弃马轻功撒丫子跑了一段才回去的，待到回到庄园，殷胥坐在书房中一面听人汇报着，一面似乎等我等的有几分烦躁，看到我在窗外探了个头，才松了口气。
见着屋内的人说着关于朱凝在宫中怀孕，京中各氏族准备送女子入宫为妃一事，我才恍然想起来，不管那皇位上是真人亦或是假，朱凝为了不引人注目，都不得不入宫。如今她可知道自己怀的是假皇帝的骨肉……
又有手下走入屋内，报告了关于这几日京中官职调动一事，我趴在窗台上听得认真，却听见一个令我惊愕的消息。
“萧时中年事已高，皇上有要他暂放兵权或交予他独孙的意思，但他却对兵权死不撒手。这几日萧时中旧疾又犯，身子本就不大好……萧家甚至早就备好后事，本以为他要挺不过来了，却没想到一直绵延病榻到今日。”
我推开窗翻身入屋，殷胥关切的朝我看来，我心中却猛然揪紧。
萧时中……这老头子！
他必定不信我死了，要守着这虎符，不见到我活着归来就绝不放手。他曾说过我要完完整整再交还给我……竟一直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