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离长安

花千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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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是她,剑下留人!”耳畔是一声急促的清啸,已经触碰到我胸襟的剑尖迅速抽离,骑在马上前行的惯性依旧让我向前冲去,展若寒已是反转长剑,凝注了内力的剑身重重拍击在我的后背之上!

    围在头上的胡姬头巾随风飘落了下来,满头青丝如玄色迷雾在风雨中散开,后背的钝痛让人痛彻心扉,满口的腥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冲口而出,眼前发黑把持不定竟几乎摔下马去。

    秦默好好的坐在他的马上,依旧那般淡定从容,手中的弓弩一挡,已经拨开了我那竭尽全力进击的一剑,展若寒就在我的身侧,喷火的眼睛紧盯着我身体僵直,持着剑的手都有些发抖。

    紧紧拉住缰绳,我强自稳住身体,展若寒,秦默……想不到流沙坳的一个小小女子竟然劳动了两位将军前后夹击!

    咬紧牙关纵马迫近一个挥舞着长刀的士兵,劈手夺下了他手中的武器,今天我不会再让展若寒和秦默捉我回去,我已经射光了身上的飞刀,掷出了手中的长剑,如果拼到最后一刻,我会用这把长刀结果我自己。

    “赫连云笙!”展若寒清俊的面庞上俱是愤怒狂野的神色,修长的桃花眸子中似有来自地狱般的炼火在燃烧。

    玉蔻之死必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以至于他居然放下所有,带着大队的龙武军步步追击,听到秦默的喝止,他虽然没有将我一剑穿个透心凉,但那盈荡着内力的一击仍旧是伤了我的肺腑。

    他挥剑阻住了身边向我刀剑相加的士兵,冷凝的眸光死死盯着我,下颚紧紧咬着,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提着缰绳纵马走向我。

    我想驳马离开,被他长臂一探捉住了挽着缰绳的手腕,袭来一阵几乎要将手臂折断般的剧痛。

    “为何如此?赫连云笙,既然同我回了将军府,既然选择了爱我,为何如此?为何要害死我在意的女人?为何要害死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冷冷切齿,低声咆哮,空气中全是肃杀的味道。

    举着我的手腕用力一握,伴着自己的一声尖利惨呼,我已然听到了腕骨碎裂声音,那瞬间的剧痛让人觉得如果能让他一箭穿心痛快死去简直是一种奢侈。

    他的脸比我的脸色还要惨白,那双曾经让我如此迷恋的星眸中全都是深深的痛楚,青阳郡主李萼的死,让这个一直如天山雪莲般清雅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雷霆般的杀机。

    “因为……我不想爱……也不再爱你了……”疼痛让我的神智渐渐不清,牙齿痛得咯咯作响,他的脸庞在眼中晃动着,却越来越模糊,“展若寒,在流沙坳我欠了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

    提起左手的长刀反手向自己的脖颈横去,他的眸光一敛,瞳孔眯成细细一线,不假思索他举剑向刀刃挡去,但却来不及!

    就在刀锋轻轻吻开我颈部肌肤的刹那,长刀被飞来的一道弧光击中,我的手臂巨震,长刀脱手飞出,径直扎入城门厚重的木门,入木三分,刀尾兀自在微微颤动。

    眼前的银色弧光飞转,秦默已经收回了他在那千钧一发掷出的暗器。

    饶是这样,我的脖颈仍是被刀锋所伤,血流顺着刀口殷然而下,迅速染红了大幅的衣襟,看起来不知深浅,甚是触目惊心。

    “赫连云笙,你敢……”展若寒握紧我的手腕,上前欲细看我的伤势,却听得身后一声怒吼,“展若寒,你伤了她,我杀了你!”

    “小心!”后方的秦默及时提醒,几声巨响已经在近处炸开,刚刚有些消散了的烟雾瞬间又浓重了起来,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辛辣呛人的味道。

    有人出现在我的身边,用力将我从展若寒的手中拽了过来,雾很大虽看不清他的面孔,我却知道是他,只轻轻说了句,“顾南风,别管我了,快离开这里……”

    他不语,猛地带转了马头,身下的马儿忽然痛苦地嘶鸣了一声,他已用尖利的匕首刺痛了马的臀部,马儿顺着他牵引的方向腾跃而起,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影影绰绰是渐近的城门。

    “云笙,放松追风的缰绳,让它全力奔跑,它会带着你走,记得在迷月渡等我。”那一刻,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一起走,顾南风……”话未说完,马儿跃出了城门,我努力回望,却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一边与士兵厮杀,一边拼命关上狭窄的城门。

    城门合拢之前,又是一人一骑从里面飞跃而出,随后城门砰然关闭,绞索卷动了闸石哗啦啦作响,关住了里面金戈交鸣的刀剑声,生命逝去的惨呼声。

    是顾南风关上了城门,和他几个弟兄一起用生命在拖延着让我逃生的时间。

    心如刀绞,汹涌的泪水刺得眼睛生疼,身后是紧随的马蹄声,白衣白马,人如出鞘的刀锋,追击我的是他……

    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的伤口都在流血,失血过度让我觉得异常虚弱,我咬破了唇努力保持清醒,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我伏在马背上,如顾南风告诉我的放松了马儿的缰绳,双手搂住马儿的长颈,任它迈开长腿,放开四蹄自由奔驰。

    它是来自天山的汗血宝马,顾南风给它取了和他一样的名字,追风,与秦默送给展若寒的那一匹同样的神骏,一直是顾南风最心爱的座骑,在出城前顾南风让我骑乘了这匹脚程最快的骏马。

    “追风,带我回迷月渡,顾南风让我们在那里等他……”

    我在骏马的耳边轻轻呢喃,泪水顺着马的鬃毛溪流一般的淌下,马儿仿佛听懂了我的话,亦或是觉察到了后面的危险,迈开长腿,全力以赴地急速飞奔,全身遒劲的肌肉像是拉满了的弓,紧紧绷着,长长的马颈随着矫健的步幅一仰一仰的,短粗的鬃毛蹭得我脸上的泪水一塌糊涂。

    伏在马背上后头望去,那白衣白马的身影被这匹神骏的大宛名驹渐渐拉开了距离,但依旧全力追击。

    天空更加阴霾,乌云压顶,出了城就是秋草漫野的黄沙古道,稀稀落落往来的驼队看着我们一前一后两人两骑纵马狂奔,无不感觉讶异。

    渐渐远离了长安古城,路上的行人越发稀少,且追风已经往来长安多次,按照马帮剪径的路线,它选择了人烟稀少的小路,慢慢的竟连行人和客商也几乎看不到了。

    只有那远远追击的那匹白马仍旧全力追赶,如影随形,有那么一刻,他放缓了速度,拔出了身后背负的强弓,甚至搭上了长长的羽箭,像是猎日的后裔之神遥遥瞄准了我们的身影,凝注许久,终是没有射出那枝毁天灭地的长箭。

    他的马虽没有我的马儿神骏,但是有非常好的耐力,原本已经被我们甩下很远了,却在追风疲倦稍稍放缓脚程时,又遥遥追了上来。

    不知奔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繁华如锦的都城长安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只有幽暗夜色下苍凉古道的满目荒夷,几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震耳的雷声乍然响起,一如方才顾南风点燃的云雾弹,震得人心神俱碎。

    自打娘亲走了以后,我再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这一路的狂奔,古道上遗落的不止是我伤口淋漓的鲜血,还有无休无止的泪水。

    顾南风的样子就在我的面前转个不停,他调侃我时的一脸坏笑,他戏弄我时的放荡痞气,他为我挡住千军万马时的果敢决绝……

    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真正害死了流沙坳的老少族人的,不是恩将仇报杀人灭口的青阳郡主李萼,不是率军屠族指挥若定的西域战神秦默,而是我。

    是我的任性与轻率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是我自以为是的爱恋葬送了全族人的性命。

    而今我又害了顾南风,那个一直视我如珍如宝的男子,那个本来在迷月渡恣意人生放荡不羁的马帮首领……

    被展若寒伤及的肺腑,折断的手腕,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痛,都不及心中这分疼痛的万一,爹娘兄长这些鲜活的人已经在想象不到的瞬间绝然离开,留给我锥心刺骨的思恋,如今又平添了一个顾南风。

    我怕了,这种永不再见的别离远远大于死亡带来的恐惧,一年前在流沙坳痛失族人的那种炼狱般的感觉又再度包容了我,冰冷了我浑身的血液。

    顾南风,我真的不相信他还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又是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响,轰隆隆的余音在穹窿中嗡嗡回响,先前细细的悲凉秋雨已然不复,取而代之的是稠密如织的大雨倾盆,万道雨注自阴霾的墨色长空倾泻而下,袤然荒野再无可遮蔽。

    我紧紧伏在马背上,没有血气的温润,冷雨已经带走了我身体最后的一丝温度,对不起,顾南风,我坚持不到迷月渡了,我居然让你白白牺牲了性命。

    我喃喃轻语,提到他的名字,胸口一痛又是一口鲜血溢出,人虚弱得如一张薄纸,随着马儿的腾跃颠簸在空气中,仿佛没有了一丝重量。

    雨幕中忽然传来了凌厉的破空的声音,几乎在昏厥边缘的我浑身猛地一震,又是这种声音,流沙坳刺穿我肩膀的一箭,秦默的千斤强弓射出夺命羽箭的声音!

    可是我竟再没有力气拉着追风躲开,只听见骏马一声悲嘶,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踉踉跄跄拼命向前抢出了几步,终于收势不住颓然倾倒在泥水之中。

    我被那巨大的冲力直接甩了出去,断线纸鸢一般飞落在泥泞的草丛之中,追风仍在悲鸣挣扎,我用尽全力支起身体向它爬过去。

    却见后方的小路上,浑身湿透的秦默手执弓弩,素衣白马,穿透雨幕一步步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