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张子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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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闫恩之后,苏言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唯唯诺诺的小甜,他淡淡收回目光往外走,“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是府里的人了。”

    小甜急急忙忙抓住他,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三爷,请您不要赶我走!”

    “松手。”苏言看着死死揪着自己的那双手,表情已经变得不耐烦。

    心知自己逾越了,小甜连忙松开,可还是不让出路,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盯着他,“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苏言终于低头直视她,她的眼睛很黑很亮,眼睫毛沾着些许细碎的泪珠,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到底是谁呢……

    像是跌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漩涡,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回到了那段失盲的日子。

    “三爷,三爷?”面前的人在他眼前挥挥手,苏言终于回神,小甜已经消失不见,是夏微凉一脸疑惑的睁着大眼睛看他,“你怎么了?”

    “天这么冷,你怎么跑过来了?”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有些心疼的将她冰冷的手捂在胸口。

    夏微凉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蹭,不满道,“因为你那么久都不来找我呀!”

    苏言闷笑,顺势在她额前落下一吻,询问,“下雪了,今晚就陪我在书房睡可好?”

    “恩……”她脸红彤彤的,声若蚊蝇。

    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屏风后走去,床榻很大,足以容纳三个人,夏微凉就这样被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床榻,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坐起身来,只见苏言已经蹲下了身替她脱靴。

    “我、我自己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脚。

    苏言抓住她的脚踝,眉头微蹙,“别乱动。”夏微凉乖乖听话不动了。

    不远处的烛火明明灭灭的闪动着,苏言微微侧头,半张脸被黑暗笼罩,显得更加深邃。他的眼睫毛很长很浓密,下面藏着一双温柔的眼睛,她爱极了那双眼睛,倘若这辈子都这样看她……那该多好?

    她看着苏言端着洗脚水过来,光着的两只脚丫子在半空晃动,像是漫不经意的问,“三爷,你喜欢江眉吗?”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苏言放下洗脚水,抬手在她鼻尖轻刮一下。

    她没再说话,缓缓低下头,用柔软的唇去触碰他的,他的嘴唇有些冰凉,带着甘甜,让她觉得沉醉。苏言将她压倒,更火热的回吻着她,手在她纤细的腰身摩挲着。

    夏微凉细白的手攀附上他的脖颈,声音软绵绵的,“三爷……”

    苏言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她,当即收紧了手把她搂得更紧,她细碎的声音也被吞没在了唇舌中。混乱中,他感觉头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人儿忽远忽近,他看见夏微凉和小甜的脸交叠在一起又分开。最后变成了夏微凉的面容,幻觉里,是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有些破碎,“三爷,你跟小甜这样亲密……你是不要我了吗?”

    “不、不是!我没有……”苏言有些慌张。

    夏微凉见他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不满的推搡了一下,见他还是没反应于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后者却猛地站起身离开床榻,她满脸不解的坐起身来看他。

    苏言的眼里已经变得清明,他终于看清床榻上躺着的温香软玉,分明就不是夏微凉。

    他扬起手狠狠的掐着小甜细小的脖子,神情里隐忍着愠怒,“很好,你成功的把我惹怒了。”

    呼吸越来越稀薄,小甜憋红了脸,嘴张的老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死命的摇头,眼里重新蓄满泪,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看着一阵恶心,骤然松开了手。

    苏言忽然发现,这世间没有比夏微凉哭鼻子更可爱的人了。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

    小甜本想深呼吸一口,却被口水呛得一阵咳嗽,苍白的脸咳的通红。她却在笑着,笑的有些撕心裂肺。只见她抬起手摸向耳边,然后缓缓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

    易容术,在江湖早已失传。数十年前的西凉,据说人们为了易容需要的人皮而不惜杀人放火,弄得家破人亡、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觊觎着美人儿们的皮面。有段时间甚至民不聊生,美人儿们更是苦不堪言,几乎都服毒自尽了——她们宁愿这样也不愿被人剥去皮肉丑陋的死去。而后易容术

    的创始人将易容术彻底毁掉了之后,世间才恢复了宁静。

    人皮下,是一张清艳脱俗的脸,唇角荡着淡淡的笑意,是江眉。

    苏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样做有意义么?”

    “我就是要让她不好过!”江眉怒视着他,眼里布满了可怖的血丝,“夏微凉在的时候我不好过,她走了之后我更不好过!你知道她曾经都做过什么吗?她跟你说过她来自哪里吗?她跟你提过过去吗?你连她都不了解,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爱,当真可笑!”

    她讨厌夏微凉的所作所为,让她变成这得这样善嫉。她更讨厌夏微凉那张假惺惺的脸,总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苏言和易承都这样护着她!

    苏言眯起眼,抓住了重点,“你跟她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呢?重要的是……她被她最敬重的人赶了出来。而你,在她心里恐怕不及那人的十分之一重要。”江眉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痛快,她继续说,“倘若那人勾勾手指叫她回去,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找你。”

    等江眉喋喋不休的说完之后,苏言依旧缄默不语。江眉光着脚从床榻下来,在他面前站定。苏言的个子很高,她仰起头才堪堪到他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苏言就这样突然笑出了声,他有些无奈的撑着额头,“江眉,你想这样刺激我也没有用。我想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我的眼里只会看到她,她的快乐她的不快乐。”

    苏言的话让她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这样的情愫,或许是初次见面他唇角那抹淡淡的微笑,又或许是与她说话时轻声细语的温柔,让她这样着迷,这样沦陷。可一想到他这样的温柔和宠溺只对着夏微凉……只对着那个女人,她就恨不得将她毁掉!

    没在等她说话,苏言已经招招手,四福从不远处的帘子后走出来欠身,“老爷有何吩咐?”

    “把江眉拖出去。顺便传我口令,以后凡是让江眉进入京城者,斩。”他表情变化太快,江眉几乎还没看清他最后那抹无奈笑意,他就已经收了起来。冰冷的黑夜配上他淡漠的神情,她忽然觉得夜晚就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而变得黑暗。

    江眉抿抿唇,“其实……”

    门外忽然传来急躁的脚步声将她的话打断,赶来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在门边,气喘吁吁地,“老、老爷……夫人落水了!”

    苏言本来想着把她处理完之后就回去找微凉睡觉,结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彻底淡定不了了。

    四福见他还光着脚,蹲下就给他找靴子,等靴子找到了再回头,他已经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留下了错愕的四福——他是从小跟着苏言长大,苏言几乎从不与人深交。阿谀奉承的人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四福也变得骄傲。像苏言这样慌里慌张样子他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

    “看来苏言真的很爱她。”江眉言笑晏晏的,完全没有了刚才愤世嫉俗的模样。

    四福并没有搭话,抬手揪住她的衣领往外拖,“失礼了。”嘴上这样说,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减轻。

    真是令人讨厌。江眉想甩开他,无奈他力气大她根本挣脱不开,有些不满的嘟囔,“反正以后想找我也找不到了……我都要回去了。”

    苏言赶到的时候夏微凉已经被捞起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冒着寒气,衣服紧贴着身躯,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天空飘着的雪花细细碎碎的落在她身上,脸色死一样的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上次她这样的时候是浑身的血,也同今天一样脆弱的好似下一刻就会离开他似的。他受不了老天拿她这样跟他开玩笑,将外衣脱下裹在她身上搂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有些频临崩溃,“大夫呢!?”

    “回、回老爷,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小丫鬟大约是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当即吓得腿软下来,唯唯诺诺回答。

    苏言没再说话,打横将她抱起,脚下生风往屋里走去。屋内暖气十足,等他替她脱去那些湿重的衣服然后换上干燥的大衣之后,苏梵才带着大夫姗姗赶来,一脸的急促,“微凉怎么样?”

    他没有理她,而是站起身越过她走到大夫面前,“大夫,一切都拜托你了。”

    苏言现在浑身都散发着怒火,门外跪了一排的奴婢和侍卫,几乎都在哭叫和求饶,他只摆摆手,那群人就被拖了下去。

    “我、我去煮姜汤……”苏梵哪里还敢待,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往厨房跑。

    等她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屋子只有苏言一个人守在床榻旁,他背对着苏梵所以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见那双大手紧紧的搂着床榻的人。

    他低着头在说话,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论你是谁,只要你,只是你就好。”

    苏梵听的鼻子一酸。骄傲如他,曾几何时用过这样卑微的语气去对人说话?

    “三哥,你别太担心了。”苏梵赶紧揉揉眼睛掩去失态,把姜汤端进屋给他。才一会儿不见,苏言的眼窝已经微微往里凹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她有些心疼,为了夏微凉,他活得太累了。

    看见苏梵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接姜汤,“有劳你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天色也不早,你快去睡吧。”

    苏梵点点头离开,心底一直悬着一块石头一直不放心,等亲自询问过了大夫之后她才算是松口气,夏微凉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脆弱加上寒气入骨染上了风寒,配上药汤估计明天就可以醒来。可是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想哭——她真的无法想象倘若往后的日子没了夏微凉,那她的三哥该如何是好?

    苏言端起汤一口一口的给她喂下去,夏微凉的气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红润,她的嘴唇依旧青紫,双眼紧紧的闭着完全没有要醒来的征兆,只是身体越来越滚烫,呼吸也开始越来越急促。

    撑到了第二日清晨,夏微凉的身体依然没有降□□温,反而变得越来越烫。

    几位大夫天还未亮就被带了过来,围着夏微凉忙了一个早晨,结果皆摇摇头。为首的老大夫一脸无奈地解释,“体温太高导致昏迷不清,我们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苏言一脚将老大夫狠狠踹到在地,勃然大怒:“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命令你让她睁开眼睛!立刻!”

    老大夫被踹倒在地,痛得满地打滚,周围几位大夫见状立刻跪倒在地选择缄默——这种要求,就算对方是苏言,他们也无能为力啊……

    闫恩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他的徒弟还是那么任性,“你们先出去吧。”大夫们如负重释的扶起老大夫,几乎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门外。

    “出去,”苏言有些疲倦的侧过头,看见闫恩之后脸色更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胜负在此一举,一切就看今晚了。你得进宫一趟,苏离需要你。”闫恩言简意赅,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向床榻的人儿。这姑娘可真厉害,五湖四海皆有帮手——倘若没有她,商连也不会为了江山社稷而答应的如此干脆罢?

    “今晚我会去的。”苏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夏微凉,满眼柔和。就算是为了她,他也必须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