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石梁第三更

笑看雪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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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队的人们正在湖畔生火做饭  数十人围坐在火堆旁  趁着天气难得晴朗  沒有进入帐蓬避寒  看众人动作  隐隐以其中一名商人为首  那名颇为富态的商人拿着油糊糊的羊腿啃着  时不时发几句牢骚  很明显对草原人的招待不是太满意  旁边一个戴着毡帽的魁梧中年人大概是管事或保镖  轻声劝解了几句  却反而惹來了一通教训

    忽然间  晴朗的碧蓝天空上忽然出现了无数碎丝絮般的白云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直接撕烂了蓝色的画布  渗出了后面的白色的染料  魔教子弟和商人们同时注意到了天上的异象  惊讶向上方望去

    那名领头的商人骂咧咧地吼了几句  那名神态恭顺的魁梧中年人保镖  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丝  神情渐趋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中年人凝重的神情  那名富态商人竟是神情一凛  再也不敢训斥出声  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敬畏情绪  低声问了几句

    那名身材魁悟的中年男人静静看着天上的白色云丝  感受着遥远北方那道冰寒山深处传來的天地灵气波动  被毡帽阴影遮住的容颜上缓缓现出极复杂的神情  那神情是怀念是温暖是久远之后的平静  却又夹着某些极淡的怅悔还有感伤

    然后这名中年男人说出很简洁的三个字:“门开了  ”

    ……

    数十年前  那人单剑闯魔教山门  那时的石垒大阵完好无损  威力百倍  但那人依然就这样闯了进去  时隔数十年  秦杰身为那人的师门晚辈  又怎能不继承对方的强大意志  又怎能中途放弃让那人丢脸

    秦杰背着王雨珊虚弱的身体  艰难踩着满地乱石前行  抵达湖心  然后看到了一扇很大的石门  这扇石门十分巨大  站在下方望上去  竟似像座小山一般  因为其巨大  所以这便是魔教的山门

    秦杰沒有想过会如此简单便找到魔教的山门  一时间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他无法理解  如此宏伟巨大的石门究竟是怎样隐藏在天魔湖里  为什么先前在石垒大阵里行走时  根本沒有看到  下意识里回头看了一眼來时路

    在嶙峋乱石堆和凌厉阵意里行走时  根本看不到这座石门  然而当他走出來后  这座石门便出现在他眼前  仿佛这座石门只愿意被它挑选中的人看见一般  魔教山门的开启甚至比找到山门更加简单  不需要念什么咒语  沒有什么巧夺天工造化的恐怖机关  当秦杰的右手轻轻触到石门粗糙而充满庄严感的表面上时  “噗”的一声轻响  无数积年灰尘自石门缝中喷溅而出  然后石门缓缓开启

    秦杰抬头看了一眼比前些时日更加高耸雄伟的雪峰  然后他的目光与王雨珊震惊而虚弱的目光相触  便抬步走了进去  雄伟、庄严、肃穆、宏大、神圣这种特质的感受  往往都建立在巨大的空间尺度上  当这些建筑与人类渺小身躯产生极强烈对比时  便会产生这种感受

    走进巨大的石门  向上攀爬了不知几万级的漫长石阶  來到魔教山门本殿的时候  这些感受也瞬间占据秦杰和王雨珊的脑海  因为他们看到的魔教山门比以往看到的任何建筑都更加宏伟巨大

    魔教山门就在山中  更准确地说是在天魔湖畔的雄伟雪峰之中  魔教便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腹部完全掏空后形成的巨大空间里  这个空间大到完全无法想像  幽深不知深几许  高远不知高几许  甚至大到让人产生错觉  这是梦境中才能出现的地方  这是老天爷才能有力量开辟的世界

    不知从哪里透來的清光照耀  无数根粗壮的巨大石粱  横亘在空间里  这些石粱上刀砍斧斫的痕迹规律而清晰  极为粗壮  平面可以让四辆越野车并行  二人看着身前那条宽敝笔直悬空的石粱  竟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到石粱的尽头  然而远处粗大的石粱横亘在巨大空间内只是极细的蛛丝

    粗大的石粱像蛛网一样向中间集中  最后汇成遥远岩峰中空部的一处石坪  坪上远远可见一座殿宇  那座殿宇应该极大  但站在崖壁处望去却像是巧手匠人在米粒上雕出的镂空微雕  至于与那座殿宇遥遥相望的秦杰和王雨珊  对这个巨大空间而言更像是不存在不一般  如同岩壁间的一粒沙

    二人对视一眼  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面对这样不可思议的宏伟存在  谁都会难以自抑生出敬畏感  想要跪倒在地膜拜  甚至因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无谓而泪流满面  因为在这样宏伟的世界面前  人类只能是蚂蚁  然而真正令秦杰感到震撼的是  这个巨大的仿佛只有老天爷才有能力开辟的空间  却是千年之前娄那些像蚂蚁一样的人类开凿出來的

    过了很长时间  秦杰才逐渐从震撼中醒过來  情绪却依然复杂  同样是传说中的世外之地  清梦斋只会给人亲近温厚之感  却不像此间这般容易让人产生精神上的冲击力  他心想这大概便是王雨珊那日说的那和分别  清梦斋能让圣俗二世相通  魔教山门则是漠然处于俗世之上

    被冰寒山里的风雪掩埋了数十年  魔教山门早已废弃  举目望去只觉一片荒凉  越空旷雄伟越发觉得荒凉  秦杰想着早年魔教依然强盛之时  无数信徒跪倒在巨大石梁上膜拜的画面  不由生出无数唏嘘感受

    能在雪峰中腹开凿出这样巨大的空间  千年之前的魔教子弟拥有的组织运作能力  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秦杰想着正是天道盟把这些魔教子弟赶出草原  赶到极北  唏嘘之余  又不禁生出强烈的骄傲感觉

    紧接着  通过身前这宏伟近乎逆天的建筑空间  他又想到了更多的一些事情  魔教不容于世  正是因为魔教修行者强纳天地于体内  亵渎天神  当年开创魔教的那位神话集团总经理  让魔教子弟在冰寒山脉里生生开凿出这样一个近乎神迹的空间  或许便是想通过此地证明人类也能拥有与老天一样的能力

    他们想要用这种沉默的方式  表达对上天的不敬  真可谓是骄傲嚣张到了极点  难怪被称之为魔  站在岩壁边缘沉默观看很长时间后  秦杰扶着王雨珊走上了石梁  粗大的石粱把雪峰内腹空间联贯起來  最终交汇在远处的空中  石粱极为宽厚  能容四辆越野车并排前进  看那些撞击痕迹和碎石  能确认千年间自洞顶坠落的石头  都无法将这些石粱砸垮  两个人走在上面  更是不可能让石粱有丝毫震动

    但石梁毕竟是悬在极高的空中  旁边沒有任何遮掩  山风呼啸穿掠  回声缓慢折荡  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  秦杰看着石粱外空荡荡的世界  听着耳畔的风声  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僵硬起來  心想如果被山风刮落到石粱外  或许要在空中飞很长时间才会堕到极幽深的地底

    通往巨大空间中央的石粱很长  二人走了很长时间  还只走完了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远处悬空石坪上的殿宇依旧像微缩景观般小  不过在宏伟空间里的渺小卑微感和恐惧感  随着行走渐渐淡去

    秦杰和王雨珊脚下的速度比最开始时快了很多  他甚至能够分出精神去看一看石粱四周的风景  虽然石梁四周全部昏暗幽沉空空如野  根本沒有任何风景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的脚下  忽然出现了很深的线条  那些线条深深刻进坚硬的石粱中  看似无规律的四处延展  有极小的石砾在线条里随着山风滚动

    秦杰借着上方垂落的天光认真望去  发现这些石梁上的线条组合在一起  竟是一幅线条很简洁的画  这些画笔力拙憨有力  应该是由刀斧之内的金属兵器镌刻而成  看上去就像是极古老的某种岩画  石梁上的岩画随着二人脚步的移动  逐渐依次展现在他们的再前  这些岩画很大  而且有很多幅

    第一幅岩画  画的是滴雨后的洪水  一个面目模糊的汉子  腰着围看草裙似的衣物  手里拿着一只镐头  站在洪水边的土崖上  向着落雨的天空惯怒地吼叫

    第二幅岩画  画的是漫山的野火  几个面目模糊的妇人  身上穿着粗布织的短裙  手里端着一盆水  站在野火边的竹林里  对着燃烧的麦田痛苦地哭泣

    第三幅岩画  画的是遮天的大雪  数十个面目模糊的农夫  身上裹着厚厚的兽皮  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根本无视头顶飘落的雪花  沉默而专注地修理着屋舍

    第四幅岩画  画的是震动的大地  千万个沒有面目的黑点  站在伤痕满地的田野间  似乎在埋葬死者  似乎在拯救生者  他们沒有怒吼  沒有哭泣  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每一幅岩画画的都是昊天降落到人间的怒意  画的是人类的痛苦与拼争  岩画里的人们面目再如何模糊  但很清晰地表露着人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