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死真好

希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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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小姐的家在半山腰,平坦的公路环绕着山,路旁种植着参天大树,绿盈盈的直冲天际,空旷无边,十八弯。

    我一步步走着,偶尔能看到豪华的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阳光照在上面,闪耀着炫目的光芒,嘶----眼睛都看疼了。

    我随手摘了几条软软的小绿枝条,在手中甩來甩去,然后抽出几根编起來。绿枝条很软很嫩,在我指间灵动的穿來穿去,沒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绿篮子的模样。我又站住四处看,只见在不远处,有几朵嫩黄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我兴奋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选了几朵,然后编进篮子里,做成点缀。

    最后的成品,恰恰好就是一只巴掌大的草篮子,嫩黄的花朵迎风而笑,浅浅的绿色倾覆,阳光缓缓的打在上面,看起來颇像一副风景。

    我把它托起來,得意的在手中动來动去,过一会儿向前看,只见前面又拐了一道弯,公路戛然而止,迎面是一个尽头,另一个开头。哎,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啊,要是半途有人开车载我一程就好了。

    闲着沒事,我又编了几个,然后拿着一根草,将它们全都串起來,拎着走。

    这时后面开过來一辆车,墨黑色的车身,涂抹着几道厚重的绿色,造型庄重严肃,车头宽宏方正,铁金属的气息迎面扑來,一只小小的红旗坐落在右侧的车灯前,随风招展。

    而巨大透明的车窗前,司机稳稳开着车,带着一只军帽,帽檐下露出刚毅的下巴,方正脸,着军服,领口一直扣到下巴,肃穆无比。看起來不像是司机更像是一个……很威严的什么大人物。

    路很宽阔,我正好要歇一歇,所以站在一边,百无聊赖的吹着风,把手中的草篮子甩着玩。车缓缓开近,那司机抬起眼看着我,眼睛中射出警惕狐疑的光芒,犀利的如同刀子,浓黑的两道眉毛微微扬起。

    他看了我好几眼,我也看了他好几眼,直到车子驶过,我眼光一转才猛然发现,车的后座还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老人,孤独的拄着拐杖,头发雪白稀疏,两边的面颊凹陷的不成样子,深深的法令纹,古铜色的皮肤上有着几点老人斑,同时两眼疲倦的低垂着,嘴巴抿成一道线。

    他的身上穿着绸缎,银色光滑,但是却将他显得更加瘦弱,两只手骨节宽大突出,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上面,松弛而暗淡,老人迟暮,身体伛偻着。

    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最先一秒,是同样警惕犀利的目光,狠厉不亚于那个司机,吓了我一跳。大约发现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之后,才柔缓下來,深陷的眼窝泛着青色,略显憔悴。为了以示歉意,他缓缓展开嘴角,给了我一个温暖慈祥的微笑。

    很慈祥的……微笑……

    我的脑袋突然一疼,爆炸性的,突如其來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我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比辛西格的铁拳还厉害,好疼!

    眼前的世界立刻变得很模糊,车已经驶向前方,越來越远,可是那个慈祥的微笑……

    好熟悉,好熟悉,好熟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的!

    想不起來!

    我想不起來!

    脑袋里的冲击波一朝接一潮,汹涌澎湃,痛苦的感觉袭來,在整个身体里四窜流淌。我摇摇晃晃的站不住,抱着脑袋蹲下去,剧烈的喘息着,痛苦的呻吟着,脑袋里的刀子一刻不停的剜着,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怎么会这样?

    我的头已经许久不疼了,为什么今天,又开始疼?

    我慢慢趴伏在地上,青草的芬芳钻入鼻孔,泥土将我染成污秽,阳光变得寒冷,周围沒有可以拯救我的东西,头疼欲裂,血液急速流动,眼前明一阵暗一阵,合着痛苦,将我淹沒,我陷入了一个拔不出身的漩涡……

    “辛西格,辛西格,快來救我……”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我的面颊,一滴滴掉在草地上,我喃喃叫着,无法控制颤抖,疼痛已将我击溃,“辛西格,哥哥,哥哥,快來救我,我头好疼,你在哪里???”

    曾经,我犯过一次头疼。

    那是一个大雨天,外面的雷电将整个世界劈成白天,又将白天推入黑暗,轰隆隆的雷声中,我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滚來滚去,灯光照在我惨白的脸色上,也照在辛西格同样惨白的脸上。我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克制住不要叫疼,可是沒办法,真的沒办法。头脑深处,有一个铁锤不停击打着我,企图把我击碎。我恨不得去撞墙,可是辛西格力气很大,将我搂在怀里,伸手擦着我的眼泪,喂我吃药。

    吞下去的药,下一秒全部吐出來。

    辛西格裸、露在外面的古铜色小臂,被我挠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重重叠叠,不堪入目。他将我紧紧抱住,毫不在乎自己会受伤,低声安慰我,抚慰我,我的眼泪,灼伤了他的皮肤。

    他说:“朵拉,你乖,不要哭,忍一会儿就好。”

    我哭着冲他喊:“我头疼,疼的要死了!”

    辛西格的面容很痛苦:“你死了,哥哥怎么办呢?”

    我不说话。我头疼!

    辛西格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将我救过來,我伤痕累累,他也是。第二天当我清醒过來,发现我仍然躺在他的怀里,阳光斜斜的照进來,照在辛西格英俊瘦削的脸上,眼睛细长,绵延向上弯出一个弧度。我爬起來,跪坐在他旁边,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手臂上,血痕已经变成血痂,凹凹凸凸,几条杠杠划來划去,有深有浅。

    我捏住他的鼻子,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呆呆看着我,面露惊喜的说,“朵拉,你沒死,太好了。”

    我不敢笑,因为我怕我一笑,泪水就会早一步汹涌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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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死,我以为这样的痛苦不会再來,可是……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随时会断,脸上脏兮兮的,沾着草渣和泥土,连衣服也全部揉成抹布一样。我将手插进土里,眼泪流个不停。我也不想这么软弱,可是控制不了,因为太疼了。

    意识逐渐模糊,我想也许我快要死了。

    太阳穴突突跳着,身体蜷缩颤抖,夕阳静静垂落在天际,温柔的金光缓缓挥洒,光晕慢慢扩大,水一般的温柔……

    云霞浮动着,层层重叠,边缘踱上一层金色,好看极了。

    我喘着气,看着干净的天空,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影像换了一个又一个:“辛西格,你为什么还不來……”细长的眼睛变成幽黑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面容,侧脸如雕塑般俊美,是谁呢?

    那张脸,露出冷漠而不耐烦的摸样,时而体贴,时而冷酷,时而促狭,“包子脸,你躺在地上干什么,泥巴浴现在还沒流行,快起來!”

    “辛西格、辛……关熙正,关熙正,关熙正,你來救我了吗?班长大人……不要生气了,我真的不笨,不要再骂我笨蛋了……关熙正,我头疼,我……关、关……”

    我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只记得,落在我脸上的夕阳光突然被遮住,一双英挺笔直的腿站在我旁边,顺着腿看上去,是一个黑影一般的存在,黑影注视了我一会儿,弯下腰,一双大手揽住我的腰,轻而易举将我抱了起來,稳当、安全、可靠,沉默的气息,混合着烟草味,还有那一丝不苟的面容。军帽下的眼睛,沉静如水。

    因为刚刚挣扎的时候,力气已经耗尽,所以我丝毫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别人摆弄我。

    我的手乱抓,不知抓住了什么,随后晕晕乎乎被抱起來,腾在半空,眼睛半睁不睁,看见天空在我眼前移动,天边的飞鸟冲天而去,毫无痕迹。

    “大叔,你要将我卖掉吗?我很笨,不值钱……”我几乎是在自说自话,因为大叔看起來,并沒有听进去的样子。

    腰上的手,那么大,那么温暖,抱着我好像抱着一只洋娃娃。

    “长官,我把她带过來了。”

    “嗯。”

    紧接着我被放入车中,一个银发苍苍的老人慈祥的看着我,面露思虑,苍劲枯瘦的手抚上我的头发,一下接一下:“孩子,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苍老却不苍白,带着精神气,比海口爷爷还要矍铄精神。我毫无力气,觉得身体由内而外的虚弱。我知道自己很脏,可是我连挪动的力气,也沒有。

    “我头疼。”

    几乎是嗫嚅着说了这三个字,我勉强伸出手,抱着头,侧身内卧。

    那只手轻轻拍拍我的后背,然后坐过來,将我的头放在腿上,充满怜爱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怜的孩子,原來是这样,爷爷帮帮你……”

    随后温暖的手移到我的太阳穴,慢慢按摩起來,温暖的冲击波和痛苦的冲击波相抗,渐渐的,我的头沒有那么疼,力气也有些恢复了。我闭着眼睛,感觉车子在平坦的路上飞驰,舒适宽大的后座足以让我整个躺下,不知不觉,我的睡意袭來----

    “长官,您为什么要返回去?”

    “看见她,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小孙女,灵秀可爱,聪慧无双,却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

    梦中,我依稀听到了谁和谁的对话。

    等我醒來,我惊讶的发现,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