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画皮·【第八章 】·(完)

筆辍更时墨纷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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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梦,再给我画一幅画可好?”王生揽住柳梦的腰,脸蹭着他颈项间细腻的肌肤。“我喜欢你作画的样子。”

    “好,你松手。我去把那些颜料碟盏拿出来。”

    “别动,让清风明月他们收拾。”王生扣紧柳梦的腰不让他动弹。

    柳梦扭头看着王生,有些意外的问道:“就这样让他们进来么?”

    “你在花斋这么久,真以为那两个小鬼头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么?”王生笑了,腾出一只手刮了刮柳梦的鼻子。“是我担心你脸皮薄,吩咐了他们小心行事。”

    “明月,收拾了东西来。我要作画。”柳梦高声唤道。不一会儿明月便进来了,神情同往日一般,放好了东西便退了出去。

    “真是个乖觉的孩子。想来大人费了不少心思□□吧。”柳梦调笑道,“走投无路时蒙大人相助甚是感激。小人无甚才能,唯有一张脸似能略讨大人欢心。原以为大人恩宠如此是动了真情,不想大人却是风流老手,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小梦儿这话说的我心都碎了。”王生的手开始在柳梦身上不安分的游走。“为了你我王府已颠倒如此,家破人亡不至于,妻离子散却也不远了。我如此的护你爱你对你有求必应,你还要我怎么爱你?”

    柳梦轻笑一声,转身手抚上王生的胸膛,道:“口说无凭。如果可以,我真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

    “作画吧。今日吃了锦鲤,我倒想看你画锦鲤了。”王生将柳梦从怀里推出去,在书桌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柳梦挑眉定定的看着王生。烛光映得他眼神亮亮的,恍如初遇时他站在月光下仰头,清亮的眼神中带着阴柔的魅惑。王生被那眼神看得心虚,垂下眼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暗绿色的茶叶在杯中微荡,一如他起伏的心绪。

    柔媚娇艳辗转承欢的柳梦,一身素缟手执蓝册的柳梦,笔落生花屏神作画的柳梦,昏迷不醒可怜可爱的柳梦……他眼前浮现的全是柳梦惊艳的模样,指尖也渐渐记起了那身子温软的触感。他不知道以后,但是至少在现在,不至少记忆里的那些时刻,他是真的为他倾倒,真的爱他的。

    柳梦抽了桌上的生宣换了张熟宣,铺展好,抬头对着王生笑了笑,道:“往日你只看过我教烨儿画写意,其实我最擅长的还是工笔画。尤其是美人图。花草虫雀,四季风雪,衬着盛装的美人,或坐或立姿态艳雅。作画的整个过程都是极致的享受。”

    “你画,我看着。”王生也回以温柔的一笑。

    柳梦提起一只小蟹爪,蘸了墨便俯身在宣纸上细细勾勒起来。

    两弯清眉硬挺秀气,一双雀目温润含情,鼻梁高挺细直,两瓣薄唇微抿着,面带愁容俯身看着脚边的池塘。池塘边昔日平整的石板路石缝间已生了荒草,冷水中一尾茶鲤正游在他的倒影里。他背后是断墙残垣,昔日的繁华犹在,却更显今日的苍凉。

    “王生你看看,这美人图如何?”柳梦放下笔。

    “美则美矣,意境却太凄凉。”王生站起来走到柳梦身后,越过他的肩认真细看。“这眉眼神情,你画的是你自己?”

    “我可算得美人?”柳梦握住王生扶在自己肩上的手。

    “当然算得。你是让我神魂颠倒的美人。”王生的手向下,环在柳梦的胸前。他右手缩在衣袖中,手心向外,锋利的匕首贴着脉搏,刀刃已捂得温热。

    “真的?”柳梦颤声问道。他将涮好的笔拿出来准备放回去,不想手一直在抖,残留着墨绿颜色的大颗水珠低落下来,汪在纸上泡烂了画上美人的倒影中的脸。“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这诗多配你。你既曾赠我诗,这首便是我的还诗。”

    “你的意思是我便是那不懂欣赏的‘时’人?”王生转手,匕首没入柳梦右胸。“我自然是会看人,懂得看人的。美人固然值得怜惜,但我只怜惜真正值得怜惜的。对于你这样的妖物,我自然是杀之后快。”

    “孟留,故人相见,何必披着别人的脸皮?你原来那张丑脸呢?何必藏着掖着,我们毕竟温存过,我怎么会嫌弃你?”王生将柳梦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一手扶着他的腰身,一手抚上那阴柔魅惑的脸。

    “十年不见,你已不记得我了。”血从柳梦的胸前汩汩流出,将那身白衣染得斑驳。他看着王生,依旧眉目含情,笑靥如花。“你从来都不敢看我的脸,所以从未认得过我。你只知我脸上有骇人的胎记,你碰过的男女个个都胜我百倍,却不曾发现若能去了那胎记我并不逊色于那些人。”

    “真是难过。我竟错过了你。”王生低头温柔的吻柳梦的眉眼。“还好你就算死了,也回来陪了我一阵。纵容弄的我妻离子散……你怎么这么下贱,死了也要回来爬我的床?”

    王生将扯开柳梦的衣衫,将他赤= ̄w ̄=裸着身子扔在了床上。长发凌乱的散落开,笑容中三分魅惑七分恨意。玉体横陈白皙修长的身体上沾着血迹,身下的被褥不一会儿就汪成了血泊。妖孽。王生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那妖孽的身子压抑不住的颤,抛开逞强的脸不看,整个人恍如秋风中悲鸣的小兽。

    “王生。”柳梦柔声唤道,声音甜腻。“你来。”

    “你还想做什么?”王生警觉的问,看着柳梦那双清亮的带着风情的眼,却又不由自主的靠近。

    “近些。”柳梦的身子不能动,便含情脉脉的用眼神招引着王生。“烨儿的心还好好的在我这。我把他还给你。”

    “给我!”王生扑到柳梦身前,跪在血泊里,双手抓住柳梦的肩。

    “给你什么?”柳梦的手不知何时竟环住了王生,一脸讥讽的将脸凑到王生眼前。“这匕首定的是肉身。我孟家七十五口心魂都散了,剑逸他居然还觉得我会在意肉身!他一向最懂我,这次竟这样疏忽,这心意……真是难得。”

    王生听着柳梦的话惊愕的睁大了双眼,面上露出极度的恐惧来。柳梦抚在王生背后的手已化为尖锐锋利的匕首,穿肉碎骨径直抓住王生的心脏。

    “我早就想看看你的心了。你我的恩怨,一笑可泯。其他人呢?孟家上下、你的妻子、孩子、厨娘、何安,还有那些枉死在你手里的人。他们于你是什么?你在他们眼里又是什么?我早就该知道你的心是这样小,小到只能让你自己苟活……”

    柳梦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王生拔了匕首径直□□了柳梦的心房。环在背上的手消失了,身下怀里的那个人依旧笑着,面孔在火光中渐渐的模糊消散。火焰从王生怀里升腾而起,绕着雕刻精美的床柱帘幔攀沿而上舔舐着屋顶。

    “着火啦!”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喊。王生抱着火,不烫却很温暖。火团团的包裹住他,他仍旧保持着那个怀抱的姿势跪在血泊里。柳梦已经消失了,那心脏被锋利的刀刃团团困在的感触却鲜明仍旧。他不曾注意看过的东西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的心。他羡慕过很多东西,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大人,小少爷他醒了。”前来通报的仆人面带着喜色。

    “快带我去看看!”陈相闻言立刻起身,急匆匆向烨儿的房间走去。十天前一场大火将烨儿的父亲王生的府院烧成一片焦炭。连着王生和卧病的王陈氏,上下死了不少人。幸好小少爷烨儿命大,被人救了出来丢在府门外。

    “烨儿!”陈相看着躺在床上的外孙,一下冷酷的眼中落下泪来。烨儿满身俱是烧伤留下的黑红新旧的骇人的疤痕,好些地方鼓着黄绿的脓水。刚被救回来时大夫都说伤成这样,就算没被烧死也是活不了的了。多亏了一个道士,医术精湛,精心照顾了烨儿这些日子。

    “陈相。”剑逸道。他已不是谭半仙那破落苍老的样子。长发松散在脑后,身形高大笔直,一袭长衫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道长何事?但说无妨。”陈相见是剑逸,躬身便作了一揖。“烨儿的事,多亏了道长。老夫在这里先谢过道长救命之恩。”

    “烨儿这身伤,即便顺利活下去,也很难再与常人一样。可以说伤疤若此,这一生也基本断送了。”

    “老夫知道。这伤若是能好最好,若是实在没办法,老夫也会好好养他一辈子。他娘已经去了,这孩子是我唯一的依靠了。”陈相说着擦了擦眼泪,目光中流露出老人的悲哀来。

    “我有一换面去皮的方法,只是会让他容貌与之前不同。”剑逸道。

    “道长的意思是烨儿的伤治得?”陈相握住剑逸的手。“求道长再就我们烨儿一次。需要什么尽管说。只求能救回我的烨儿。”

    “陈相别急。我自有准备。”剑逸淡然笑道。“何况,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三个月后。烨儿的房间内,两人对着镜子相顾无言。烨儿的全身都裹着白布,黑漆漆的眼睛木然的盯着剑逸。一夜之间,他失去了爹娘和家。任是谁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变动,何况这个十岁的孩子。

    “揭开白布就能看到你的新脸了。”剑逸解开白布的结扣。“你会喜欢的。你说过这是天下最好看的。”

    白布落尽,镜子里印出一张如玉的小脸来。清秀可爱,如同夏初的暖风中新绽的白荷蓓蕾。没有魅惑,没有堕落。烨儿笑,烨儿哭,烨儿做出各样的神情来,镜子里的孩子也做出一样的可爱神情来。

    “我认识他。”烨儿扭头对剑逸说了相识以来的第一句话。“柳先生。他还欠我一副画。”

    “现在不欠了。”剑逸摩挲着烨儿的小脸叹息道。“他已经把他最好的画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