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何苦

乔牧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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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鹦鹉被骂了,十分不高兴:“你才畜-生,你全家都畜-生,老子顶天立地一大鸟,你竟然敢如此骂我,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拿下,杖责五百!”

    那口气学的像模像样,逼真极了。

    明德帝被捅的只剩一口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下辈子,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明德帝手脚上锁着铁链,那铁链从房顶垂下来,童简鸾知道这一定是容玖按照自己给他的图纸将那玩意弄好的,心里想到他是五雷轰顶的结局,终于顺畅了点。

    “哪里来的下辈子?”童简鸾觉得好笑,“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三生石,也没什么孟婆汤。顺便,我想有一件事还是要说给你听,或许你会更不高兴点。”

    明德帝虚弱的眼神中带着一点狐疑。

    “你一直追求长生不老,我能。”童简鸾道,“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要。”

    明德帝的眼睛蓦地瞪大,似乎恨不得将童简鸾分而食之,生吞活剥。

    “走了。”童简鸾出炼丹房的时候,听到窗外一阵雷声。

    春雷,万物生长。

    桃花要开了,童简鸾忽然很想和容玖好好谈恋爱。

    炼丹房的上空出现了一只风筝,折纸风筝的线上涂了一层东西,最后的线绕在一根铁链上,铁链顺着炼丹房往下,最后盘成一个狗圈,套在了皇帝的身上。

    当然只是这样远远不够,不够轰动。

    炼丹房的周围埋了火药,只等着春雷被引下来,之后再点燃,让这里爆炸。

    容玖仍然在门外等他,他的身姿挺拔,脊背挺直,长发如墨,面容昳丽。

    此攻貌美如花,物器甚伟,容不符实。

    童简鸾想要牵起他的手,然后绕着皇宫刻一个标记,比如“童简鸾容玖到此一游”,等百千年后,无数游人在畅游这里,那时候是不允许破坏公物的,所以他们的名字正大光明的刻着,让无数人眼馋。

    然而容玖却跪了下来。

    童简鸾脸上的笑有点凝滞,他笑不出来了。

    “恭祝陛下入住四海,得偿所愿。”容玖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臣愿陛下匡扶山河,扬我国威,海清河晏,四夷臣服!”

    “那便,如你所愿。”

    童简鸾俯身去搀扶容玖起来,在他耳边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你不高兴?”容玖反问。

    “没有不高兴。”童简鸾在心中把后半句补充上,当然也没有高兴。

    在群臣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童简鸾将身份明了,当初明慧太子的东西剩的不多,童夫人那边留下了一块玉牌证明了童简鸾实为明慧太子遗腹子,御史张显,京师卫首领沈良弼,大将军苏谢,右相穆青石全数站在了这边,左相一向是条狗,且不是那么忠心,亦或者说只忠心于上位者,所以也没有敢提出质疑。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华,改年号为永丰,史称长泽皇帝。

    长泽绵延,千古一帝,最为传奇的地方在于,他在位整整百年,建立并维持了一个王朝最为鼎盛的时期,他的一生跌宕起伏,最后也挂冠而去,不知所终。

    然而历史的河流只能缓缓流淌,一眼看不到尽头。

    金銮殿上,童简鸾接受臣子叩拜,听他们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玖站在左侧第一位,因为严诚壁被他们扔到了天牢里,准备把他的家给抄了,填充国库。

    这个国家的国库穷的简直可以跑马了,不知道明德帝在位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保证自己不被当掉裤子的。

    童简鸾看着臣子们跪在地上,低着头,他只能去数他们的脑勺上究竟有多少个圈。尤其是看到容玖的时候,心中十分不高兴,他想着:是时候改革吏政了。

    对于一个伪穿越人士来说,他不需要用别人的叩拜来显示自己的强大。

    他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皇后。

    虽然十分不喜欢孔夫子这人,但不得不说“食色性也”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童简鸾将视线放到了容玖身上。

    容玖感觉到了他热切的视线,抬头回给他一个笑。

    旭日东升,一切萌芽状态的事物都等待生长。

    他将开启一个最好的时代。

    *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上任三把刀。

    第一刀,割了严诚壁的职,抄了严诚壁的家。

    这个出场人物甚少的炮灰中的龙套几乎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对于有钱人,童简鸾并不愤恨,他从前就是个有钱人。只是倘若这钱是民脂民膏,那便有另一个说头了。抢,哦不,抄这样一个人的家,童简鸾心里毫无压力。

    百姓们为此编了一句顺口溜:“严相穷,皇帝富”,抄了严相的家,人人拍手称换,可见这人富的多不仁,此人到底多招人恨。

    第二刀,修改华国律法,开放海岸,提高商人地位,工匠再无永世为工匠的规矩,士农工商,士者传承文明,惠及天下,行管理之能,农为本,工有百技行万民之便利,商为富国,增进各地物品交流。

    第三刀,把宫里的人基本都给弄走了,只剩下几十个人维持偌大的宫殿,很多地方直接关了,剩下厨子、裁缝、烧水工,还有几个打杂的,这就是皇帝的全部装备了。群臣不必日日上朝,定期汇报,各部各行其事,内阁统筹,御史监察,相互牵制。

    长泽皇帝堪称天底下最节俭的皇帝了,吃东西有时候还跑大街上吃,简直不能更心酸,百姓们为其深深掬泪,感慨这真是个好皇帝。

    此刻他们口中的好皇帝,正在请臣子们吃饭。

    吃馄饨,还有小笼包。

    容玖看着童简鸾狼吞虎咽,浑不似个登基称帝的皇帝,反倒像贩夫走卒。大抵除了长得好看点,身材好点,说话嘴贫点,做事风趣点,他似乎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什么亮点,可就是这么个人,贯穿了他整个人的生命,从起始到落幕。

    容玖从前心里有恨,有怨,有对命运不公、天地不仁的忿恨,随着隐忍时间的变长,心中那头猛兽有出笼暴-肆-凌-虐的趋势,然而在布局起了作用,扭曲了的感情,渐渐褪去了灰暗的颜色,变得干净澄澈起来。

    或许明白生命之永恒于他而言不再真实,现在的他,只想有始有终的爱一个人。

    容玖看向童简鸾的眼神愈发的温柔,其中隐隐带着一种怜惜。

    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但当童简鸾抬起头往容玖这边看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又恢复波澜不惊,克制,守礼,更像君臣。

    “看我干什么?”童简鸾嘴巴丝毫不留情,“就算我自知俊美无俦,可我这秀色真不可餐,来,吃。”

    苏谢,张显,沈良弼和何保保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不知廉耻的秀恩爱,露出一脸被雷劈的样子。

    童简鸾看到他们的表情,很是高兴:“看什么看呐,喜欢就自己去找个。”

    张显将调好的碟子推给苏谢,“我记得你喜欢重口一点的,你尝尝合适不合适。”

    他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与苏谢分别的时间比相聚的时间长,纵然幼时的那点情谊不知道如今剩了多少,苏谢长期在外征战,身上的杀伐之气甚重,张显在御史台做的威风八面,对于任何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皇帝都不例外,但苏谢是例外。

    苏谢没有动那个碟子,只是自己拿了碟子,然后调制酱料,对张显的动作熟视无睹。

    张显有些尴尬,却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或者说什么话,只是神色有些黯然,他将那个碟子挪回自己的面前,食不知味的把那笼包子给吃了。

    着实浪费食物。

    何保保和沈良弼倒是相谈甚欢,沈良弼前一段时间迎娶娇妻——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哪怕中间经历了许多波折,但终于修成了正果,心中仍旧高兴。

    所以他一口气吃了两笼包子,没有点自知之明,吃撑了。

    何保保在抱怨,因为不需要回避什么,便有些直白:“近日你小舅子是不是有点闲了?”

    沈良弼听了吓了一跳,听出了这位有权有势有人的总管的言下之意。这位年轻能干的丞相纵览全局,放眼天下,是万万想不到自家小舅子会去缠这位的,迟疑了一下,才说了一句:“大约是春天来了吧。”

    这本是一句戏言,沈良弼知道李锦程的性格,但凡看上什么,总归不会放弃,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他便想着不如玩笑话试探一番,如若这位有意思,也不枉一桩美事。

    适时何保保手中的筷子夹着东西,闻得沈良弼的话直接一抖,东西掉在了桌子上,食欲一下子没了,何保保沉着脸道:“相国这话说的,相国新婚燕尔,与令夫人琴瑟相鸣,可也不要忘了这位小舅子至今孤身一人,看着着实不好,不如娶个好姑娘上门,你弹琴来我唱词,免得大好春-光都浪费了!”

    沈良弼吓了一跳,“是了是了,此事定会上心。”

    何保保脸色这才好一点,童简鸾定睛看了一会儿,把头又扭回来。

    这顿饭因为是童简鸾提起要请的,所以最后结账的也是他。

    几人之后乘马车往城外去,本身相约出来也为踏青,顺便聚一聚,拉拢感情。

    苏谢对童简鸾做了个手势,童简鸾跟容玖低声说了一句,最后苏谢和童简鸾坐到一辆马车上,而沈良弼、何保保还有容玖到另一辆上。

    他们几个武功都不错,暗中又有侍卫保护,所以明面上没带什么马夫之流,苏谢和童简鸾坐在座驾上,开始赶车。

    苏谢向童简鸾提了一个请求,他自请去长干,想要在那边当个戍边将领。

    “望陛下准许。”苏谢声音坚定。

    “为什么?”这是童简鸾十分不解的地方,“便不以朕自称,我只当你是朋友便直言,说实在的,你好不容易立了军功,何必这时候去边疆吃苦?”

    “西蜀才收服,太子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流亡,我想去那边,守卫华朝。”苏谢说的大义凛然。

    “说实话。”童简鸾一针见血指出,“你之前一直没提出,我看你当个赋闲将军当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了?”

    苏谢闻言愣住,良久,苦笑一声,“我这次回来,苏家成了安国公府,全家其乐融融,有我跟没我,我看不出丝毫差别。就在前两天,我见到了长大的外甥,他现在四岁,并不认识我,我对他说我是他舅舅,他便拿石子砸我,哭着说是我害死了他的娘亲,叫我还他娘亲。他哭的上不来气,父亲他们当时寻不着人心中着急,闻声而来二话不说……”

    苏谢话在这里顿住,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太阳穴鼓起突突,心中悲愤要溢出肺腑,却最后在呼吸中平复下来。

    童简鸾看了他一眼,苏谢的神情十分落寞,然而也有了一丝释然,那是一种再也没有牵扯的漠然,大约对这个家族真的毫无留恋,才会让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何必为这些事难受。”童简鸾开口。

    “难受?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不会了。”苏谢不羁的笑,“北疆三年行军生活,条件艰苦,大漠里的日子不好过,缺水,缺食物,我开始去的时候不习惯,后来却爱上了那个地方。”

    童简鸾听他回忆。

    “以前只是听闻‘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到了那边才能真正的体会到这十个字里包含的波澜壮阔。那一次被敌人诱入陷阱,不足千人并肩而战,和沙狼骑兵对抗。身边的一个一个倒下,好像永远都杀不完的敌人,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沙漠……最后剩下来也只有十几个。”苏谢道,“杀敌的时候血染整个沙漠,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好像整个世界都寂静。那之前我一直处于一种焦虑浮躁的状态,之后忽然就安静了,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所以呢?”童简鸾问道,“你认为你这是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