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童夫人

乔牧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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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简鸾做好这一切后,把身上的东西都给换了,扔给云锦让她烧掉,自己去洗澡。

    他将自己沉浸在温泉中,闭目休息,这时候水面有波纹震荡,虽然细微,却仍然被他察觉到。

    睁开眼睛便发现,教授他的铜面人来了,就站在泉边,静静的看着他。

    童简鸾心中猜测到他是谁,却没有点破,大大方方的擦干净身体,穿上亵衣,便跟在铜面人身后离开。

    夜里又下起了雪,若说之前一场落地即化,那这一场万里雪飘,便会彻底叫这个世界银装素裹。

    雪渐渐大起来,在空中密密麻麻,叫人眼睛也睁不开,童简鸾眯着眼睛看他任由霜雪落满头,好似白首。执剑的手却仍是稳稳的,虽苍白却遒劲有力,身影飘若惊鸿,婉若游龙。

    只是在动作连接之间,腿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打了个趔趄。

    童简鸾及时上去扶着他,顺手将那铜色面具摘了下来。

    “果然是你。”

    面具之下的人,正是容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容玖声音并不惊讶,好似他发现这个秘密,或者不发现,都无所谓。

    “你身上有桂花香,”童简鸾微微一笑,“独一无二的感觉。”

    容玖闻言只是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梢,然后推开了他的搀扶。他的腿在幼年的时候遭受过一场大难,从此落下了病根,无论武功再高,都没有办法根治。

    “我听云锦说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容玖道,“接下来的时间,你准备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童简鸾脑海中有了猜测,明天需要去验证这个想法。只是面对容玖,他仍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并非没有勇气去质问对方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只是感情上并不想接受,大概知道那份责任多重,抱有逃避的心情吧。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怯懦的。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却又没有问出来过:“容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容玖听他这么一问,眼神在那一刻有些失神,他看了一眼天空,飘雪的日子不会有星辰,然而这并不代表星辰不存在,它们只是隐匿在天空的后边,想叫你看见的时候叫你看见,想蒙蔽你的眼睛时只需躲在天幕之后。

    “你很快会知道的。”他轻声开口,似是呢喃。

    “很快是多快?”童简鸾并不喜欢这么模糊的答案。

    “蓝家倒台之后。”容玖微笑着看他,“什么时候获得这个答案,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罢他便消失在原地,不给童简鸾一点疑问的时间。

    童简鸾这时候才感觉到寒冷,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想到容玖最后那句话,觉得坑爹。

    蓝家倒台?怎么可能?

    就算失却帝心,凭着战功,蓝长钰也不会轻易被撸下来,北疆还是需要有人镇守的。倘使想要蓝家倒台,那么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取代蓝长钰的人。

    童简鸾想到这里,僵立在原地。

    取代之人,并非没有。

    白衣银枪神将,苏谢。

    *

    容玖并没有直接远去,而是跃至一个童简鸾没有看到的角落,看着他的行动。待看到童简鸾走着走着停下来,眼神清明,便知道他有了主意。

    容玖知道他素来聪慧,却从不轻易杀人,但想要复仇,便要杀人;想要上位,也要杀人。当这两样事情重合到一起的时候,死人,更是必不可免。

    “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容玖自言自语,似是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还有选择吗?”

    他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御使轻功,前往兰音庵。

    兰音庵这时候安静的很,万径人踪灭,唯独其中一间屋子的油灯还点着,消瘦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死人。

    “童夫人。”容玖隔着木门,唤了一声。

    那影子动了动,像被风吹拂了一下的烛光,良久才有声音传到窗外:“世间并无童夫人,贫尼名唤了尘。”

    “出世了尘,入世童夫人。”容玖声音里带笑,“夫人尘缘未了,何必自称了尘?事不了则心不静,又何必自欺欺人?”

    屋中人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便站起,过来开门,看到他的容貌顿了一下,低声道:“原来是你。”

    她并未请人进去,容玖也没有要求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声音中带着他贯来的温和,其实蕴含裹着绸缎一样的刀锋,“夫人,他回来了,你也要实现当年的允诺了吧。”

    童书桦眼睛失神了一会,雪夜的风有些强势,吹皱她宽大的袍子,显得身影不仅瘦削,也有些佝偻。

    “将军令……这么快吗?”她捏着手中的念珠,力气大约有些过了,念珠的绳子经受不住,“啪”的一声断了,黑色的珠子跌落,跳到了雪地上,顷刻便被大雪覆盖。

    容玖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失态,继续温声道:“夫人难道心软了?夫人难道忘了当年那个还没出生就被害死的孩子,亦或者忘了当年蓝长钰背叛明慧太子,围剿太子府的事情?”

    童书桦枯瘦的手在颤抖,日日青灯古佛相伴,恨意并未因木鱼念经消磨,而是随着时光,越积越深。

    “夫人离开永安侯府之后,蓝长钰并未放过阿简,而是给他吃了一种药,叫他永远变得愚不可及。”容玖将这一切娓娓道来,“毁诺在前,背信弃义在后,只因为他怀疑夫人与他人有染,生了这么个孩子,便不问缘由,直接加害。夫人,您还要仁慈吗?”

    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而言语,虽然非刀非毒,却能直接把人打入地狱。

    “我知道了。”童书桦声音颤抖而坚定,“我尽力而为。”

    “夫人不能尽力而为,而当竭尽全力。”容玖又抛下一枚重量级炸弹,“他这次北疆之战为示弱于明德帝,不惜战败解甲,叫五座城池遭屠城之罪,功高震主,失却帝心。我想明德帝不等多时就会叫苏谢取而代之。夫人如果不动手,他大约要死在别人手里了。我想夫人还是希望这人死在您手上吧。”

    “我知道了。”童书桦眼睛盯着他,“劳九千岁上心了。”

    “我必将刽子手之刀亲自递给夫人。”容玖彬彬有礼,“将军令之事,在此谢过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