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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摊前，玉清久违的在宋家闻见了肉味。
宋妈妈的丧事已过半年之久，所有的忌讳在贫困之下都可以视而不见。玉清想起自己以前还想拉着宋玉朗一起给宋妈妈守孝三年，现在却只觉得好笑，明明看见了宋家的落魄，还总想着这是给宋妈妈的一份体面，却也不想想，侯府给老太爷守孝的时候，全府上下吃的都是什么，说是不沾荤腥，不过是不能见肉块罢了。
玉清自嘲的笑了下，便听见院子里宋奶奶的喊声。
“来了！”玉清将钗子用布裹好，今天可没人帮自己提了，用力拎起来掂了掂，算了下路程，觉得自己拎到车站没问题，才将拉链拉了起来。
“磨蹭什么呢？”玉清刚出房门，宋奶奶便在厨房门口喊了起来，“快来，先吃点儿东西。”
宋奶奶揭起锅盖，浓香的肉味扑面而来，舀了满满一碗骨头汤，递给玉清，“案板上的盆里放着饼，就着吃，吃完自己来舀点儿骨头啃啃。”
玉清低下头，吹了吹，不顾烫嘴便轻轻啜了一口汤，故意满足拉长声音的叹了一声，“奶，你手艺真好。”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大棒骨加了几颗香料熬成的汤罢了，宋奶奶买的还是最便宜的，即便是这样，对于宋家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一顿饭了。
“好喝就多喝点儿，还有半锅呢。”
“嗯，奶，你也喝点儿，小宝一个人可喝不完这么多汤，这天又不能放，熬这么多可别坏了。”
“坏不了，小宝喝不了，不是还有三胖呢嘛！”
玉清一愣，转身拿了饼，“今天九月一号，三胖上初中的第一天。”
“噢！啧，忘了、忘了，三胖今天上学去了，那这一大锅汤……“宋奶奶语气纠结，唉声叹气的给自己也盛了半碗，“那我留点儿，你晚上回来喝？”
“不用了，”玉清走出厨房门，“我带块儿饼，在那儿吃就行了。”
身后宋奶奶仍在絮絮叨叨的嘟囔着，“怎么这么没记性啊，真是老了，这么一大锅汤……”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学第一天，西市的人流明显的比前两天少的多，玉清的摊子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围着看她盘发的女孩只多不少。
玉清手巧，再加上她以前梳的头样式繁复的厉害，所以速度也就练了上去，不多时便能盘一个又衬衣服，又显气质的发型，就算是玉清特意放慢了手脚，指点着周围询问的女孩，盘好一个发髻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儿。
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围着玉清的人潮也渐渐地散去，玉清盘好最后一个发髻，接过女孩递来的十三块钱，随手塞进腰包里，笑着对女孩点了点头，刚转过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摊子正前方。
玉清来不及反应，只能让自己满脸的惊讶之情露在了脸上，“你……你这么来了？”
“放学就过来了……”三胖走上前，“你不收摊？”
“啊，收……收，”玉清咬了下牙，心底一阵抓心挠肝的懊恼，面上却迅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说出的话却有失水准，“开学就要好好上学啊，放学了回家写作业，乱跑什么？”
三胖莫名的有些开心，由昨天晚上那一百块钱带来的划分界限感，迅速烟消云散，“你一个人回去，宋奶奶不放心。”
“我奶让你来的？”
“……我……我放学没回家……”
那就是直接到这儿来了？“吃饭了没？”
“……吃过了……”三胖摸摸脑袋，正呲着牙对玉清笑，肚子却不配合的叫了起来，即便周围仍然喧闹，玉清依然清晰的听见了那一串的咕噜声。
玉清不由挑眉，“真吃了？”
“……没……”
玉清抿唇一笑，“行了，在这儿收拾着，我去给你买吃的先垫垫。”
“不用！我……”在玉清威胁的眼神中，三胖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乖乖的蹲下身，将剩下的东西小心的收拾好。
西市卖的东西普遍比其他地方能贵一点儿，玉清就从没在西市买过吃的，哦，对！她没在西市买过任何东，为三胖卖吃的，这还是她在西市第一次消费。
这会儿已经晚了，好些摊子已经正在收拾或者收拾好了，玉清也没挑拣的对象，只能在一家仍在营业的烤串摊子上，要了两个烤饼以及几串烤肉。
这点儿东西，肯定是不够三胖吃的，但玉清没有再要其他东西——宋家还有一锅汤呢。虽然玉清已经给宋奶奶说过，不用给她留了，可是依照宋奶奶的性子，肯定会给她留一碗当夜宵的。
玉清指挥着三胖鬼鬼祟祟的溜进宋家时，掩着的大门发出的吱呀声，惊动了正屋里还没睡的宋奶奶，宋奶奶眼神不好，虽开着房间门，但却看不清暗处的两人，站起身，眯着眼往外瞧，压着声音问，“是晴晴回来了？”
“嗯，奶，是我！”玉清神情淡定，可三胖却贴着墙，紧张的半天不敢动弹。
“哦，回来就好，把大门闩好，厨房锅里还有一碗汤呢，你自己看着热热，吃了再睡。”宋奶奶悄声嘱咐，生怕惊醒了已经熟睡的宋玉朗。
“好的，奶，我知道了，您快睡吧。”
宋奶奶答应着，轻轻关上了房门，三胖也大松一口气，他整个后背已经全部汗湿了。
“有这么害怕吗？行了，你先去我屋子，我去拿吃的。”
三胖没敢反驳，点点头，贴着墙，飞快的窜到玉清房门口，借着玉清推开厨房门的响动，推开了玉清的房门，也不敢拉灯，只能借着月光摸索着坐到椅子上……
玉清将厨房灯打开，案板上的纱布网罩着一碗汤和一块饼，三胖刚才只吃了一个烤饼夹肉，硬是将另一个塞给了玉清，现在应该是更饿了吧。玉清摸了摸汤碗，感觉到有淡淡的余温，怕三胖等的急了，也就没有再热，只转身在柜子里翻了翻，果然，找到小半筐宋奶奶晒干的馍片，拿出几片和饼摞到一起，端起汤碗，便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