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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基地已经停电了，只能点蜡烛，不过蜡烛也不能浪费，闻遇他们俩一共才分了两根。
昏黄的烛光里，徐彦臣已经躺下，半垂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发呆。宿舍很多空床，闻遇选了两个相邻的下铺，中间没有格挡，他跟徐彦臣一人睡一张，也相当于一个大双人床一样。
闻遇把蜡烛放在自己的床头，将东西都收拾好，把白天晒的被子叠好放在床上。然后把许意远送来的半干不净的水倒了一盆，准备擦擦身体。
将近一周不洗澡，他纵然没洁癖也受不了。像徐彦臣和秦锐那样往水泥地上一站拎起水桶就冲，他自问还没那么豪爽。不过末世想要洗澡太奢侈，这样的水还是因为没法喝才送来洗洗涮涮的。
闻遇脱下衣服，拿床单围在腰间，用毛巾蘸了水，擦洗身上，低头闻了闻。这水没什么怪味，但看着有些灰色的沙粒，不过沾不到身上，许意远没法滤干净，人们也不敢轻易喝，平时洗澡就用这些水。
擦到后背的时候，闻遇两个胳膊扭着，难受得很，却也擦不到。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过来，手上的毛巾被拿走。
闻遇一转头，正对上徐彦臣暗沉的眼睛，唇瓣轻轻擦过他挺直的鼻梁。
徐彦臣从另一张床上爬过来，单膝跪在他身后的床板上，伸手握住他的腰侧，动作轻重合适，开始帮他擦背。
闻遇低头看了一眼徐彦臣按在他腰上的手，觉得烫得吓人，张了张嘴，道：“随便擦擦……就行了。”
徐彦臣的动作一顿，忽然将他拦腰抱住，闻遇猝不及防被他向后一拉，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闻遇转头瞪他。
徐彦臣面无表情，手向下一扯，围在闻遇腰间的床单掉在了地上，温暖的烛光照在白皙的身体上，覆上一层暖玉般的光泽，温润清凉。
四目相对，空间里的气息越来越灼热。
闻遇急促喘息了两下，匆匆别过头去，却不料徐彦臣顺势一低头，一口咬在了闻遇的肩膀，血腥味立刻弥漫口腔。
“嗯……你怎么还学会咬人了？”闻遇闷哼一声，疼痛和意外的□□让他半边肩膀都麻了，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彦臣抬起头来，低头看着白皙的肩膀上一个血红的牙印，将牙印周围的血渍舔去，一双手从肩头滑下，向下抚摸。
闻遇咬着牙，反手在徐彦臣腿间按了一下，笑里带着热气，“我帮你？”
“……不。”徐彦臣出乎意料地哑声拒绝，向下摸索的手也停下，扶着闻遇站起来，“你穿。”
闻遇怔了一下，沉默了会儿，忽然一把捏住徐彦臣的下颔，跪在他腿间，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盯了那双黑幽的眼一分钟，才慢慢笑出来，“行吧，我也不愿意在你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时候做这些。不过放心，我会让你好起来的。”闻遇俯身吻下去，徐彦臣将他抱住，加深这个吻。
套上从杂物间摸来的迷彩，闻遇将腰带一勒，整个人温润如玉的感觉瞬间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的锋芒，带着英锐与桀骜。闻遇转头看着窗户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眉梢微微一压，一股逼人的冷煞从眼角射出，如刀似剑。
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慢慢舒展开眉头，将身体里那股嗜血的冷漠压下去，开始检查桌面上的武器。
说的是那伙人最晚早上会找过来，那么早了呢？所以闻遇为了防范万一，还是穿戴好衣物，枪也放在衣服里，军用刀挂在腰间。
徐彦臣已经躺了回去，闭着眼呼吸平稳。
闻遇吹了蜡烛爬上床，扯过薄被子来将两人盖上，稍微往徐彦臣身侧靠了靠。徐彦臣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闭着眼伸出手臂，将人往怀里拢了拢。闻遇微微笑了下，睁眼看了一会儿徐彦臣的侧脸，慢慢合了双眼。
或许是这几天的劳累都累积到了一块，闻遇竟然陷入了难得的熟睡。
虚无的黑暗之中，闻遇朦胧间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荒废的大厦顶上，抬眼看见天边悬挂的一轮巨大血月，照亮了地面上拥挤在一起密密麻麻足过十万之数的丧尸群，每个丧尸的眼中似乎都被那血色晕染，红煞逼人。
他站在高处，腥臭的风从辽远的平原上呼啸吹来，一丝浓重的血腥气在风中潜伏。
恍惚像是察觉了什么，闻遇一低头，看见一个人疯狂地在丧尸群里屠杀，急速的风将他包裹着，如同嗜杀的天神。那人满身鲜血浑然不顾，从内而外迸发的杀气和痛苦如同一柄无锋的利剑，劈斩开一条道路，来到他面前。
“徐彦臣。”闻遇听到自己的声音，错愕不已。
俊美的男人狼狈不已，脚步跌跌撞撞，却依然挺直了脊梁走到他面前，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死？闻遇，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句阴冷的话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如同一道霹雳，令他懵然一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周围的场景陡然变幻，他已置身于热闹的街道。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繁华的步行街，矗立如林的高楼大厦，闻遇原地愣了一会儿，迈步往前走。
“徐哥，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男人！你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你徐家家业后继无人，还不从阴曹地府蹦出来锤死你！”
一道惊讶的声音忽然窜入闻遇的耳朵，他顺着声音看去，在不远的一家名牌店门口，两个年轻男人背对着他，其中一个人微微侧头，俊美冷毅的面容带出一丝玩世不恭的冷笑。
“你说闻遇？玩玩而已，比起硬邦邦的男人，我还是更喜欢女人。”
闻遇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两人已经走进了店里。良久，他抬起手慢慢盖住眼睛，再放下时，他已经站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树林。
正在他愣神之际，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忽然从底下伸出来拉住他，他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是半跪着，地面上全都是血，徐彦臣遍体鳞伤，躺在他面前，紧紧攥住他的手，把一把匕首塞进他的手里，看着他的瞳孔已经隐隐变成血红。
“杀……杀了我……阿遇……”徐彦臣脸上满是扭曲挣扎的痛苦。
闻遇接过匕首，慢慢举起，徐彦臣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轻松的笑，然而下一刻，鲜血溅了他满脸。
用力把□□自己胸膛的匕首□□，闻遇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觉得生命的气息在慢慢消散，强撑着一口气哑声道：“……你到底是谁？”
躺在地上的徐彦臣脸色一僵，突然化成一蓬黑雾炸开。
黑雾在半空渐渐凝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一道缥缈无形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嘶哑声音冷笑着说：“我是谁？……我是你，也不是你。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闻遇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去碰那团黑雾，却在手指触碰到一瞬间眼前一黑，意识再无。
万籁俱寂，夜深人静，无论是孤僻荒野的青头山，还是远方已沦为废墟的城市，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宁静的沉睡，连夜晚活动最频繁的丧尸也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没有出来活动。
山野与街道，都是空荡荡一片，似乎在等待什么的降临。
黑暗中，徐彦臣的双眼忽然睁开，清明无比，没有丝毫睡意。他抬起眼，朝着窗外望去。
“轰隆隆——”遥远的天际陡然响起一声震天巨响。
一道从天穹深处砸落下来宛如斩天雷霆的紫光毫无征兆地将世界劈成两半，照得天地夜如白昼。
徐彦臣几乎在响声迸发的一瞬间翻身坐起，拦腰抱住闻遇将他拽起来，往门外跑去。
闻遇睡得沉，被徐彦臣拉扯着半睁开眼，还有些迷糊，“……彦臣？你跑……什么？”话未说完，闻遇就觉得刚刚站稳的脚下猛烈摇晃起来，四周的东西东倒西歪，纷纷砸落下来，轰鸣声震耳让他顿时清醒。
“地震？！”闻遇勉励维持平衡的同时，已经明白了现在处境，紧紧跟着徐彦臣往外跑，心里不禁苦笑，不愧是末世，祸不单行啊。
徐彦臣跟闻遇睡的床铺在宿舍最里面，离门远。房顶和墙壁的灰土碎石滚滚落下来，其他床铺也摇摇晃晃，两人一头沙灰躲避着。路过屋子中央，头顶的白炽灯摇了两下砸落，恰恰擦过徐彦臣的鬓角，被徐彦臣速度极快地闪了过去，但也看得闻遇一阵心惊肉跳。
两个人在天摇地动里拉扯跌跌撞撞到门边，徐彦臣手上凝聚了一道风刃，正要将门劈开，却听见更大的一声沉闷巨响似乎在脚下炸开，一阵比刚才更加强烈的震感瞬间压垮了所有的建筑。
闻遇在头顶上那几层楼压下来之前扑向徐彦臣，将他按在下面，但最后一秒，徐彦臣却搂着他的腰狠狠一翻身，将他的头按在了他的怀里。
闻遇来不及挣扎，仿佛天崩地裂般的重力就将他压了下去，好像一座山岳，要将他的五脏肺腑碾碎。